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待顾弈舟走后,路邈沉默地坐在窗台边上,她看不见窗外的风景,但是通过敞开的窗户送来的秋风让她的心情松快了一点。

    指尖一直揉搓着衣裳的一角,向来骄傲的少女似乎被秋风吹得蒙盖了一层阴霾,不再耀眼。

    她此时还有些因为看不见而心慌,但是浮玄的肯定相当于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让她不至于失了希望颓废。

    她是如此信任浮玄啊。

    路邈不知道她这般沮丧的模样在羌的眼里是多么令人心疼,又多么吸引人,像个蒙尘的珠宝引诱人去抓捕她,囚禁她。

    羌双手恭恭敬敬地端着一杯茶递到路邈的手边,他强壮炽热的身躯一靠近,让路邈不自觉发起一阵颤抖。

    也许是司荻留下的阴影太过,失去了视线的她其余的感官更加敏锐,羌的体型与司荻如此相像,难免让她有种错觉。

    就像,身边的人换掉了。

    羌察觉到了她一时的瑟缩,不由难过地垂下眼睑,手不自觉使劲茶盏都裂开了一道小缝。

    吓得他跪着的身躯又矮了几分,见自个的主人压根没发现他的窘态,偷偷摸摸地换了个茶盏递给她。

    他是真心想多伺候她几分,但他不知道,因为一些外在的原因让路邈不由地对他产生了一丝惧意。

    路邈不接过茶盏,他也就默默这么举着,比着谁更倔。

    最后还是路邈先心软了。

    路邈当初因为迁怒而打了他一巴掌,才因此结下的缘,不由地自我反省一下,不能每次都无故迁怒他。

    羌见她终于接过茶盏,终于展开笑容,欣喜又满足。

    夜色灰灰,梦影沉沉。

    当公主府一片寂静无声的时候,长公主悄悄地来到了路邈的房间。

    推开门果真如她所料一般,路邈不在床榻上。

    路邈作势要入睡后,骗过了羌和冬露,留她一个人待在了屋内。

    可他们不知道,哪怕是面对着信赖的浮玄,路邈也不敢吐露出心中的恐慌。

    她藏着内心的恐惧在等着她可以交付生命的人来。

    只有长公主从一开始就愿意接纳包容一无所有的她,给了她最毫无保留的偏爱。

    长公主端着一碟子红艳艳的果子进屋,放在小桌上,对着窗边贵妃软榻上发呆的少女柔声唤道:“邈邈,这是派人去府外采买的新鲜果子,说是可甜了,你尝一尝。”

    软榻上的少女抱着软枕微缩着,一身苏缎红衣揉的皱皱巴巴的,脸上盖着一本话本子,瞧不见下面的精致容颜,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是——

    长公主等了好半晌也没看有起身的动静,如果不是听得见少女浅浅的呼吸声,还以为是一尊美丽的雕像在那。

    她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将果子端走,就见少女动了。

    红衣少女将面上的话本抽走,露出那副世人赞叹的容貌,额上的荧纹一起在烛火摇曳的屋子里熠熠发光,可惜的是那双瞳孔变得空洞灰暗。

    少女直起身,眼眸直直地看着小桌上那碟红果,无人能探知那双无波无动的眼睛里藏了什么情绪。

    她伸手摸起了一颗红果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

    她看不见,却也能从鼻尖闻出甜香,指腹感受到果子皮薄肉嫩,仿佛指节一用力就能汁水溅溢。

    果子艳红,外表透着新鲜蔬果才有的光泽,它不像少女爱吃的樱桃糖块一样被糖沙裹着,但透过表皮能知道果子里水分充足,让人猜想一口咬下去一定是汁水充沛,甜入心肺。

    路邈将这果子递到红唇边,咬下一口——酸的掉牙。

    嚼着酸倒牙的果肉,路邈被搂紧一个暖热的怀抱里。

    “酸,那咱们就不吃了,扔了吧。”来人正是长公主。

    路邈顺势靠在长公主的怀里,“是我运气不好挑了它吃,谁知又酸又涩,别浪费了当个教训吧。”

    她坚持一口一口将果子吃掉,酸得她龇牙咧嘴,那种酸涩充斥五脏肺腑,让眼睛都浮上一股涩意。

    她将果核赌气般扔在地上,埋在长公主怀里,瓮声瓮气地说话,“娘,我不要吃这种果子了。”

    长公主满怀慈爱的看着路邈,“好,下次娘给你挑最大最甜的买。”

    “我不要买别人的果子,谁知道甜不甜。”

    “那邈邈有什么好主意?”

