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珩回去时远远看到正在航飞的飞行器，应西风穿着防护服的高大身影立在废弃基地前操控。
他看见席珩，抬手招了招，将控制主机塞到她怀里：“你看见那边那道沟壑了吗？我想过去看看。”
席珩：“……”她以为应西风是顾惜小命才没有过去，现在看来是她判断错误。
亏她一心想怎么保全应西风，结果当事人满脑子想着怎么送死。
“你就不好奇吗？”厚重的防护服遮住应西风的模样，但席珩完全能想象他兴致勃勃的模样。
“好奇害死猫，我以为你需要谨慎一些。”席珩在控制主机上设定航线，飞行器飞远，主控器失去对飞行器的感应，她移开目光提醒对方：“这里是奥斯帝国，不是联合星。”
应西风：“辐射检测仪上显示这座星球的辐射量远超正常的星球情况，这种情况很难让人不想到赤星矿。”
“无数人类对他生出贪婪之心，为之征战，就像普通人面对触手可及的巨大宝藏……但实际上，就算踏上赤星冒着抵御超标辐射的风险进行战斗，真正见过赤星矿的人又有多少？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
这或许是一种试探，或许是怂恿，又或许是真的好奇。
“如果你猜测的是真相。”席珩对他的想法毫无兴趣，滴水不漏：“那么作为奥斯公民，我只能以保护奥斯资源安全的名义阻拦你。”
“我可能会在联大毕业，但一定会成为奥斯的单兵。”
“你是在表明立场吗？”应西风语气中的兴致淡下：“你这样很无趣啊。”
“一向如此。”
席珩说话从来带着笑意，就算遇到危险被人指责也不曾变化，应西风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冷漠，忍不住偏头看她。
是被他的话触碰了逆鳞，还是本来就心情不好？
可惜他什么也看不清。
“我说这句话不是指责，是感觉你很不像少年人。”
少年人年轻气盛，席珩看似如此，实则又不是如此。
“魏戎崇尚至高武学，周隐沉迷数字系统，路笙想要打破体制限制，她们心里都有追求的东西，也许超过生命本身，但我一直不明白，你对什么有所求。”
“朝清山简单，随遇而安，万安只求一个普通人的安稳。”席珩情绪调节得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毕竟他们可不是帝国的公主，联邦的少主，风钦总理的儿女，更不是联合星大将军的儿子，学长你这话说得太不厚道了。”
他们所求的东西，对这些有远大追求的人来说本就唾手可得。
“但是……”
“飞行器回来了。”席珩看着天空开口。
飞行器速度很快，出现在她们视野中时已经减速很多，依旧眨眼变大，席珩低头去看控制主机，果然已经和飞行器重新连接，屏幕上正在加载飞行器的记录。
按理来说，飞行器飞出的第一步是寻找一片有信号的区域从而得到目的地和路线规划，在一颗完全没有信号的星球，往往要试很多次从能成功。
应西风看着屏幕上加载的信息：“我们运气不错呀，竟然一次就找对了方向。”
席珩深藏功与名：“走。”
但三人遇到了第二个问题。
“星舰就算重启，智能化的自动行驶模式依旧无法解锁。”周隐语气发沉：“我们只能用手动模式操控星舰。”
星舰的手操模式往往设置用于应急专用，但实际上因为星舰操作的高复杂程度，以及星舰行程往往较为漫长，正常星舰的手操模式就是一个摆设。
所以……
“有人专门学过开星舰吗？”周隐不抱希望地问身后两人。
应西风：“我可以尝试……”
席珩：“我来。”语气笃定，自信，不容置疑。
但有炸飞行器之事在前，周隐目光怀疑：“你真的会吗？要不还是让应学长来？”
席珩看向应西风。
应西风轻咳一声：“可能需要先看一下说明书。”
看起来远不如席珩自信。
周隐只能看向席珩：“驾驶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就要变成太空垃圾了。”
“我来，我有一点经验。”席珩熟练地进行飞前风险和能源检测，周隐观察一会儿后放下心来。
看起来席珩果然有经验，比还需要再看看说明书的应西风强多了。
应西风没能拿到星舰驾驶权，不影响他细致很好地拿着说明书研究。
“我要开始了。”席珩提醒两人。
没等两人坐稳，星舰开始起飞……下落。
周隐抓住星舰上的把手，一边无比庆幸这玩意儿的存在一边没忍住朝席珩吼：“席珩你行不行啊！”
那么信誓旦旦，那么自信满满，这开成什么样了？
她看今天她就要死在席珩手上。
星舰急速下落，距离地面越来越急，周隐和应西风同时去摸自己的机甲。
——总不能真摔死了！！
周隐的手刚碰到机甲，星舰猛然飞升，冲得周隐一个踉跄，双耳嗡嗡。
席珩看着操作屏幕，神色严肃，语气依旧自信：“我行，只要大趋势是上升就行了，很简单的。”
