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表演家

    屋内鸦雀无声,只听见众人强自压抑的喘息声。

    陆景绍年纪轻轻就能在北美立足,成为一个运筹帷幄的上位者,他的手段这些人当然是有所耳闻的。

    极端聪明,当年他还在美国读书时就为自己积累了财富、人脉和权势。

    也极端自负,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全凭恶劣的本性和趣味。

    今天他们也算是见识到了!

    各自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片刻安静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过去的恩恩怨怨我想也没必要再深究了。”

    此人名叫冯沉,已经年过七十了,从小就跟着陆冕做事,在集团内人人都得尊称一声冯叔。

    “少东家的能力这些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集团是大老板几十年的心血,不能再分崩离析下去了,我们这批人都老了,很多思想也都跟不上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我们相信少东家的决策,相信您在接手集团以后,能扭转这个局面,这也是大老板想看到的。”

    冯沉的视线滑过伏在桌面的尸体,“这些不安分的,早该好好清理了,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他这话一出,那几个全程缄默的老人纷纷站出来跟着表态。

    “只是......”他认真思量后,话锋突然一转,“集团业务萎靡多年,需得好好整顿啊!”

    他未出口的后半段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结局已定,他们当然需要这个答案!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陆景绍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视线扫过那几个老人,最终停留在冯沉身上,倏尔一笑,“这件事,我想没有比冯叔更合适的人选了。”

    冯沉紧皱的面皮微不可察地一松。

    --

    喻然独自坐客厅沙发上。

    电视里上演着暴力血腥的剧情,嚣张反派几乎拽掉了男主的头皮,将人摔倒在地,用脚踩着脸狠狠碾轧,一棍接着一棍落到大腿上,几近血肉模糊。

    喻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情没有丝毫动容。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细微,等她回神过来,陆景绍已经走进来了。

    他瞟了眼电视,随后眯眼看向喻然。

    在男主奋起反抗之前,喻然迅速起身拔掉了电视电源线,笑容瞬间扬起,明亮的眼睛蓄满笑意,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显得无辜又天真。

    方才独处时的冷漠锋利之色荡然无存,仿佛都只是人一时的错觉。

    “景叔叔,您回来了?”

    只是下一秒,那笑容在瞥见陆景绍左手虎口处没有擦干净的血渍瞬间僵住。

    陆景绍顺着她的视线随意瞥了眼,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喻然已经自然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先擦擦消一下毒,我马上去找医药箱。”

    关切的神态非常之自然,小小年纪,简直算得上是天生的表演家。

    陆景绍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很有意思。

    竟像是他的同类。

    无论陆景绍的外表看起来如何“好说话”,但事实上,凉薄无情到残忍才是他的真实面目,那些幼稚的表现情绪,都只是他蛊惑诱导人心的利器。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绪这种东西,外界的人或事都刺激不到他,愉悦、难过、同情、仇恨、思念......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极度陌生的感知。

    但他的心智却远超周围人,同龄人在他看来更是等同废物,而面前这个小孩儿可比那些人有趣多了。

    畏惧?乖巧?冷傲?她太懂得该在什么时候亮出自己的哪一面了。

    简直是一把半遮半闭的刀——用起来一定很称手。

    陆景绍思忖了会儿,突然问:“你确定以后都跟着我?”

    他语气温和,仿佛又恢复了那个温柔而有风度的样子。

    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是喻然却一下听懂了,面露欣喜,“是,我想跟着你。”

    “外面的人都想要我的命,只有你可以帮我。”

    也足够坦诚。

    “我这辈子绝不会做欺骗你,背叛你的事!”喻然像是怕他不满意,又赶紧补充。

    陆景绍哂笑道:“聪明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作聪明,记住了吗?”

    “......”轻松的话语里暗含的告诫,喻然听懂了,她模样乖顺地点头,心中紧绷的念头终于放松了些。

    现在认识喻寒的人几乎都知道他还留着这么个女儿,喻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喻寒的仇家,又有多少会蓄意报复。

    所以她清楚自己的处境,除了陆景绍,去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她好像抓住了这一丝生机。

    门从外面被推开,任透和顾思年一起走了进来。

    任透率先开口,“大哥,冯沉想要单独见您。”

    陆景绍接过喻然手中的湿毛巾,不紧不慢地擦净手上的血迹,不答反问,“你怎么看?”

    任透一双黑眸倏然眯起,绽出锋利的寒意,“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根本就不是诚心想给我们做事。”

    陆景绍看了他一眼,笑问:“连你都看出来了。”

    任透有些不解,“那您为什么还要用他?”

    “他还翻不出什么风浪,但现在集团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他比我更想理清,”陆景绍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任透的肩膀,“记住,不是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做,也不是什么人都一定要忠心于你,目的相同,一样可以用。”

    任透眼睛一亮,拘谨地摸了摸头发,嘿嘿笑了声,“是,大哥。”

    “让他先回去,等我安排出时间会亲自去见他一趟。”

    “是。”

    冯沉这老家伙今天得偿所愿,这会儿正是摆谱的时候,陆景绍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但又不至于完全冷处理。

    顾思年适时开口,“老板,新加坡那边的人到了,您这会儿见吗?”

    喻然悄悄打量起陆景绍身边这人来,西装革履,又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寡言少语,但行事似乎十分利落。

    看起来他和任透都是这种类型,办事利落干净,所以陆景绍喜欢用这样的人?

