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薄雾之后,是一张她本该再熟悉不过的脸。

    苏染喃喃道:“我之前总觉得大人眼熟,刚才似乎有点想起来了”

    “哦?像谁?”

    “我爹。”

    县令大人沉默了许久,而后冷淡的开口:“套近乎是没有用的。”

    苏染回过神来,对县令大人笑得纯良无害:“我说的是真心话,不过我爹长得什么样子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

    县令大人从他们的身份,到他们来潘集镇的目的,都一一查问。

    苏染相信他也问了秦怀远和凌燕相同的问题,还好他们被带到这里来之前她睡了一觉,不然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在这些问题之下昏睡过去。

    齐楚昨天并没有和他们出现在一起,又有客栈小二的证词,此刻没有被县令大人带回许宅。

    虽然没有机会交流,但苏染相信他已经再次传出消息,继续寻找段溪风了。

    在这种煎熬的时刻,苏染为有这样的得力干将而感到深深的欣慰。

    不过还好,苏染并没有煎熬的太久。

    凌家的灭门案虽说朝廷不管,但是毕竟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是说谎,三个人,在没有提前串供的情况下,所说没有出入的可能性并不大。

    “你们找的这个人已经离开潘集镇了。”县令大人整理着桌上的记录,忽然开口道。

    “是我也不会留下。”

    “你还在找他。”

    “不一定找得到。”

    “你可以去阳城碰碰运气。”县令大人依旧是眼睛都没抬一下。

    苏染有些意外,都城?

    “大人怎么知道他去了阳城?”

    “我不知道,我只是让你去阳城,碰碰运气。”

    好生奇怪的说法,苏染不解。

    但是县令大人的眉头再次簇了起来,看来是不会再回答了,苏染只得站起身来:“大人,我可以走了吧?”

    “嗯。”

    苏染没看到的是,县令大人在她转头的一瞬间抬起了眼帘,目送她走出门外。

    而更让苏染没想到的是,在外面迎接她的,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有人在江湖中放出消息,说九天玄教的少主已为复仇谋划多年,从前之人一个都跑不掉,凌家就是例子。

    消息一出,当年曾经参与过九天玄教一战的世家、门派纷纷人心惶惶,并且决定先下手为强。

    新羽教多地的据点遇袭,还有人去灵沽镇找鬼医门的麻烦。

    “有些长老已经回来了,那些乌合之众暂时不敢继续招惹,但并不是长久之计。”齐楚所说的长老,就是当年九天玄教的老人。

    苏染很清楚,如果任由谣言散布,很快,十年前江湖之人群起而攻的场面就会重演。

    但是她人手只有这么多,怎么办?

    苏染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县令大人正站在许宅的大门前,二人目光交汇,并无动作。

    阳城。

    苏染收回目光,在心底反复咀嚼这两个字,难不成她的运气真的在阳城?

    “阿楚,让长老们都去灵沽镇,退守即可。其余人全部化整为零,隐藏行踪。”苏染下定了决心,“你和我们在阳城会合。”

    “你的人全部退守,段溪风的踪迹恐怕更难有下落。”秦怀远能够理解苏染想要保存实力,但是他却猜不透她的想法,“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去阳城?”

    “有人建议我去碰碰运气。”

    凌燕对碰碰运气这个说法有些迟疑,但是想到苏染说过的话,决定信她这回。

    苏染从齐楚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挥了挥手,一夹马肚子,向镇口走去。

    但凌燕还是有些好奇:“是谁?”

    苏染垂下眉眼,开口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亲戚。”

    县令大人手下的衙役收拾好了东西,出来就看见自家大人在门口站着不动,开口叫道:“大人?”

    县令大人回过神来:“走吧,接下来该去哪了?”

    不再催命似的赶路,三人到达阳城门外时还算精神饱满。

    阳城不愧是都城,一片繁华富庶景象。

    凌燕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的运气在哪里?”

    苏染此时毫不心虚地摸了摸鼻头:“运气嘛,总要碰了才知道。”

    不曾想,苏染还没碰上她的运气,凌燕倒先碰上了。

    “云伯?”

    凌燕对着城门外一卧地酣睡的老者喊出了声。

    从外表看,老者已经有些时日没洗澡了。

    那老者的鼾声被打断,鼻腔里拖出长长的音调,抬手抹了把和手差不多黑的脸,顺道撩开了挡在眼前的几缕头发,蹭的坐了起来:“诶呀?凌丫头!”

