“大嫂!”凌燕在看到秦容掀起面纱的那一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此刻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秦容真的没有死。
秦容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凌燕稍稍冷静下来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段溪风的落脚之处?
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和她有关?
她喃喃道:“大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容一张口,吐出一句让所有人意外的话:“人不是段溪风杀的。”
而几人之中,凌燕最为震惊,秦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帮段溪风开脱!
“大嫂……你!”
秦容继续语出惊人:“在出事之前,我和段溪风已经离开了凌家。”
“你和他离开?大嫂……你究竟在说什么?!”
“长话短说,我有一封你哥哥写给我的休书。”
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难以捋出头绪,他们只得先将秦容带回秦家。
但是鉴于秦章行的言行,为防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们没有让秦容摘下头纱。
就这样,一个面貌模糊离开家的女儿,又面目模糊的回来了。
秦怀远将她安排在了苏染和凌燕所居住的客房隔壁,对府里只说他们又来了位朋友。
几人聚在凌燕房内,看着凌燕反复端详秦容交给她的那封休书。
凌燕的手一直在抖,这确是她哥哥的字迹无疑。
“我不相信!”终于,凌燕一把将这封休书拍在了桌子上,起身就要去找秦容对峙。
苏染示意齐楚先拦下她。但此时凌燕正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直接同齐楚动起手来。不过好在齐楚的功夫略胜一筹,最终擒住了凌燕的双手,把她摁回凳子上,帮她冷静片刻。
秦容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死无对证,他们不可能轻易相信,既然已经逃走,她为什么还是铤而走险回来了?
而且秦容和段溪风的关系尚不明朗,按理说秦容从小被圈禁在家中,家里人都未必认全,更何况外人。但是也不排除她是在嫁到凌家之后才认识的段溪风。
苏染觉得这里边疑点实在太多。
这边凌燕稍稍冷静下来,苏染示意齐楚放开她,他们也是时候再去仔细问问了
秦容此时已经取下了斗笠,不再以面纱遮脸,看到他们进来,仍然平静。
刚刚才冷静下来的凌燕又有些激动:“那休书,我怎么知道不是你骗我哥写下,然后再痛下杀手呢?!”
“你不知道。”秦容对凌燕的反应并不意外。
苏染拦住了凌燕,开口问道:“知道我们不信,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若我再不回来,恐怕这件事情真的会变成我们所为。”
据秦容所说,他们离开凌家后,本想一路北上到漠北去,却遇到不少杀手沿途截杀。直到他们最终调转方向,放弃去漠北,截杀才停止。但是若转向去其他地方,一样有人沿途截杀,仿佛有意阻拦他们离开。
既然不能离开,他们就只能在附近躲藏。
这时,有个神秘人不知怎么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想要解决这件事,就到潘集镇的荒宅去。
他们不敢冒险,一开始只是在附近打听,本来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可后来荒宅却突然起火,他们不敢再多做停留,只得离开。
自此之后,本来已经停止的截杀,忽然又开始了。
段溪风就是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禁得住这么长时间的围追堵截。
“所以我将他暂时安顿好,就回到了这里。”
“这里应当不是你们临时的落脚之地吧?”苏染开口道,毕竟那屋里生活用品实在过于齐全了。
“那里原是他过去的住所,上一次回来被你的人撞见,只是为了取些伤药。”
如此处心积虑的要让他们死,确实有点杀人灭口的意思。
秦容现在在秦家,不会有人冒险来杀她,但段溪风就不好说了。
“段溪风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和一些……人做了交易,他们会帮我,我会给他们想要的。”秦容似乎完全不担心他的安危,但又不想细说这件事,她转头对凌燕道,“在都城时,我本想先单独和你说,但你没有来。”
凌燕愤慨道:“既然你真的想见我,又为何放火烧了督尉府?”
“火不是我们放的。”秦容脸上的表情仍旧毫无变化,“追杀我们的人已经很多了,我们没必要再去得罪朝廷的人。”
苏染觉得秦容这句话说的在理。
但是在秦容的叙述中,所有事情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不是栽赃,就是巧合。
当真有那么巧吗?
