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No.十年冬 > No.三年冬

No.三年冬

    “不是你?”

    “一位中国先生让我帮忙带进来的,他说自己姓‘孟’。”

    是孟初年。

    韩羡神色一顿,眉头不着痕迹地拧起,双眸低垂打量着怀中的花。大片的红色簇拥在一起,可以看出,每一朵都是精心挑选,花瓣完整饱满,娇艳欲滴。

    她心里一横,把花束放回原位,力道重了些,发出一声低昂的碰撞声。

    Robert一只手捂着嘴,语气极其夸张,“哦我的天呐,是谁让你这个好脾气的人生这么大的气?

    韩羡不说话,摘下沉甸甸的耳坠。

    Robert试探,“看来,那位孟先生塞给我的卡片,你也不感兴趣了——”

    “谁说的——”

    抬眼便撞见了Robert玩味的表情,韩羡瞬间意识到这小老头是在诈她。

    “给我……”她有些别扭地伸出手。

    Robert笑得坏,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掏出卡片,轻轻拍在她手掌上。

    一副油画。

    奥斯陆的夜。

    奥斯陆歌剧院坐落不远处,犹如一块复杂的玻璃魔方,码头对面停靠着帆船,背后大片极光橙蓝相融,映衬着街道上的落雪,泛着点点的星光。

    卡片背面写了行英文。

    【I’m extremely sorry slease five me.】

    此情此景,犹如第一年。

    “Li双臂交叠抱在身前,“你们两个,应该不只是朋友吧。

    韩羡对上他的目光,又即刻移开,她将卡片塞到包里,“就只是朋友而已。”

    男人颔首,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缓缓道来,“孩子,你不需要认可我的话,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想说,我活到这个岁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的Mr Meng一看就不是一个会在爱情上花费太多精力的人,如果你想要的是浪漫小说的那种东西,就趁自己还没陷得太深,早点离开。”

    韩羡抬眼,“小老头,你又胡言乱语了。”

    Robert耸肩,“反正你以后也听不到了,不如趁现在多说点。我年轻的时候也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不知不觉地入了迷,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在说Anne-Marie?”

    Robert笑着,食指抵在唇上,做出“嘘”的手势。

    韩羡拿他没办法。

    对面是镜子,抬眼就是自己的倒影,完美的妆容,精致的发型,昂贵的裙子,仿佛这就是成功的样子,衣着光鲜地享受着经久不衰的掌声。

    “Robert,thank you, f.”

    “孩子,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Robert伸出一只手扶她站起来。

    韩羡:“Not gonna e say bye at the airport?”

    老绅士摇摇头,“I thi we part ways here.”

    “我的一生中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想把分别弄成一件悲伤的事。亲爱的罗莎琳娜,就让我们在这里平淡地说声再见,我永远期待和你的重逢。”

    韩羡与他拥抱,“我会想你的。”

    ……

    再出来时,剧院的观众早就散去了。

    韩羡拎着琴和背包走向等在大门口的韩昱和季宏声,夫妻二人挽着彼此站在一束灯光下,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同台演出的那样。没有看到孟初年的身影,韩羡有些失落。

    韩昱的脸色不好看,季宏声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韩羡知道,他一定是看见了自己发的微博。

    三人上了车,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韩羡和季宏声坐在后排,车里开了暖气,又闷又热,她觉得很燥,扯了扯外衣领口,又将车窗降下来一条缝,凉风顺势钻了进来,她这才觉得平静几分。

    手机上有条未读消息,是崔翎儿在她登台前发来的。

    【羡,祝你演出顺利,鲜花!】

    毕业后崔翎儿背起大提琴去了肯尼亚,在那边的小学里当起了音乐老师。

    那里的条件自然是不比家里,但从几次的聊天中韩羡可以感受到,她现在过得很好。韩羡没想到崔翎儿会放弃父母安排好的工作,说走就走,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她衷心佩服她,也为她高兴。

    韩昱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季宏声时而看向男人的侧颜,时而望向窗外匆匆而过的树木。韩羡知道他在生气,这不是她第一次表明态度,但他没有想到,她会先斩后奏。

    多么希望奥斯陆能下一场及时雨,将这个城市从里到外洗刷一遍。

    司机先送了韩昱和季宏声回酒店,接近后半夜的奥斯陆冷得不行,站在外面呼一口气,一团白雾从嘴里吐出。对面酒店的灯明明灭灭,韩羡刚要走,身后就有人叫她。

    “羡羡——”

    程恺拖着一个小箱子跑来,只穿了件与奥斯陆温度不符的蓝色卫衣,眼底熬得发红,一大片发青的黑眼圈,他皮肤白,所以更加明显。

    “哥?你怎么……”

    程恺喘着粗气,平日里总是被顶尖发型师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棕发此时也有些凌乱,整个人风尘仆仆,“下了节目就赶去机场了,只可惜,还是没赶上。”

    韩羡看见他心情好多了,“这么想我?”