    “云伯你怎么来了阳城?不会又是喝酒,叫云姨给赶出来了吧?”

    凌燕和云伯很早就认识,云伯就住在她师门山脚下的小镇上,人很好,但只可惜爱喝酒,每次喝大了,就要叫老婆赶出家门。然后就是夫妻二人赌气,云伯能半年不回家,再回来就是带着些小镇子里难得一见的稀奇玩意,哄云姨开心。甚至还来她们山门寄居过半月。

    “那老婆子怎么敢?我这是在家呆腻了,出来散散心。”云伯一甩脏兮兮的头发,仰着脖子说道。

    凌燕听了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戳破云伯仅剩的自尊。

    但在云伯衣衫褴褛的外表下,苏染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趁着凌燕和云伯边走边说话的功夫,苏染和秦怀远并肩走着:“你看出来了吗?”

    秦怀远微微颌首:“功力深厚。”

    苏染看着凌燕和老者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比和秦怀远说话还熟,应当是老相识,而且并未遮掩自己深厚的内力。

    “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我和凌燕从前也并不熟。”

    “我还以为你们两家联姻,走动会很频繁呢。”

    秦怀远苦笑道:“最早还算频繁,但是自从凌鹤纳妾,去的就少了。”

    苏染转念一想,秦家似乎也是好几房妾室,秦老爷如此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吗?

    似乎是看出了苏染心中所想,秦怀远轻叹一声:“不是为了纳妾,是觉得凌家为凌鹤改了祖训,拂了他的面子。”

    苏染看得出来,每次一提到他的父亲,秦怀远与秦容一样,对他们这个家的冷漠感到无能为力。

    秦怀远自己也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只道:“要是云伯能留下来,我们的胜算会大一些。”

    苏染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

    自己的武功属实不怎么样,凌燕和秦怀远两人加起来,比神秘人还差得远。

    功力深厚,却在江湖岌岌无名,想必是有些不寻常的经历,这个云伯有点意思。

    凌燕也没闲着,向云伯打探了些都城内的情况,而后告诉苏染:“云伯来了有一段时日,他没事都呆在城门外,没见到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但唯独有一件大事,就是内司厂贴出的布告。”

    几人回到城门口,只见刚刚还没什么人的布告前挤满了人。

    “加价了!加价了!两月前还是一千两,一个月前变成了三千两,如今就变成五千两了!”

    “诶,你们说这么多钱?内司厂是给谁找大夫呢?”

    这么多钱只为找大夫?

    苏染有些好奇这布告上都写了些什么,但碍于身高,只得求助秦怀远。

    秦怀远向内张望,发现告示上写的其实极为简略:寻名医,有重赏,金五千两。

    居然还是黄金五千两,苏染不禁咋舌。

    外圈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对兄弟摸样的人。

    “你说这大夫找了小半年了,最近几个月赏钱涨得飞快,是不是这人快不行了?”

    “别瞎说!”兄弟俩中的哥哥给了弟弟脑袋上一巴掌,“内司厂找人,说不准是给宫里头找,你这嘴上没有把门的,小心小命不保!”

    挨了一巴掌的弟弟也有些心虚,赶快捂住嘴,四下张望起来。

    “两位,这告示挂了半年之久,赏金这么多,就没人去试试?”苏染在一旁,假装凑热闹似的问道。

    弟弟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见四周无人注意他刚刚所言,又开口道:“试试?你有几条命可以试?这告示上只写了有重赏,但这可是治好了的,要是没治好……”

    他压低了声音:“可没说要不要你的命。”

    “内司厂真有这么厉害?”凌燕皱起了眉头,她似乎没有听说过。

    “你久在江湖,不清楚如今朝廷的局势。”秦怀远点了点头,“内司厂如今权势正盛,内司厂的督尉如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有时连皇帝都会以他的意见为准。”

    凌燕冷哼了一声:“阉人乱政。”

    哥俩闻言恨不得与凌燕拉开八丈远:“可不敢乱讲!”

    秦怀远有些无奈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虽有打压异己之事,但并未有民间传言的这么夸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苏染心中打起了小算盘,或许这就是县令大人和她说的运气。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要钱不要命的主……”

    人群中话音未落,就只见苏染一边请前面的人让路,一边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去揭下了告示。

    刚刚回答她问题的兄弟,看着苏染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喃喃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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