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被苏染噎了一句,不知是不是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沉默片刻道:“到了泽陵,你若有事,就让人去城西的东升客栈找我。”
苏染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凉茶,点头称是。
歇够了,苏和起身:“日头没那么毒了,快些动身,不然要赶不上宿头了。”
此后一路平顺,次日晌午不到,三人便进了泽陵的城门。
苏和住进了城西的东升客栈,而苏染和齐楚驾着马车直奔城南的刘员外家而去。
这个刘员外家的姑娘,名叫刘亦柔,年近四十还未出阁,是位老姑娘。
听说当年本来也是有婚约在身的,谁知左等右等没等来成亲,反而是那边退了婚。
刘亦柔受了刺激,病了好一阵子,就这么一年年的错过了议亲的年纪。
但是好在她的父母、兄长一直极疼她,便也一直住在家里,没把她打发了草草嫁人。
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人一直倦怠乏力、浑身酸痛,病了几个月连床都要下不来了。大夫来来回回请了不下三五个,可总是刚见点成效就又反复了。
甚至连城里驱邪的神婆都请来了,可就是不见好。
最后,也不知道刘员外家和凌家有什么关系,凌冲云亲自写信找到苏安这里来了,请他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刘府,苏染把父亲的信交给门口的管家,管家一看二人是来给府里小姐看病的,赶忙请了进来。
管家弓着腰,抬手引二人进来,边走边叹气道:\"我们小姐也是命苦,姻缘不顺,还要遭这份罪。\"
“小姐是什么时候病的?”
管家低头想了想:“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吧。”
“小姐从前身体如何?”
管家又是叹了口气道:“小姐从前身子就不大好,这两年本来将养的有了起色,谁知道如今又病倒了。”
苏染跟着管家步进正厅:“之前的大夫怎么说?”
“就说是湿寒,别的也说不出来什么。苏姑娘先坐,我去请老爷夫人。”
刘员外和刘夫人来的倒是极快,苏染起身向二人行礼,刚想要客套一番,可没想到刘夫人并不想同她客套。
这刘夫人年纪虽大,但是保养还算得宜,此时看都不看苏染一眼,向刘员外抱怨道:“怎么就来了个女娃娃?我就说这凌家不靠谱,找来的人也不靠谱。”
苏染微微愣了一下,当着她的面,下她的面子不太合适吧。
更何况这个面子还是已经惨死的凌家给他们要来的。
求人帮忙是这个态度的,她真是头回见。
但毕竟是长辈,冲着少几年的活头也不能对人家动怒不是。
苏染皮笑肉不笑道:“家父如今为凌家的事脱不开身,特让小女来为小姐诊治,夫人若是对我不放心,可以请别的大夫来,与我一同诊治。”
刘夫人又何尝不想多找几个大夫,可是附近的大夫早就请了一个遍,要是能顶用,还至于指望旁人,随即又冷笑一声:
“哼,说是给我们帮忙,到底是先紧着凌家。”
苏染轻咳一声,微微掩面:“夫人慎言”
刘夫人的眉竖的更高了:“他们自己做的好事,我倒还不能说了!”
一直没出声的刘老爷脸色有些古怪,终于出言制止:“夫人!”
刘夫人瞥了一眼相公,张了张口,到底没再说什么。
看样子,他们还没听说凌家出事的消息。
“老爷和夫人还不知道?凌家遭人灭门,如今只剩下凌燕小姐了。”
此言一出,屋内沉默了。
但是似乎不是因为伤感。
就连刚刚对他们恭恭敬敬的管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最后还是刘老爷打破了沉默:“罢了,苏姑娘既然来了,就给我女儿看看吧。”摆摆手示意管家带苏染过去。
齐楚不方便跟进房间,便在房外等候。
苏染跟着刘员外夫妇进到里屋,刘亦柔正半倚在榻上喝药,见父母带了人来轻声道:“爹、娘,这是又请了大夫来吗?”
刘夫人一脸心疼的走过去摸摸女儿的脸。
刘亦柔似乎是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看了那么多大夫,也不见好,女儿福薄,只是自己也就罢了,还带着爹娘、哥哥受累……”说着说着,几欲垂泪。
刘员外面带不忍,刘夫人更是红了眼眶:“傻孩子,胡说些什么!”
