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

    陆景绍怔了怔,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还好成功了,”喻然将饭盒慢慢扣上,手指一下又一下磨砂着盖子,重复道:“还好咱们成功了。”

    她抬头粲然一笑,黝黑的眼眸浸染上笑意。

    没有一丝失落或委屈,也没有任何被利用的抱怨,反而像是在为自己能提供价值而感到庆幸。

    任透这时走进了房间,在陆景绍身边耳语了几句,陆景绍神色未变,似乎并没有多么意外,“他真这么说的?”

    “是,他说会处理好这件事,让你放心。”任透语气里都是不屑,“亲侄子又怎样,亲情这种廉价的东西,可没有他的职位来得重要,当初若不是大哥你的帮助,他哪儿能爬到上议院去,现在翅膀硬了,是该给他些教训......”

    陆景绍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任透立马禁了声,低下头。

    陆景绍这才站起身,眉眼恢复了柔和,“你在这里好好养伤,以后你的所有事情都由思年负责,等你好了他会来接你出院。”

    喻然点头,“嗯,谢谢景叔叔。”

    又站了片刻,陆景绍带着任透离开了。

    喻然重新望向床头柜的匕首,片刻后拿了回来。

    喻然伤得不算很重,后脑勺缝了两针,轻微老震荡,休养到第三天就出院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Lori,家里来了位新老师,叫Kate,是公立学校专门教语言的老师,一个高高瘦瘦的白人阿姨,性格热情开朗。

    不像Lori那样严苛要求喻然课上不能说中文,反而会主动跟她聊一下中国的情况,听喻然给她讲以前生活的地方,她也很有耐心,还会在喻然感兴趣的点上,解释跟西方国家的习俗不同之处,然后再将一些地道的英文说法告诉她。

    这次之后她多了一部手机,是顾思年给她的,顾思年每周至少会过来两到三次,询问她学习的情况,替她办理学校需要的一切手续。

    马术课也不再是阿辛送她,而是一个脸生的白人保镖,但是阿辛每天都会在门口送她,也会在门口等她回来。

    陆景绍依旧很少回来。

    元旦过去两周后,春季学期开学了,从多伦多到雷克湖镇需要两个小时车程。

    大片大片的草地和树林,小镇上几乎没有超过3层的建筑物,只有镇中心附近才有一个小型超市和几家餐厅。

    而那所私立贵族名校则是临湖而建,景色秀丽,占地辽阔,处处透漏着百年名校的古朴与宁静。

    喻然趴在车窗上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久违的校园,与她截然不同的肤色和面孔。

    顾思年从副驾驶下去取她的行李箱,然后敲了敲车窗,示意她下车,喻然没有动,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景绍。

    喻然的入学程序全部是顾思年经手的,送她过来自然也是他,但是今天早上陆景绍回来了。

    陆景绍靠在椅背上看她,开口问:“怎么了?”

    喻然没动,也没说话。

    “你在担心什么?”陆景绍好像很有耐心,又问。

    “我担心的很多,但是不知道先说哪个。”

    “......”陆景绍哑然片刻,才道:“学校有法语课,我另外再给你找个法语老师,如果这一年你法语掌握得不错,明年高中就去离家最近的那所法语学校。”

    “行吗?”

    “真的吗?”

    陆景绍点头,神情像是难得的打趣,“怕我骗你?”

    喻然脸上笑意一瞬间扩散开来,笑眯眯道:“当然没有,景叔叔最好了,咱们一言为定。”

    然后推开车门跳下了车,跟着顾思年去见等候在门口的老师。

    陆景绍靠着椅背,看着那个洋溢着自信青春的背影,淡淡一笑。

    等在校门口的是事先约见好的招生官Judy,热情地带着喻然和顾思年进学校参观。

    这两个月下来,喻然在英语交流上进步很大,全神贯注的情况下,基础对话没问题。

    听着Judy在跟顾思年沟通班级以及住宿的情况,喻然再次回头去看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玻璃窗彻底隔绝,什么都看不清。

    毋庸置疑,这个一年学费高昂得令人咋舌,吸引着全球上流社会子女前来就读的学校,无论环境还是设施都是无可挑剔的。

    喻然住的宿舍是湖边一栋两层的欧式小洋楼,整栋楼不到十间房间,每间都是标准两人间,空间很宽床。

    喻然的室友是来自西班牙的一个小姑娘,年龄比喻然还要小一岁,从小学就是在这间学校。

    到宿舍安顿好行李,顾思年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喻然则跟着Judy去了自己的教室,班里总共18个学生,几乎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肤色和发色都各异,喻然这张东方面孔显得也就没那么突兀了。

    除了有负责班务和学习的老师,另外还有两位专门负责班里学生起居的,老师们温馨的贴身的照顾,别说喻然,就是适应力再差的小孩,也能很快被带入进来。

    唯一让喻然感觉不适的,就是课程标准很严格,而且课业非常重,传说中的西式教育在这所学校并不能体现。

    正如任透所说除了必修的英语、数学、法语、科学、体育和艺术这些,还有一系列选修课程。而且每周六上午有两节课,下午还有体育课,这就意味着喻然只能周六晚上才能回家了。

    唯一让她有点欣慰的是,除了这些学术课程,学校的课外活动也很丰富,她很有兴趣。

    陆景绍从雷克湖离开,就去密西沙加市谈了笔生意,谈完出来再回到家已经差不多晚上了。

    别墅里漆黑一片,里面看不出一点灯光,他下车看着漆黑的窗户,蓦然想起了圣诞节那天,喻然在玻璃窗边贴窗花时情形。

    他扭头问顾思年,“学校今天有联系你吗?”

    “没有,喻然应该适应得很好。”

    不待陆景绍再开口,手中的电话蓦然震动起来,这么晚......他一下就猜到是谁了。

    “景叔叔,我要累死了......”那头拖着音调抱怨的声音传来。

    陆景绍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插兜走进别墅,笑道:“噢,今天做什么了这么累?”

    喻然喋喋不休的抱怨顺着话筒隐约传来,顾思年大概听清了两句,看着自家老板走进别墅的身影,无声笑了笑。

    悬崖的花朵终于得到了地狱之神的怜惜。

    新室友去琴房练小提琴了,喻然躺在床上给陆景绍打电话,绘声绘色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上了哪些课,认识了哪些同学和老师,有些什么稀奇的什么活动,事无巨细就像在汇报。

    陆景绍似乎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话。

    临挂断时,喻然道:“我还是不习惯。”

    陆景绍没说话,等着她趁机提出要求。

    “所以我以后能天天晚上打电话给你分享吗?景叔叔......”

    陆景绍摁开了圣诞树的彩灯,五彩斑斓的光色瞬间涌入他眼眸,闪烁着奇异的柔和之色。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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