    “我自己种,我以后要吃自己种的果子。”

    “好,邈邈想种多少就种多少。”

    “娘,要是我种的不好吃怎么办?”

    “娘给你买糖,咱们做成糖葫芦吃。”

    “好。”

    门口的侍女冬露听着屋里的对话,默默地看着院子里被月光笼罩的大树想:我没钱买不起糖给小姐,但是我有力气,如果小姐种的果子树不好吃,我就砍了它给小姐出气。

    小姐一定能吃到那个最大最甜的果子,给小姐吃一大筐!

    就这样长公主陪着路邈默默地谈着些悄悄话,陪着不敢入睡的孩子坐至天明。

    也哄得少女愿意说出白天里发生的事情。

    路邈被挟持后,暂时因为酒香晕睡过去。

    男人察觉到那个仆人的视线后,看着手里的人思考了一瞬,然后默默将身体的黑雾散出一些。

    奇怪的是,后面经过的人再没有一个人会对这个诡异的男人投注过视线。

    路邈醒得很快,在途中就醒过来了,睁开眼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两个人周身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奇异地形成一个结界将两个人割裂在世界之外。

    她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但直觉告诉她,男人现在的心情很好。

    男人知道路邈醒来了,也没有继续给她喂酒,就这样让她充满好奇地左右观察。

    当路邈以为这样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但未想到男人竟然有穿墙而过的本事。

    吓得她赶紧闭上眼捂住自己的头,人家有这个本事她可没有,说不定他就是打着撞死自己的心思。

    但紧紧闭着双眼的路邈迟迟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反而是男人的一声嘲笑让她大了胆子睁开眼。

    路邈惊奇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回头看着完好无损的墙壁,难得对男人投向了一个崇拜的眼神。

    如果不是立场不对,她可以拉下脸来拜师的。

    毕竟浮玄可没有教她这个本事。

    浮玄只教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得了她崇拜的眼神男人心情颇好地摸了摸她的头,像哄个小动物那样说:“小姑娘,我带你去见见你的情郎。”

    情郎?顾衡川?

    男人没有继续解释为什么要带她来见顾衡川,但她的心底里去蓦然浮现出一丝不安,那是一种要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感。

    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面罩下的嘴角诡异一笑:“不过,小姑娘你得藏起来才有意思。”

    接下来就是路邈失明的经过了,她不想再回忆起那种无能的痛苦。

    但顾衡川的名字一出现又让她想起那种屈辱的时候。

    男人显然是刻意设下的诱饵引来了奉武山的追捕,顾衡川等人收到信直接秘密进了红韶院。

    本以为见面就是一场恶战,没想到等他带着王芙语警惕地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黑衣面罩的男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榻边上等着他们进来。

    对方这身打扮和气势在这件装饰暧昧艳俗的房间里格格不入,背后垂下的床幔更是让他有种诡异感。

    顾衡川敏锐的察觉到床幔里还藏了个人,应该是女人,他看见了床幔漏出来的一角红衫,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他只觉得这摄政王当真猖狂,在北炎境内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像猫戏老鼠般戏弄他们一众人,最后又狂傲地留下一条信息告诉他们在这里。

    虽然他们知道此次定有蹊跷,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管他打的阴谋阳谋总要去会一会。

    顾衡川暗暗对王芙语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周围的情况。

    王芙语微微点头,打起精神来警惕地看着床榻上的摄政王,除了上回暗夜刺杀的那晚,她还是第一次离这个人这么近,近到中箭的伤口都在隐隐发疼,在提醒她这个男人的可怕。

    “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大费周章抓我不就是为了知道我修炼的功法吗。”

    司荻好笑地看着这浑身紧绷的两个人,嗯?来的可不止这两个人吧。

    真可怜,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知道西伦摄政王真实的名字。

    哦,不对,已经有个小姑娘知道了。

    无妨,反正是自己的人。

    他含笑的话丝毫没让顾衡川放松下来,反而让顾衡川心下一凉,按住剑柄的手暗暗使力。

    “阁下多次打断奉武山的任务,旨在何意?”

    “我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纶月应该告诉你们了。”

    这下顾衡川沉稳冷静的表情也泛起一丝波动,他难道知道纶月长老来了?

    王芙语更是心惊,不由得抓紧了手里的东西,秀丽的眉眼不由带出一丝担忧。

    “你只需要付出点东西,我就可以跟你回奉武见领嵩。”

    司荻见他面色不变,不由赞叹顾衡川的心智坚定,一点也不上当。

    不急,他会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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