亦柔亦柔,确实是朵从内柔到外的娇花。
苏染走上前去安慰道:“小姐别丧气,或许只是从前的方子不合适,我先给小姐把把脉。”
刘亦柔收了眼泪,点了点头。
苏染坐到近前,将手搭上刘亦柔的手腕。
脉象问题不大,确实是有些湿寒,但如此反复,肯定是另有玄机。
苏染不动声色:“先前的大夫没诊错,小姐的体质是有些湿寒,我这里有秘制的药丸,小姐先服下,若是困倦就先睡上一觉,待过了午后再看看情况。”
“体质调养哪里能见效这么快?姑娘别哄我。”刘亦柔惊讶不已。
苏染从怀中取出她那万能的小瓷瓶,取出一粒棕红色的药丸:“小姐放心,这药难得,虽然体质一时三刻不能改变,但是在症状上能减轻不少。”
虽只当苏染是哄她,刘亦柔仍然在父母的殷切眼神中服下了药。
刘亦柔服过药便躺下歇息,管家给苏染二人备了客房,中午又差人送来一桌饭菜,说是他们远道而来,需要多休息,就不请他们移步正厅了。
苏染知道,这不过是人家瞧不上他们,不过这倒也遂了她的意。
“这员外郎家确实不一般。”苏染瞧着桌上四个热菜两个凉菜外加一道汤感叹道,就算不待见他们,但是只他们两个人,这伙食也是足够好了。
路上吃了几天包子,苏染觉得这顿饭格外美味,待到饱餐一顿,摸着自己略微圆滚的肚皮,仰在里屋的床榻上。
齐楚站在一旁给苏染打扇:“刘小姐不是什么大病,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苏染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要是这么简单,怎么会反复?等着瞧吧,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齐楚点点头,他不懂医理,只管按小姐说的做就好了。
不知什么时辰了,苏染正在床上睡得迷迷瞪瞪的,刘府的管家忽然来了,脸上的每道褶子都透着笑容:“苏姑娘,夫人和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苏染一进门,刘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忙不迭的道:“先前是我小瞧苏姑娘了!”
眼看着刘亦柔正由贴身丫鬟搀着,在屋里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
苏染一脸谦虚:“小姐是有福气的人。”
刘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姑娘谦虚了,有了姑娘的药,我女儿的病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
苏染的药可不是谁都舍得给的,先前拿出来也只为早点见效,叫刘家人放心。况且这体质上的问题,还是正经吃药调理来得更好。
“我这要药见效虽快,但是小姐久病,身体虚弱,后续还是要长期吃药调理,不可操之过急。不知道从前大夫开的方子还在不在?能否借我一看?”
刘夫人赶忙让人取来药方交给苏染过目。
苏染扫了两眼,发现这些药方其实大同小异,都是些除湿散寒的药物。
恐怕之前的大夫也是知道刘亦柔病情反复,但是又看不出什么别的毛病,只能更换了一些相近的药材。
苏染也决定效仿他们的办法,稍作改动,以观后效:“一会我拟个新的给小姐试试看。”
此时刘亦柔又坐回了榻上,面上也是掩不住的欣喜:“苏姑娘的医术当真高明,我这一觉起来身上轻快多了!”
“我们小姐遭了这么久的罪,终于能好起来了。”刘亦柔的贴身丫鬟半夏眼眶湿润,竟是哭了。
刘亦柔看着半夏抹眼泪,忍不住笑道:“你个丫头,我还没哭你倒是先哭了。”
半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到:“我……我这是心疼小姐,替小姐您高兴。”
刘夫人在一旁看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家里是许久都没有让人高兴的事了。
“让苏姑娘见笑了,半夏从小跟着我女儿,家里头又没有适龄的姐妹一起,所以两人的关系格外好些。”
苏染看着这一幕也是会心一笑道:“主仆情深自是感人的很,怎么会见笑呢。”
为了让刘亦柔好好休息,几人离开房间到外头说话,刘夫人道:“苏姑娘一会把方子拟好了就告诉管家,让他尽快差人去抓药。”
苏染摇了摇头,假装一脸慎重道:“不必劳动府上的人,这药材间也有些差异,怕旁人看不出来,一会我亲自去,只需告诉我药铺在哪里就好。”
刘夫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是不知道药铺在哪里,还是管家道:“城南就有一家,往东走一条街就是,城西也有一家,离得要远一些。姑娘买回来,就拿到厨房去吧,我让人盯着熬好给小姐送过去。”
苏染又摇了摇头道:“我这药火候要紧的很,到时候炉子拿到我屋外,我亲自来盯着。”
刘夫人也不懂这其中的门道,看着苏染一脸慎重,心想怪不得这姑娘医术高,就连煎药买药都这么细致,可见比从前那些个庸医强。
很快,苏染写好了药方,拿着刘夫人在账上支的钱踏出了刘府的大门。
不过苏染并不急着去抓药。
“荆小小如今应该在哪里?”
“我嘱咐她盯着苏和,应该在城西一带。”
“走,去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