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阿昭欠债
“没有欺负小马……”宁元昭小声回应,含着点淡淡的羞涩，大概是因为被顾景懿看到了十分幼稚的一面。
顾景懿猫一样蹭蹭他的脸颊，“是吗？你的小红马都在气得转圈。”
宁元昭扭头去看小红，小红正安静地伏在草地上,很好奇地盯着他们。
它从没见过这种画面。
——它的主人和另一个人如此亲近的画面。
宁元昭那点羞涩无名扩大了,他说：“殿下,您故意逗我。”小红是只很聪明的小马,不会做转圈滑稽事的。
可顾景懿一说,他脑中便自然想起那样的场景来,不由有些可笑。
“现在高兴了。”顾景懿笑着看他。
宁元昭嗯了声。
“猜对了，阿昭好聪明。”
“是什么？”宁元昭将注意力转到了小竹篮上。
宁元昭也笑了，为公主故意摆出的为难神情，“那殿下想怎么给阿昭赔罪呀？”
好在公主没嫌弃。
两人一齐坐下，顾景懿随之揭开布帛。竹篮里用白布和油纸铺了底，纸上呈装着各色各样的小果脯。
三喜的笑容隐隐更慈祥了。
“阿昭尝尝。”顾景懿好似全然没看到小木雕，只贴心地捏了枚桃脯，喂给他。
“记得……”宁元昭脸颊微热,不受控制想起了公主给他喂的桃花醉。
“喜欢。”宁元昭从不吝啬给出肯定的答复，“殿下是在宝味斋买的吗？”
果脯里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一个动物样的小木雕。
虽然他也没想拒绝。
顾景懿招了招手，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三喜公公走了过来，他手上拎着一个小竹篮，上面盖着金丝的布帛。
“阿昭猜猜。”
宁元昭想仔细看看它，可他一只手握着草，比较脏，另一只手则被公主牵着，一时腾不出位置来。
尤其是他还和公主牵着手……很有点暧昧亲昵的牵手…
太想和公主牵着手了。
“咬伤了人,可不是得赔罪吗？阿昭说是不是。”顾景懿很珍视地注视他。
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舌头也总是会若有若无地碰到公主的手指。
“来给阿昭赔罪啊。”
宁元昭绝对从其中看出了“第一次见儿媳”的满意。
“可是我忍不住,这该怎么办呢？”顾景懿说，“阿昭别拒绝我。”
“殿下，小侯爷。”三喜将竹篮放到顾景懿身边的长椅上，而后退回原地，继续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
“是好吃的东西吗？”他闻到了一种类似于果子的甜蜜香气。
宁元昭怀疑他得了“看不见公主，碰不到公主”就会浑身不适的奇怪病症。
“鼻子灵，舌头也灵。”顾景懿又捏了枚杏脯喂给他。
但他没有松开。
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没办法，他实在无法压下脸上的笑意。
桃脯不算甜，果味倒是半点没流失，是他很喜欢的那种，宁元昭只在京城的宝味斋买到过。
“阿昭喜欢吗？”顾景懿笑盈盈的。
恰如公主的唇舌。
宁元昭知晓自己很难见到顾景懿，所以干脆避开了人,将小红牵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来,也不至于被旁人发现心事。
宁元昭发现，顾景懿的霸道，在喂东西一事上显得尤为突出。好比上次喂酒，也好比这次喂桃脯……
“殿下，您怎么会来这啊？”他问道。
“我已好了，殿下。”宁元昭压根没把那小小的伤口放在心上,更何况这么多天过去,伤口早愈合得很好,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殿下不必太担心的。”
“是啊。”顾景懿摩挲他的唇角,很认真地说,“那天在近水阁,把阿昭这里咬伤了……阿昭还记得吗？”
公主并不满足于将桃脯喂到他唇边，而是要看他完全含住桃脯才松手。
“赔罪？”宁元昭疑惑了，公主从没有做任何对他不好的事，哪里用得上赔罪这样重的字眼。
很热很霸道的酒。
宁元昭脸色冷静，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顾景懿身上，居然忽略了三喜也在一旁。
为什么是儿媳？算了，不重要。
杏脯很甜，他也吃过。
他咬住杏脯，已做好准备去迎接那甜到腻的味道，又在咬下时睁大了眼。
宝味斋的杏脯是改过方子了吗？居然变得和桃脯一样，微微甜，一点也不腻人。
还是……
“公主是知道阿昭不喜欢吃甜的，所以特意制了这些果脯给我吃吗？”他直白问出了另一个猜想。
“是啊，既是给阿昭赔罪，总不能拿阿昭不喜欢的东西吧。”顾景懿很自然地说，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
宁元昭弯起眼睛，“殿下，您对阿昭太好了。”
他的样子太过可爱，顾景懿眉目间也染上了笑，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说：“这便算好吗？若是别人也拿来一篮子果脯，岂不是轻易就把阿昭骗走了。”
“不会的。”宁元昭倒不觉得有这个可能，“我已经有殿下了。”
这话对他而言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剖爱之言，只是最普通不过也再真切不过的感受。
所以他说得很是稀松平常。
顾景懿的心却像被蜜一般的浪潮骤然冲刷淹没。
只是他太过擅长于伪装，并未叫宁元昭看出异样。
吃了果脯，宁元昭很是开心，顺势说：“殿下，篮子里的那只木刻也是给我的吗？我想看看它，可以吗？”他一直惦记着呢。