    陆景绍颔首,“你去准备一下吧。”

    顾思年应声往外走,任透也跟了上去,准备下楼去打发冯沉。

    “阿透回来!”

    任透猛地回身。

    “大哥?”

    只见陆景绍指了指后面默不出声的喻然,在任透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你带着她去买几身衣服。”

    喻然这才后知后觉打量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烂脏污不堪,跟这间奢华的套房简直格格不入。

    任透下意识皱眉,但在对上陆景绍的目光时,立马低头应声,“是,明天一早就去。”

    ——

    翌日一大早,当戴着墨镜,意图遮挡眉眼间的凶悍桀骜之气,反而看起来更不好惹的任透带着喻然出现在一家女装店时,即使喻然一身衣服脏污不堪,所有店员依旧不敢怠慢。

    女店员殷勤地端茶送甜品,耐心给喻然搭配着不同款式的衣服,领她一一试穿。

    在喻然去试穿最后一套衣服时,等候在外的店员才小心翼翼将目光瞟向门口高大健硕的年轻男人,然而视线刚触及,男人便敏锐地转过头来,店员登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浑身一哆嗦,忙不迭移开了视线。

    “她试那几套都包起来。”男人走了过来,一手夹着烟,一手摸出卡递过去,冷冷道。

    恐惧顷刻消散大半,店员喜上眉梢,“好的先生,一共一百三十八万泰铢。”

    喻然出来时正听到这个报价,神情一怔。

    “那个......”她思索了一下该怎么称呼任透,稳妥起见,最后还是跟那些保镖一样称呼他,“透哥......”

    任透回头,幽冷的眸子盯着她,语调带着不耐,“怎么了,还不够?”

    “......会不会太贵了?”

    任透刷完卡,径直从店员手里接过一堆包装精美的袋子,就在喻然以为他不会搭理她时,这才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就这点,还不如我买把刀,喻寒豁出一条命都没能给你挣个好日子,你说他图什么?”

    “......”

    一顿炫富加人身攻击后,任透一手轻轻松松拎着袋子出了门。

    留下喻然在原地送出了一个冷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商场,穿过热闹的人行道,往街边的越野车走去。

    正当晨饭时间,人行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小吃,小贩热情地招呼着,摊前挤满了人,喻然一路走过,毫不意外被绊住了脚步。

    浓浓奶香味扑鼻而来,奶酪面糊摊开,裹着鸡蛋和火腿,卷成小卷,再淋上酱汁,看起来十分诱人!

    等任透将车门打开,东西都放进去后才发现人没有跟上,回头就看到停留在泰式热狗摊前,穿着大几万的衣服,浑身上下摸不出来一分钱的喻然,额头青筋止不住地跳。

    “砰!”

    衣服袋子被他暴力摔进车厢,车门哐当摔上,他眼底的寒气简直能将人骨头都冻碎,“要几个,赶紧!”

    无论给喻然多少次机会,在填饱肚子和求生之间,她都一定会选择第一个。

    所以她自动忽略了对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满脸无知而无谓,看向摊主,“要五个,谢谢!”

    任透走过去,打量了眼她瘦小的身板,皱眉问:“你吃得下这么多?”

    “我才十四岁,还在长身体。”她看着任透,回以打量的目光,提醒道。

    “.......”

    在任透即将发飙的前一秒,她立马塞了个鸡蛋奶酪过去,“给你一个,景叔叔一个。”

    任透嫌弃地扔了回去,“这什么玩意儿,甜得慌,”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眯眼问:“你把大哥叫什么?”

    任透也不知道他大哥这是什么癖好,带着这么小屁孩做什么?而且还是喻寒的女儿,一想到这里,他就恶寒。

    “认清楚你自己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跟他攀关系。”

    “......”喻然坦然地收回鸡蛋奶酪,送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松软香甜,挺不错的,她吃四个刚刚好。

    任透见喻然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震慑住了,神情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我大哥也就比你大九岁,他当年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考上美国最顶尖的大学了,也已经会玩各种枪和器械,他的身手没人比得上,喻寒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

    可能任透最大的遗憾就是喻寒没能死在他手上吧,没报到当年之仇。

    陆景绍就比自己大九岁?喻然视线瞟向任透,那眼前这愣头青岂不是更小?

    “好的。”喻然礼貌笑着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提着一大袋鸡蛋奶酪转身默默走了。

    叱咤北美和东南亚,天赋异禀又重金难酬的职业杀手—任透,从没被人这么敷衍过!原本幽沉的眸子此时更是黑得吓人,他从牙齿缝里冷冷挤出两个字,“找死!”

    任透刚上车就接了个电话,迅速调转了车头,猛地一个大转弯,靠在后座的喻然差点没被甩飞出去。

    一阵东倒西歪后,她终于坐回了原位,她拍着胸口,神情尽显慌乱,透过后视镜瞟来的挑衅眼神终于转为了洋洋得意。

    死要面子!喻然垂下眼眸,眼神中的不屑一闪而逝。

    车子向着城市边缘驶去,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在一处空旷地停了下来,车子刚一熄火,任透就夹着烟跳下了车,好像多待一秒就会浑身难受似的。

    喻然看起来依旧不计较,沉静的目光透过车窗打量周围环境,大片的绿植覆盖着零星的建筑,来往的人和车辆都很少,看起来像是隐蔽的住宅区。

    是谁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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