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分散。”应西风不同意：“星舰迟早会找到，安全至上。”
“说得也对，安全至上。”席珩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你在这护着他们，我去找？”
“你去，反正你死了也没关系，我们怎样你也不在意。”
气氛霎时凝结。
“魏戎！”朝清山看了眼毫不在意、正在看光脑的应西风，急急阻止：“现在什么时候！”
席珩不在意地摆摆手：“那我就先……”
话未说完席珩停下声音，看向应西风。
应西风一只手扣住席珩的手腕阻止她离开，另一只手戴着光脑：“长官，能看到哪里还有星舰吗？”
“我们踪迹被发现了。”宁泽远的声音在通讯器的另一边有些卡顿，语速急促：“你们先找地方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安排人接应，等我联系。”
话音落信号中断，通讯自动结束。
“保护自己为先。”应西风复述宁泽远的要求，看她停下后很快放开席珩的手腕：“靠近舰口的巡逻重重，我们暂时往中间区域靠。”
席珩耸耸肩，表示没有意见。
外圈的巡视越发频繁，攻击也逐渐变多，到最后几乎无差别炸毁。
“他们是不是疯了！”魏戎咒骂：“不管不顾了都！”
“咳咳。”席珩推他一把，笑道：“少说两句吧，跟上学长。”
魏戎好像生怕席珩自己落单，虽然黑着脸，但主动落后到了席珩旁边。
前方穿过围墙就是基地，那里没有炮火，魏戎目露喜色，几步上前，一跃蹬上围墙：“那你快点。”
“马上！”席珩跟上他。
“小心！”
“诶你轻点……”席珩在墙头上被狠狠往前一拽，咳嗽不止，猛然喷出一道血箭。
几人色变。
应西风按住席珩被击穿的肩胛骨，把人背起，叫醒被骇住的几人，在墙那头的炮火落下前跑开：“被发现了，找地方躲起来！”
“小伤！”席珩自己按住伤口，语气轻松：“你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
“这点重量，影响不了我。”
轰鸣声有点吵，席珩在应西风耳边大声道：“这点小伤，也影响不了我！”
“这种时候不要逞能！”应西风语速急促，一脚把跑得跌跌撞撞的万安踹到一架重型机器后：“自己躲好！”
没说完已经引着火力向前跑去。
“不是……不至于吧学长！”席珩瞳孔地震：“什么仇什么怨，你让我给你在后面挡火力？！”
应西风：“……”
应西风脚下步子不停，松开手：“第一次救人，想得不周到多正常……这种时候了，席珩你想我点好！自己找机会跳下去！”
身后破空声低沉，显然不是什么小儿科的攻击，席珩只想轻伤，没想自尽。
她毫不犹豫侧向蹬开应西风，他们同时向两边弹开，拳头粗的影子穿过两人之间，落在不远处的巨大工业设施上。
轰鸣坍塌伴随着惨叫声蔓延，应西风指节倏然一抽，无暇他顾。
“席珩！！”
她第一次听见应西风的声音失态。
席珩沉入烟气中，以手撑地撑了个空。
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洞，撑空后她持续下坠。
头顶无数火光随她坠落。
这些星盗是真的很爱挖坑，不论在哪里。
“席珩！！！”
魏戎的声音隔着几百米也能听见。
万安平时细声细气，这会儿喊声犹如被掐了嗓子了但没完全掐住的公鸡，几乎破音。
朝清山的声音离得比较近，他的运气从来都是最好的。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焰，席珩闭上眼，慢慢吐出一口气。
……
应西风站在洞口边，看着密集坠落的炮火，唇角绷紧。
他拽住要往下跳的朝清山呵斥：“你不要命了？”
身后的火力正在逼近，这时候落在洞中必死无疑！
“可是席珩……”朝清山完全没察觉应西风指尖冰凉，嗓音发涩。
“把后面的人都拦住。”应西风把朝清山推开，在朝清山震惊的目光下没有犹豫地往下跳。
黑影变大，应西风在下降过程中打开了机甲。
对，应西风有机甲！
朝清山缓过来神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看到魏戎冲到洞边，他一口气又提起来。
魏戎正准备往下跳，被朝清山飞扑来抱住双腿：“你找死啊！不许下去！”
朝清山没受过这种惊惧，一个大老爷们愣是喊出哭腔。
魏戎抽了一下没把腿抽出来，他破口大骂：“应西风都下去了，我怎么不能下去，我也有机甲！你自己找地方躲着去！”
“有机甲也危险，学长说了！谁都不准下去！！”
“就你乖，就你听话！”魏戎急得咬牙切齿，拼命拔自己的腿，腿上的劲儿忽然一松，他差点倒栽葱栽进了洞里。
真是本来没事都要栽掉半条命去！
“你有病啊！”他一边骂一边掏自己的机甲，就这样掉下去，他才真的要摔死了！
“不……不是。”朝清山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红着眼眶抽了一下，慌不择路把魏戎往下推：“快……快下去，万安他……万安他跳下去了啊！”
万安存在感本来就低，两人在这拉扯，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大活人。
魏戎被推了个踉跄，顾不上骂了，反手拽住朝清山衣领骂骂咧咧往下跳：“行！好！都一起死了得了！”
……
席珩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她几度撑着岩壁避开坠落的炮火，灼热依旧擦破衣物刻入骨髓。
手腕间细线弹出，缠住突出的峭壁，在洞底织开看不见的网，席珩隐约看见底部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果然如此。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深坑，炮火砸落之下，手无寸铁之人在其中必死无疑。