“可以。”顾景懿注视着他渴盼的眼神，慢声说，“但阿昭要先帮我把手指擦干净。”
上面沾了一层细细的糖霜粉。
“好！”
宁元昭意图松开两人相牵的手，用帕子为顾景懿擦手指。顾景懿则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力道，并不放开。
“殿下？”他晃晃手腕，疑惑地看着顾景懿。
“用这儿擦。”顾景懿点点宁元昭的唇，提出得寸进尺的无理要求。
少顷，宁元昭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颊上霎时绯红。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无意识看向了三喜。
三喜冲他笑笑，心领神会般转过了身。
宁元昭脸上的红更浓郁了，手脚一时都羞窘得不知往哪放。
“没事的，阿昭。”顾景懿抬起他的脸，“看着我，不紧张。”安抚般的语气，又藏着隐晦的不悦。
宁元昭果真没那样慌了，他捧起顾景懿修长的手，可怜地问：“可以换个要求吗？”
“阿昭不愿意么？”顾景懿仍在笑着。
“用那儿……擦不干净的……”
“我喜欢。”
没有转圜的余地，想要获得木刻，就必须完成顾景懿的要求。
“殿下，您的赔罪一点也不诚心。”宁元昭说着抱怨的话，又满是撒娇的意味。
被拒绝了吗？顾景懿心里一点也提不起气来，反而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想，阿昭现在最好再抱怨一句，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直接将木刻送给阿昭……
猝不及防间。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一抹湿热柔软触到他的指尖之上。
——宁元昭发泄气愤般，咬住了他的手指。
只不过力道很轻，小狗磨牙一样。
宁元昭也当真磨了磨牙。
磨着磨着，又担心顾景懿痛，于是悄悄松了力道，用舌头含吮住手指，仔仔细细地，将那层薄薄的糖霜尽数舔净。
大功告成！
宁元昭没再尝到甜味，欢欢喜喜将手指往唇外顶，很有点毫不留恋，公事公办的意思。
顾景懿浅笑着用了几分力，抵住那推拒的舌头。
宁元昭登时前功尽弃，他懵懵地横了顾景懿一眼，呜咽含糊地说些什么。
应当是“擦干净了”。
“没有。”顾景懿是非不分，“阿昭擦得一点也不诚心，要再好好擦一擦才行。”
说罢，他还十分恶劣地按了按。
宁元昭认为自己已用尽了这辈子的诚心，奈何顾景懿不满意，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再诚心了。
他求助般看向顾景懿。
顾景懿眉目间溢满愉悦，轻声回应：“我教阿昭。”
顾景懿的教导细致漫长，宁元昭没有半点不耐，很认真去完成他的要求。
到了后来，宁元昭隐隐多了种感觉。
比起讨好，公主似乎更喜欢完全地掌控他。
在此道上，他其实不需要那么认真。
幸好顾景懿终于满意了。
手指恋恋不舍地离开。顾景懿当着宁元昭的面，慢条斯理舔了舔上面湿漉漉的水痕。
与此同时，他握着宁元昭的另一只手也逐渐放松。
宁元昭直接挣脱开来，拿出帕子，“啪”的一下，将顾景懿的手整个盖住。
草叶早被他放到一边。
有着帕子遮挡，他也不怕会将手上的脏灰蹭到公主那。
他极其迅速地把手指擦干擦净，以防止顾景懿再有什么其他的主意或动作。
他招架不住的。
顾景懿笑得开怀，拿起那只木刻递给宁元昭。
是一只小狗崽。
半个巴掌大小。
可爱娇憨的小狗崽。
肚皮上还霸道地刻有一个小小的“懿”字，以此来昭显什么占有和归属。
宁元昭用没脏的手摩挲着木刻，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送给阿昭。”顾景懿也摩挲了下宁元昭的眼尾。
宁元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放下木刻，抓住顾景懿的手，看到上面细碎的划痕。
“殿下，你受伤了。”宁元昭心疼地说，“你亲手刻的这只小狗啊……”
“细皮嫩肉。”顾景懿眼中的情绪极深，让人琢磨不透。
“殿下……您还与我开玩笑……”宁元昭佯装生气，“我给您拿些药涂一涂……”
“没事的，小阿昭。”顾景懿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小伤口，含一含就会好了。”
“不会的，需要抹药。”宁元昭没上当，神情却很是犹豫，似乎在纠结什么重大的事情。
顾景懿没说话，给他充分选择的时间。
“殿下，最好的殿下……”宁元昭做出了决定，“等您伤好了，我再帮您……嗯，好不好？”
竟然还是哄孩子的语气。
“不许忘记。”顾景懿没有再逼他。
追得太紧，会让他不舒服的。
“阿昭有没有礼物给我？”顾景懿忽而又问。
礼物？
公主送了他小狗，他合该还公主一个礼物才对。
可是，这小狗不是给他赔罪的嘛……
他想了想，从地面上揪了两根茸茸的草，把它和小红吃的草叶编在一起，编成了一只同样憨态可掬的……草兔子……
“送您！”宁元昭眼神亮亮的。
他最会编兔子了，看过的人无一不称赞栩栩如生。
“殿下喜欢吗？”他期待地问。
顾景懿接过那只草兔子，小心碰了碰它的耳朵，神色满意：“喜欢，很喜欢。”
宁元昭脸皮微红，捏着他的小狗说：“……下次我会送您更好的……礼物。”
“我等着阿昭。”
顾景懿握住宁元昭脏兮兮的手，用草兔子轻轻贴住木头小狗。
像是就此许下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