若真有所谓的幕后之人,怎么能知道秦容和段溪风当晚要离开凌家,从而嫁祸给他们呢?
而且虽然秦容和凌鹤之间并没有感情,一封休书,放两人自由还算合理,但不合理的是为什么偏偏会在当晚?
“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容没有直接回答苏染的问题,而是道:“我附在信上的玉环可否还我?”
凌燕将怀中的玉佩扔给秦容,之前小心翼翼的宝贝,此刻却仿佛是个烫手的山芋。
秦容接住玉佩,轻轻的抚摸着玉佩上的穗子,将它梳理整齐,放在膝上:“这玉佩,原是一对。”
一双玉璧,一双人。
此时秦容和段溪风的关系再明显不过。
虽然秦容和段溪风年岁并不相仿,但几人震惊之余,也已然有所准备,唯有凌燕,暗暗握紧了拳头。
“林蕴玉无意间发现这两枚玉佩,却帮了我的忙。”秦容的视线转向了一边,没有看任何人:“那天晚上,我以为我要自由了。”
秦容眼中闪烁着一丝光亮:“凌家自觉有愧于我,所以答应在我走后,告诉父亲我染病而亡。”
凌燕的紧握的手抖了抖。
但很快,秦容眼神中闪烁的光亮熄灭了。
凌家突遭灭门,整个江湖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和段溪风的身上。
她离开了,但是仍然不得自由。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和段溪风的关系吗?”
秦容摇了摇头:“我和他上一次见面,还是你我上一次见面那天。”
原来秦容也还记得,苏染和她上一次见面,还是她成亲那天。
现在想来,那时屋里的人是段溪风,而秦容拒绝了段溪风要带她走的提议。
如此一看,秦容离开凌家确实事发突然,但苏染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真如秦容所言,为什么有人能提前预知这一点,不仅早就在潘集镇的书信中提及,还能给凌燕送出假消息呢?
苏染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真是叫人头痛呀。
本以为找到了人,事情也就该真相大白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凌燕松开攥着的拳头,仍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容,声音颤抖道::“所以……这么多年,你对我们的好,都是……假的吗?”
秦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无论是顺从地出嫁,还是对丈夫宽容,或者是对公婆孝顺,对弟妹友爱,都是她该做的事情,没有所谓的真假。
如果不是事出意外,她或许还会一直做下去,没有怨言。
“这么多年……爹、娘对你那么好……二哥也要和凌家亲上加亲了……”
凌燕说不下去了,眼泪自眼眶滑落,明明,明明她只剩下大嫂这一个亲人了。
苏染和秦怀远都没见过凌燕如此失态,哪怕当时她才刚刚失去父母。
而也是直到此刻,凌燕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家散了,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
秦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现下,他们无法验证秦容所说的真假,而凌燕已经濒临崩溃,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先将秦容关在这里,再做打算。
秦怀远从他们见到秦容开始就一言不发,几人离开时他走在最后,在他关门前,倒是秦容主动的打破了这个僵局。
“三哥,别像我一样。”秦容有些悲哀的看着秦怀远,自嘲的笑了。
秦怀远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和秦容并不熟悉,如他所说,秦容自小被圈禁,他们根本就没怎么说过话。
秦容的母亲前些年去世了,秦怀远此时才发现,秦容与她的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尤其是身上那种看透一切的宿命感。
不过秦怀远看不透宿命,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关上门,将门外的锁头重新插上。
一回头,凌燕已经不知所踪,只有苏染站在院内等他。
他们几人当中,确实唯有凌燕和秦容的感情最好,也最需要时间去消化。
“你相信五妹说的吗?”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还有些关键的症结,我没有想清楚。”
秦怀远点了点头,他也更愿意相信秦容所言,但是如今一切都没有证据。
再看苏染,不知道怎么,竟然也有些落寞的感觉。
“怎么了?连你也兴致不高。”秦怀远问道。
他印象中的苏染,哪怕是鬼医门和九天玄教背了一口这样大的黑锅,她也只是解决问题,从来不会让这种焦虑影响自己。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觉得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