还没有发挥完作用，那些星盗怎么会动用这么大阵仗要人性命？
如果快些动作，她说不定能比另一边先到……
席珩拽着细线加速下落，头顶被阴影覆盖。
她警惕抬眼，巨大的机甲在她头部之上。
做好的计划凭空升华，席珩的脑子空了一下。
她睁大眼，愣愣地看着机甲和炮火离自己越来越近。
肉眼难见的细丝消失在洞底。
巨大的机甲在炮火落下前盖住席珩，四肢收拢将人笼住，牢牢护在中间，机甲砸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席珩看着眼前黑暗一片，身周的金属逐渐变得灼热，机甲应该是被炮火击中，才升温如此之快。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应西风带着席珩往洞底的通道中避去，机甲同时消失，席珩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机甲应该加个隔热层……”这热传导烫她烫得不轻。
“说什么呢？”应西风皱眉压住席珩不断流血的肩胛骨，另一只手去翻药剂。
“我说！”席珩骤然扬声：“你疯啦？！”
亏他还是应熙和的儿子，根本不像啊！
谁家任务这样执行，队友一出事跟着去送死？
毫无组织性可言！
毫无目的性可言！
应将军要是这种人，联合星哪还有今天！
“什么疯了，你不对劲。”
席珩生龙活虎，应西风一下子收回按伤口的手：“平时那么惜命，我来救你怎么反而骂我？”
“你倒是不惜命。”席珩倒抽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起伏：“还有三个人在上面呢！”
“是哦，上面还有三个人。”应西风好像才想起来：“也不能不管他们，这样吧……”
“你上去看看他们。”应西风把机甲挂在席珩身上，语气难得温和，看向洞口深处：“你上去，我进去看看。”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凭什么我上去？”席珩一口气提起来，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泛了红：“你是学长，我是伤员，当然是你上去。”
两人争执了几个来回。
应西风忽然弯下腰，和席珩对视，看起来要哄劝安慰她：“里面是什么？你这么急。”
席珩目露茫然：“……”
死寂，是此时的洞底。
……
同门之间兄友妹恭，互相谦让，将生路留给对方。好一番舍己为人的发言，他们甚至没有忘记自己上面的队友，简直感天动地！
“我的任务就是保你们性命无虞，一个不少，你得上去。”
“我是伤员，一个和三个，应西风你理智点，盘算盘算。”
“别算了！救命！！！”
席珩和应西风探头，细小瘦弱的黑影慢慢放大。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巨大的机甲及时捞起万安，落进通道，巨大的冲击力下和混乱的流火冲击下，万安疯狂咳呛，看起来比席珩这个伤患还要狼狈。
魏戎落到地面把机甲上的两人放下。
席珩都有些呆滞。
这下好了，都下来了，不用吵着让谁上去了。
“我不是让你把人拦住？”应西风看着下饺子一样掉下来的三个人，不由窒住。
“可是。”朝清山眼眶红红，鼻头红红，比席珩夸张得多：“我拦不住两个人，而且我也担心席珩……”
所以你就自己也跳下来了？
应西风沉默。
这些学弟学妹们行事冲动，是真真不分轻重缓急的主。
“是你说的不能分散。”魏戎第一时间看席珩，看到她没事后用后脑勺对着她，理直气壮：“性命为重，席珩的命不是命吗？你的命不是命吗？”
朝清山犹豫两秒，拼命点头。
席珩看着他们，忽然仰起头，有些恍惚。
装出来的红眼眶似乎真的染上了温度。
应西风跳下来是真心的，席珩相信，但他应该心中有数，甚至有所怀疑猜测。
可是魏戎他们……
席珩抬手遮住眼睛，少年们担心的目光仿佛刻在脑海中。
“你干嘛呢席珩。”魏戎抬手拉席珩的手，后脑勺终于还是转回来了：“你真没事吧？”
“唉。”幽幽的声音在洞中响起，席珩放下手，有些怅然，实话实说：“我没事，我只是太感动了。”
“原来为了我，大家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绝对不是一句夸赞。席珩心想。她已经铁了心想把他们甩开。
谁知道几个她不想撕破脸的少年人，竟然比以往见到的任务对象都要难缠。
“才不是为了你。”魏戎冷笑：“谁掉下来我都会来看看，我又不像你那么冷心冷……”
魏戎简直比一岁的娃娃还要阴晴不定！
“我不是因为席珩跳下来的。”万安见势不对，打断施法。
他甚至没有很担心席珩，因为根本不觉得席珩会有什么事。在他眼里席珩几乎无所不能，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错觉。
万安小声解释：“我跳下来是因为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谁知道魏戎和朝清山在拉扯中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跳下来也是死，跳下来下面还有席珩和学长。”
万安心里觉得这会儿自己才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
只有他跳下来不是意外也不是冲动！是为了救命！救自己的小命！
谁知道向来冷静理智的席珩竟然居然在下面和应西风你先走我不走地纠缠着。
这种古蓝星古早期才会有的戏码，他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
更何况、更何况……
“下面也不是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