应西风：“……”
周隐被急冲上升的气压变化震得不想说话，虚弱地靠在角落，生无可恋。
下一秒星舰又开始下降。
周隐：“……”她是不是太相信席珩了。
席珩解释：“上升太快气压调节不过来，我缓缓。”
应西风：“……”缓缓不是忽上忽下，望周知。
周隐：“……”别缓了，屁用没有，更难受了。
两人沉默。
所幸席珩的总体趋势的确在上升，窗外环境一直有所变化，只是荒星周围的太空垃圾没有进行严格清理，离开星球范围后，星舰开始左冲右撞，上闪下躲，八方游移，又快又急。
如果存在星舰障碍速度比赛她大约能拿个奖，就是太不顾及星舰上其他乘客的死活。
席珩的“一点经验”不知道是在什么生死时速的情况下攒出来的。
应西风将拍在脸上的说明书取下，看说明书的目光认真许多：“我得去把她替下来。”
必须，一定。
……
一架星舰砸落在奥斯主星的某个位置，奥斯的帝国护卫军早已守在附近闻风而动，迅速将其包围。
“超速驾驶星舰，随意停靠星舰，未按照规定航道行驶，违规驾驶，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他们等待良久，紧盯着星舰门打开，苍白颤巍的手指扶住星舰，在护卫军警惕的目光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我……是……呕。”
帝国护卫军：“……”
所幸只是干呕。
应西风迈出门，脸上表情有些抱歉。
席珩最后跳出朝护卫军摆手：“护卫军叔叔们别紧张，我们是联合星军事大学的实习学生，因为遇到意外所以降落于此，我们的领队应该已经到奥斯了。”
他们一开始就联系过长官，中间降落荒星失联几天后回到有信号区域后双方重新联系，决定在奥斯帝国主星集合。
席珩说着把周隐扶稳：“你不至于……”
“至于，非常至于。”周隐拍拍心口缓过劲儿，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勤加锻炼。
席珩开星舰走位蛇皮，速度飞快，应西风看透说明书时周隐已经脸色难看。
然后周隐终于知道席珩那“一点经验”并非虚言。
席珩至少是有“一点经验”的！
比只能纸上谈兵的应西风就是好了那么一点。
两人的驾驶路线飘忽程度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应西风作为新手上路能开出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转，将周隐颠了个七荤八素。
周隐从未如此深刻认识到有证驾驶的重要性。
围绕几人的帝国护卫军有人拨通通讯说了什么，看向三人：“请随我们来。”
他们带席珩三人穿过城墙。
有几分破败的街道旁停着一架飞行器，护卫军请三人上去。
飞行器很快离开原地。
应西风在席珩耳边小声：“奥斯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席珩看着窗外下方的城市：“奥斯主星分内中外三城，无通行许可，外城公民不得随意向内入城。”
“看起来很奇怪。”
最外层甚至有几分破败，最里层却是富丽堂皇的宫城。
贫富差距永远存在，但这样的地域划分会让阶级区别更为分明。
而且并不利于生活经济和政治的流通。
“城内外的通行许不难得到。”席珩简单解释一句：“只要能证明自己的公民身份并交待原因就能进去。”
只是同理，外城公民进入内城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得到许可，限制严格。
飞行器很快到达内城，三人下去就看见济远军的长官和同窗，席珩留意到连商缺也在这里。
“经过协商，奥斯愿意给我们提供实习机会，加上距离你们很近，所以定在这里集合。”长官目光冷肃地看着席珩：“你下次不能再这样冲动，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顾及自己的安危。”
席珩乖巧点头。
奥斯给联大众人安排的住处就在帝国军大。
帝国军大不比联大差，它建在奥斯主星内城，与皇城遥遥相对，淡红外墙搭浅灰地面，除了中间几座尖顶教堂式建筑，教学楼和宿舍楼多是适合潜伏的露天平顶。
席珩半夜斗篷兜帽穿过露天平顶，离开学校，转入安静的巷道，敲开熟悉的紫藤花纹门。
穿过几道门，乘坐电梯降落地下，席珩手腕扫过门边的读卡区，将兜帽拉得更紧，迈了出去。
金属通道泛着冷白银光，通道后的空间中有好几个带着相同兜帽的人，远远看去并无区别。
席珩随意找了一台机器，再次扫描手腕，屏幕之上出现内容：“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