    程恺一根手指推她脑门,“别自作多情,签证办了,机票买了,总不能浪费。”

    韩羡沉默不语。

    两人在Google上费尽周折才找到了家二十四小时的清吧。

    程恺点了瓶莫斯卡托。

    “给,原味,你最喜欢的。”程恺把酒杯推到她面前,“你这姑娘,平日里乖得很,关键时刻倒是不手软。”巴黎转机的时候程恺刷到了她那篇微博,不出意外,已经在热搜榜上挂着了。

    “大家好,我是韩羡,奥斯陆站音乐将会是我小提琴职业生涯中短期内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回国后我将暂别小提琴,非常感谢今晚到场的所有人的支持,以及大家这些年以来对我的关注。”

    程恺举着手机将她的那篇微博念了出来,“就是说,一句废话没有,单刀直入,简洁明了啊。”

    韩羡觉得他这副嘴脸有点找揍。

    程恺附身靠近,细长的瑞凤眼眼尾上扬,加上语气贱兮兮的,透着一股子坏男孩的味道,“我叔气坏了吧。”

    “气是真气,坏到还不至于。”韩羡喝了一大口莫斯卡托,说,“只是这次没那么容易过关了,音乐是他的命门,从小到大我都碰不得。”

    “还是想演戏?”程恺问她。

    韩羡“嗯”了一声。

    桌上的手机震动,程恺翻过来一看,“得,任务来了。”

    韩羡抬眉。

    “阿姨说,叔叔很生气,让我看着你,“程恺收起手机,“小祖宗,最近可安生点儿吧。”

    韩羡仿佛泄了气的气球,扑通一下趴在桌子上,郁闷得不行。

    两日后,韩昱和季宏声回国了。

    去机场时,是程恺陪着她的。

    韩昱脸色没有那天晚上难看,但没有和韩羡说一句话,季宏声掐着他胳膊上的肉捣鼓了半天,他就是不愿意回头和自己闺女说声再见,心里还是憋着气。还好程恺全程站在她身旁,不然韩羡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父亲。

    程恺没打一声招呼就跑挪威来了,经纪人打电话把他一顿骂,韩羡这才知道,为了来奥斯陆,程恺把后面两天的行程都推了。

    京北城的程家二公子从小到大野惯了,他能做出这种事来韩羡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苦了那位经纪人了。

    夜深了,韩羡独自一人坐在码头边的长椅上,寒风迎面刮来,吹得脸颊生疼,她手分别撑在腿两侧,脚尖反反复复去踢边上的石子。

    百无聊赖的一个举动,她倒是玩得起劲。

    “这颗小石头,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韩羡一愣。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轻而缓,仿佛冬日里的雾轻轻拍在脸上。

    韩羡不搭理他。

    孟初年在她身后站着,保持了一定距离,一袭深灰色羊毛大衣,手中拎着纸袋,四周名明晃晃的光将他们包围其中,昏暗中夜里他的一侧面庞被照亮。

    孟初年嘴角向下,颔首,道:“韩羡,对不起。”

    他说:“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解释。”

    韩羡没有回头,明明是个高个子,窝在长椅上的背影看着却是那样娇小,愣是叫人心生怜爱。她问:“如果我不愿听呢?”

    “我会离开。”

    “……”韩羡心头冒上了火:“好像被人威胁了。”

    孟初年摇摇头,“只有你真心想听,我的解释才有意义。”

    话落,那姑娘一动不动,半晌,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身旁的位置。孟初年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妥协了,却又不愿放下自己那份倔强。他过去坐下,一眼瞧见她冻得湿润的眼眶,没忍住用手指刮了下那红彤彤的鼻尖。

    “你可真‘抗冻’啊,这么冷的天,还在码头边上坐着。”男人声音低哑,明显忍着笑。

    韩羡偏头,“不许笑,解释吧。”

    这下孟初年更是觉得这丫头生气的样子好笑又可爱得很。说她没脾气,人现在分明是带着气和他说话,说她生气了,开口却依旧温声细语。

    就像毛毛细雨从上空飘落,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却构不成威胁。

    孟初年终于敛笑,温声道:“韩羡,我必须承认,那时在酒店对你伸出援手,的确是因为aunty的原因。我那时并不确定,毕竟我们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所以让邵章确认后,才让他下去找你。”

    “都把我查了个底朝天,还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韩羡闷声嘀咕。

    果真是匹大尾巴狼。

    被她这样一点,孟初年也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了,“但是,后来的,和aunty没有关系。”

