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你挺住了。”高雪眼疾手快扶住了身体发抖的周氏。
    “雪啊，我得去看看你小姑，不能让她……”不吉利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们一起过去。”
    高雪扭头对高兴说道：“小弟，你先去给大姐送个信儿，再过来找我们。”
    高兴哪有不肯的，也知道轻重，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了，高雨跟高霜肯定还在林子里坉山楂呢。
    高敏就嫁在了邻村，一路上祖孙走得急，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刚走进董家家门，就看见一怀孕的妇人正在院中溜达，身穿细棉花裙袄，脸白白净净的，头上还带着一根闪亮亮的银簪子。
    这家别的媳妇周氏都见过，唯独眼前这位不认识，心里明白这八成就是自家姑爷娶的平妻了。
    周氏也不跟她搭话，拽着高雪就往里走。
    “你们找谁呀？怎么就往里闯呢？”那小媳妇嚷了起来。
    周氏停下，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谁？我是高敏的娘，过来看我姑娘。”
    见老太太硬气，妇人倒是柔了说话的语气，“是大娘啊，怪我没见过。”
    她们就是来见高敏的，跟这人说不着什么，继续往里走去。
    那小媳妇见人不理自己，把脸一绷，扶着腰就回自己屋了，不过，就站在窗边，盯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屋里终于走出来个妇人，看年岁应该就是小姑的婆婆了。
    “亲家来啦。”说话脸上不见丁点笑容，眼神还有些躲闪。
    “许久未见我姑娘，过来看看。”
    莫不是亲家母知道了什么？好久没上门了，怎么就这么巧。婆子心里嘀咕着，把人请进了堂屋。
    周氏没心情周旋，只想早点见到闺女，“亲家，我夜里梦着小敏出事了，心里不安稳，在家啥也做不下去，就过来了。她人呢？”
    “哼，是出事了，不过出事的不是你那好闺女，是我未出世的孙子。”高敏婆婆说话阴阳怪气的。
    董家就董书一个儿子，几个姑娘早就出嫁了。
    “方才见着那媳妇好好的呀！出了什么事儿？”
    婆子露出凶相，“事儿没做成，就不叫恶事吗？那是我孙子命大。”
    周氏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的确难以估量，她心里也没底了，就怕闺女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董家奶奶，我小姑呢？我们来了，总要见见人的。”
    “谁知道呢？”婆子冷哼一声。
    “你家的媳妇，你会不知道？人呢？我们见不到人是不会走的。”
    见祖孙两个不好打发，拖久了反倒不占理了，“高敏做下恶事，被我们发觉，昨天只是打了她几下，小小惩戒一番。没想到她人坏气性还大！今早就没看到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
    “不见了？啥意思？”周氏慌乱起来。
    “亲家，那谁知道她去哪儿了！那么大个人，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呢！”
    正好这时，在屋里休息的董书出来了，周氏跑过去扯住他的衣襟问道：“高敏真不见了？”
    “小敏没回娘家？”董书愣了下，看似不知情。
    “小姑父，我小姑被打的严重吗？还走得了路吗？人不见了，你们也没找找？”高雪见董书表情还算真切，也问了几句。
    “昨晚我拉肚子拉的脱力，不知道具体啥样了。”董书有些心虚，他怎会不知道高敏挨打！
    “三哥，哎呀，我腿抽筋了，你快进来帮帮我，三哥！”
    “快看看你媳妇去，这里没你的事儿了。”高敏婆婆走过来，拽开周氏的手，放出了儿子。
    “娘，你们先回八里庄找找看，小敏走不远的，我等会儿就出去找哈。”董书走开几步，又回头对着周氏说道。
    周氏失望地看着董书的背影，媳妇不见了，这都不着急？！
    高雪走过去扶住奶奶，生怕她再气晕过去。
    周氏闭眼喘了几口粗气，对着婆子沉声说道：“今日若找不到人，明天我们就去报官！”
    “报官？那不行，那怎么行？你们不在意你家闺女的名节，我还怕我儿子被人说道呢！”董书娘冷脸说道。
    一听这话，周氏气得想扑上去撕了那婆子的嘴，到这会儿了还不忘往女儿身上泼脏水，太欺负人了。
    高雪也气急，但还是死死拉住了周氏的胳膊，“奶奶，我们先去找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算账，算啥账？你们还有理了？”
    “有理无理，不是你说了算的。高敏是你家媳妇不错，可也还是我高家的闺女，娘家人没死绝呢。”冷冷看了董家婆子一眼，周氏急急走了出去。
    找闺女最重要！
    ……
    刚走出村子，就遇到了赶过来的高兴。
    高兴拉住奶奶跟高雪，急忙说道，“奶，小姑在我们家呢，正好在林子里遇到了大姐。”
    “当真？人咋样？”周氏焦急地问道。
    高兴摇摇头，“不太好。”
    高雪眼见着奶奶脸色越发苍白，忙说道：“小弟，我陪奶回去，你去请老大夫。”
    “好，我这就去。”高兴说着就跑远了。
    高雪拿不准奶奶的想法，大姐退亲是迫不得已，也是不想重蹈小姑的覆辙。
    可，成过亲就又不一样了，若是小姑被休回家，还不知道老人家心里能不能承受的了，怕是村里也容不下。
    哎......
    这世道，男人挣扎着过活不容易，可为啥还要践踏更难的女人呢？!
    一路无话，转眼就到了家里。
    曾经长相秀丽，身材丰润的高敏此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蜷缩着躺在床上。
    “小敏……”名字喊出，后面的话就都被哽咽吞没了，心爱的小女儿半年多没见就成了这般模样，当娘的心如刀割。
    “娘……”高敏看到日思夜想的亲娘，扑进怀里，痛哭起来。
    高雪跟姐姐使了个眼色，姐妹二人退了出去。
    “姐，你把手头的钱归置归置，小弟去请老大夫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高雨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不管咋样，先救人再说。
    高雪进厨房生火，煮了一锅小米粥，还扔进去几颗切碎的红枣，小姑挨了打，怕还没吃饭吧。
    ……
    “奶，老大夫来了。”
    周氏拿袖子擦擦红肿的眼睛，空出位置，让老先生坐下。
    老大夫抓过高敏手腕，仔细诊了脉，边诊边摇头，又换了另一只手，诊完就出去了，不好当着病人说事儿。
    “小产了，才个把月，身体亏损严重，还有些发热，身上外伤怕是也不轻，先去抓几副药吃吃看吧，可得仔细养着，否则，再难有孩子。”
    “啊？小产？真是小产？”周氏无比震惊。
    老大夫看了一辈子的病，什么人没见过，可这般惨样也真是少见。
    “董家，该死！”周氏气得浑身发颤。
    “老嫂子，你可不能再生气了，气坏了自己让孩子们咋办！”
    周氏点点头，道了谢。刚才自己这一喊，怕是瞒不住闺女，后悔极了。
    “孙爷爷，麻烦您一定把这消息给散出去，求您了。”
    高雪跪了下去。
    若想高敏得个公平的结果，就必须站在道德制高点，小姑无错，错在董家！
    孙老头怎么会看不懂小姑娘的打算，哎，可怜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点了点头。
    高雪起身，“那您先行一步，随后让我弟弟带着钱过去抓药。”
    才做了三天的生意，前两天进货，买东西就没剩下几文，只今天多一些，高雨拿出前两天剩的，跟自己手里原有的，一共才一百二十七文。
    周氏回屋把积蓄也全翻了出来，有八十文。
    都装进一个硬布口袋，吊绳挂在高兴的脖子上，袋子塞进了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