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午膳过后,姜宁玉又睡了个午觉,再睁眼四周的光线都已昏暗下来。

    守在门外的芸娘听见姜宁玉起身的动静,推门进来点灯,屋子里很快亮堂起来。

    “公主,”芸娘走近,随手理了理姜宁玉睡乱的长发:“公主睡着的时候容妃娘娘来过一趟,说是有两日没见公主了,想念公主。”

    姜宁玉默然,微垂下眼睫,将眼中的厌烦遮在烛火的阴影中。

    想她?想她什么?想她怎么还没有死吗?

    芸娘扶着她到妆台前梳妆,取梳子时又瞥见姜宁玉午时取下的玉簪,道:“公主带回来的这根玉簪倒很像是男子玉簪的样式。”

    姜宁玉:“……”

    更烦了。

    “扔掉它。”姜宁玉毫不犹豫道。

    芸娘怔了怔,她从来都很有分寸,从不多问多言,只道:“好。”

    用晚膳时,容妃拎着食盒过来,坐在姜宁玉身边,亲热道:“宁玉。”

    她身后还跟着姜宁玉不乐意见的另一个人——李仪竹声音娇嫩:“宁玉,我来看你了。”

    姜宁玉垂眸喝粥,缓了缓情绪,再抬脸时顺利逼自己扬起一个欢喜的笑颜:“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容妃一副和蔼的长辈模样,说着从食盒中拿出一碟桂花糕:“正好,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这是姑母亲手做的,”李仪竹嘟嘴,脸上浮出些不满的娇憨:“姑母偏心你,我想吃她都不给呢,说你喜欢要都留给你”

    姜宁玉握着筷子的手指骤然攥紧,用力到指骨发白。

    桂花糕做法简单,是她那个将门出身的母亲唯一会做的糕点,后来她母亲离世,桂花糕也就成了她最爱的糕点。

    容妃害死她的母亲还敢送桂花糕来。

    姜宁玉的心脏剧烈地横冲直撞,原本埋在心底的那口气也叫嚣着要冲出囚笼,她拼命去想她那战死沙场又背负罪名的舅舅,想着被斩首示众的陆绪,最终是强忍下了这口气。

    捻起一块桂花糕盯了许久,姜宁玉终究没有吃下去,不冷不热道:“已经吃撑了,留起来过会儿再吃吧。”

    容妃笑吟吟的,好脾气道:“宁玉想什么吃就什么时候吃,我们宁玉素来是最乖巧的,无论怎么样娘娘都喜欢。”

    姜宁玉几乎立刻明白了容妃这是有求于自己。

    果然,容妃忽然轻叹一声,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像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刚被人参了。”

    姜宁玉有心不想接着问下去,但对着容妃实在心里犯恶心,只求她快些离开,便问:“李大公子怎么了?”

    容妃唉声叹气道:“他前段时间上任南境军的监军史,周将军参他不遵军纪,连上三本奏折要陛下惩处他。”

    南境军统帅周显是姜宁玉的舅舅。

    李仪竹连忙握住姜宁玉的手,水眸中雾气横生,端的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宁玉,我大哥他年岁尚小不懂事,在京城里娇养惯了,又是头一回担任监军,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在周将军那里替他说说情好吗?”

    什么年岁小?

    姜宁玉心中嗤笑,陆绪比她那个大哥尚且小上两三岁已经能身先士卒冲入敌阵,在敌营中杀两三个来回。

    “娘娘素来对我多有照顾,既然娘娘对宁玉开口,宁玉自然无有不应,”姜宁玉不动声色地从李仪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懒声道:“我近日不知怎地总爱睡觉,娘娘没有其他的事就先回宫去吧,我现在去给舅舅写信,写完信便安寝了。”

    容妃见目的达到,不再纠缠姜宁玉,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宁玉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李仪竹也跟着出去。

    两人从姜宁玉那里离开,李仪竹挽上容妃的手臂。

    “娘娘,”李仪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容妃入宫前生下的孩子,在没人的时候不愿意喊容妃姑母:“姜宁玉还是愿意帮我们的嘛。”

    “那是,”容妃得意地拍了拍李仪竹的手:“她一直把我当最亲的人,当然愿意帮我。”

    容妃想起皇后去世那会儿,姜宁玉因伤心过度高烧不退,她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侧,后来又在皇后出殡是哭晕过去,果然使得姜宁玉从那之后将她看做第二个母亲,一直对她百依百顺。

    也算她当初那场辛苦没有白费。

    “还是娘娘厉害,”李仪竹道:“将这个跋扈公主哄的团团转,在您面前乖像个羔羊一般。”

    ·

    姜宁玉在她们走后立刻厌烦地将桂花糕拂了一地。

    芸娘上前,轻握住姜宁玉的手臂,耳语道:“公主,小心肩上的伤。”

    姜宁玉冷静下来:“找人打扫了,就说是我不小心碰翻的。”

    说罢,转身去书房。

    姣蓝跟来书房为她研磨,见她提笔便问:“公主真的要为李仪竹的大哥求情吗?”

    “他既然犯了军纪自然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不然如果人人都像他那般,犯错之后求个情就能免罚,舅舅还怎么治军?”

    姣蓝困惑:“那公主现在写什么?”

    姜宁玉信的过芸娘和幼蓝,没什么顾忌,解释道:“给舅舅写封家书,顺便在容妃面前做做样子。”

    正好她也需要提醒舅舅注意军中的异常。

    写好信后,姜宁玉仔细用火泥封好,又想起了方才的事。

    重生后再一次见到容妃,她发觉自己很难忍受在容妃面前一脸笑意地虚与委蛇,但调查清楚舅舅的事情又不知还需多长时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苦恼半晌,姜宁玉想起了皇宫外的公主府,她的公主府在她十五岁及笄时便建好了。

    想到这,姜宁玉不愿为难自己,立刻将芸娘和姣蓝叫到一起,道:“我们搬去皇宫外的公主府去吧。”

    芸娘思虑少顷,迟疑道:“公主府是公主出嫁后的住处,公主现在搬过去对名声不太好。”

    姜宁玉好笑:“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她的名声早已在皇帝和容妃的刻意纵容下败完了。

    “你们没有什么不便的话,就这两天准备好东西,我会去同父皇说让我搬过去。”

    相比于忧虑重重的芸娘,姣蓝则显的很兴奋,兴致勃勃地问姜宁玉:“搬到公主府后是不是能随便出府去玩?”

    “成天尽顾着玩,”姜宁玉点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些宠溺:“当然可以,到了公主府就没有皇宫的规矩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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