    孟初年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毕业典礼那天……我不是路过。”

    “是想见你。”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那天怎么了,和她认识后,每每听到与挪威有关的事,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想起这个人。

    如同杂草在心中肆意生长,割不完烧不尽。

    “这次来挪威,也只是因为我想而已。”

    面对他的直白,韩羡耳根子霎时间红了,仿佛有两把火在脸蛋边上烧,“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老男人最会花言巧语了。

    这娇嗔的语气,孟初年想,她应该是原谅自己了,这才把纸袋里的围巾拿出来。

    “爱马仕的新款?”韩羡一眼瞥见了。

    “嗯。”孟初年淡定回应着,随后将围巾一圈一圈绕在她脖子上,结束后两手小心将女生的长发从下面掏出来,“欧洲巡演的礼物。”

    围巾染上了属于他的味道,柑橘调木质香,很好闻,韩羡不由自主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孟初年,这一年,你一直都有关注我么?”那日通电话时,她告诉他自己的音乐会,会在香港直播,他回答说……

    ——他知道。

    “韩羡,你很难让人不去关注。

    孟初年下意识说完这句话后,倏地一顿。

    身旁,巴掌大的小脸被盖住一半,鼻尖被风吹得泛着红,一双明媚的眼睛在深夜中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孟初年将一只手本分地搁在大腿上,码头边的冷风吹个不停,感受到旁边的人向自己靠拢几分,他含笑不语,望向天边的月盘。

    “孟初年,其实我没有多生气。”

    “嗯。”

    “我这个人还有点自知之明,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因为我生在了父母的光环中,所以,我会下意识,更喜欢那些只是因为我而产生的东西。比如说,这次的欧洲巡演,在国外没人知道我是韩昱的女儿,不会有人为了捧我爸爸的场来。还有,在挪威上学,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我父母的原因,别人就对我好,和我交朋友。”

    孟初年的脑袋偏向她的位置,认真聆听。

    “我……我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我以为,我们是因为有缘才认识的,所以虽然一早想到了你不是无缘无故帮我,但知道真相后,还是有点失落。”

    孟初年看向她。

    他何尝不明白这姑娘的小心思,她能如此大方地说出来,很是难得。

    去年的毕业典礼,她会在最后的时刻跑向自己,他很意外。

    那双眼睛中的欣喜他或许这辈子都记得,少女的羞涩和礼貌克制的问候。他受宠若惊,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哪里配得上她作出的如此反应。

    他不忍破坏那份,她所相信的,意外的相遇,所以才迟迟没有挑明身份。

    “韩羡,我的确是因为aunty的原因帮你,但,那只是一次而已”

    韩羡先是一怔,细品他的话,耳垂烫得滴血,怼了怼他的胳膊,“孟叔叔,花言巧语很在行。”

    孟初年反应迅速,捂着胳膊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啊,好痛啊,胳膊坏掉了。”

    韩羡禁不住他这副样子,笑:“哪有,我就是轻轻碰了你一下而已,多大的人了还耍赖皮。”

    孟初年:“每次在你这里,我的年龄都会被嫌弃。”

    “我没有嫌弃你的年纪,”韩羡一本正经的解释,“只是,你的话,哥哥……确实叫不出口,还是孟叔叔好点儿。”

    话落,某位老男人不爽了,学着她先前的动作,肩轻轻顶了她的胳膊。

    他骨架比自己大多了,韩羡整个上半身明显晃了一下,撅着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对于一个年过三十却依旧如此幼稚的男人,她只能用“无可奈何”四个字来形容。

    ……

    “孟初年。”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

    “你看到我的微博了么?”

    “看到了。”

    “为什么不问我?”

    “想我问么?”

    韩羡看了眼他,“不想。”

    “那我就不问了。”孟初年再平常不过地回答道。

    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微弱的浪花拍打着岸边停靠的船,绿油油的青苔“啪”的一声炸出水花,一切的声音都被柔化,变得模糊深邃。

    忽然间,“砰”的一声,大颗的烟花在远处的海面上炸开,乌黑的夜空顿时流光溢彩,火星子稀稀疏疏向不同方向散去,旋即消失。

    “韩羡,”孟初年在她耳边低声道,“恭喜你,欧洲之旅完美落幕。”

    韩羡的心不受控制了,仿佛有根线紧紧缠绕着,她能感受到孟初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以嗅到他身上木质的香,可她不敢回头,生怕一旦对上了那双眼睛,便会漏出马脚,然后成为二人之间不可忽视的存在。

    所以她只盯着烟花看,一直盯着。

    “其实,我们接触得不多,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所以想着,烟花总不会出错。”

    韩羡不敢出声,被围巾遮住的脖子和脸颊,早就红了一大片。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