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

    不料她早就做好准备,腿上一松力身子趁机滑下去,一把勒紧手中的绳子翻身躲在马腹下,双腿死死地夹紧上面的马肚子不让自己掉下去,仗着自己娇小的优势整个人缩在了马腹下面。

    路邈这动作太快,可怜赤马还没反应过来马背上的人转移到马腹下,就奋力一甩,结果将自己的背猛地往那大树上一撞,好一个人未仰,马翻了。

    赤马被撞得连连后退,痛感让马止不住的重重扣蹄,一直起扬嘶叫,尾巴不安地直甩。

    路邈被这匹愤怒不安的马匹带着晃来晃去,也不敢此刻跳下去,免得被暴躁的马匹踏伤,咬牙一个使劲翻身重新回到了马背上,也不顾被起扬的马匹甩下去的危险,快速从随身布兜里掏出了一块饴糖,伸长了手放在马嘴边上,并开口安抚着它。

    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见赤马终于不再起扬嘶叫,慢慢地马尾甩动的速度也放慢,路邈将马鞭缠了腰上一圈,才敢空出另外一只手去抚摸马头,一边顺着毛一边将那块饴糖吃下。

    典型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刚才那股冲劲要是将路邈甩得撞上树干,说不定人能当场变两段,现在让马自作自受撞了上去,赤红色的马背上红肿了一大片,路邈都没敢用力坐下去。

    但这招好使,赤马又痛又怒的时候得了这么一个大美人的温柔安慰,又得了好一阵的顺毛,此时腻腻歪歪地推了推路邈的手示意还要糖。

    路邈见状脸上流露出得逞的笑容,将布兜里撞得糖块都喂给了它。

    本来路邈就特意带了这兜子糖块喂马,谁料要遭这么一回才能顺利到它嘴里。

    她也没在意它方才想摔死她的冲动,小手拍了拍马头,盯着马眼睛说道:“你吃了我的糖,以后就是我路邈的马啦,如果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让人上你的马背,你就摔死她,跟刚才你做的那样。”

    说完路邈眼神微眯又补了一句:“你不听我的话,那就先摔死你。”

    赤马的尾巴立刻夹在两腿间摇晃,伸长了马脖子轻身嘶叫,路邈就当它同意了。

    “你的名字就叫——赤炎,路邈的赤炎。”

    赤炎带着路邈闯入密林后就不见了踪影,路邈本想让识路的赤炎带着她走回去,却不料殷殷雷声作响,一时之间泄下倾盆大雨,大大的雨点打落在身上暗暗发疼,她只好先从赤炎背上下来,蹲在马腹下挡雨。

    这幕在匆匆赶来,喘着粗气的奴隶眼里显得无比可怜,全身湿透的可怜小猫双手抱膝惨兮兮地藏在马腹下躲雨,额上的荧纹在雨水的冲洗下更加熠熠生辉,在大雨帘幕中都能让人一眼就瞧见那闪耀的光辉。

    路邈将下巴撑在膝盖上,在了无尘烟中的密林中安安静静地听雨落下来的声音,她神色冷淡,垂眸看着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地上湿淋淋的草地,也不嫌脏兮兮的泥巴粘在手上。

    也是,路邈自己都是个脏兮兮的人类了,还嫌弃泥巴做什么。

    雷声轰动,雨帘遮目,她孤零零一人躲在马腹下,静静地感受着赤炎身上传来的热意,一人一马,让她在这个雨天里不至于寂凉一身。

    头上的额饰早被她扯下来绑赤炎马头的鬃毛上了,理由是当初买下马奴给了他随身的马鞭,这回收了赤炎也得给个什么东西象征着路邈的印记。

    马奴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她的马鞭,但赤炎是什么态度就不知道了,但总不会是敢抗议的,毕竟它说不出来,做不出来。

    男人摸了摸身上的马鞭,心疼地跑向路邈的方向,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骑着马在密林里难走,他一个人下马去找路邈的踪影,身边的马早就自己跑回马场了。

    听见脚步声的路邈这才抬眸看向前方,来的不是别人,是她的人。

    她买下的奴隶。

    她睁着眼睛一眨一眨地试图赶走眼里的雨水,但是没用,无情的大雨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缝隙,哪怕心底里瞧瞧打开了一道缝,都能被发现并且侵入。

    他来时什么东西也没有带,看着湿透了的主人手足无措,马腹下的空间太小,他钻不进去,高大的身子无助地蹲在路邈的面前,试图帮她挡住外面倾斜来的风雨。

    可是他体格再高大能挡住前面的风雨又如何,她的背后还是不断被肆虐的风雨侵蚀,看得绿眸里都是焦急,不知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自卑和决绝,大逆不道地伸出手挡住了路邈的眼睛。

    “主人,别看,我。”

    “不好,看。”

    她还未细想他何出此言,就感觉自己被揽进一具火热的包围圈里,她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双手撑着那结实的胸膛,想要远离。

    忠实的奴隶满意地看着自己将主人遮挡住不漏出一丝一毫被风雨侵蚀,却因为怀里的人一个挣扎下意识大手用上劲,不容拒绝地按住她的脑后让她贴近身体,不得离开。

    做完才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太过放肆,他的脸上出现纠结,但是做都做了,主人小小一个躲在他怀里避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哪怕主人最后打他骂他都行,为了主人的身体,他也不能放开。

    他跪在路邈面前,将路邈揽过来直接坐在他的膝盖上,避免了地上雨水的侵蚀。他的体格高大魁梧,穿的衣服自然也是比常人的尺码要大。

    可惜他生来体热,常年只穿一件衣裳,但一件衣裳永远都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那肌理分明的躯体就算被人贩子打骂也没有显给买家看过。

    而现在路邈的脸就贴在他解开了衣衫下的胸膛上,他用宽大的衣衫做了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将路邈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前有他的胸膛,后有他紧紧包着的衣服,让路邈在这大雨倾下的天地里奇异的得到了一个安静、暖和的空间。

    他任由大雨打落在自己身上,当初被管事打的再狼狈不堪也没有弯下的背脊,此时因为好不容易落入怀中的珍宝而躬起,像一个守护珍宝的巨龙霸道小气的遮盖住了惊世风华。

    周身都因为热意与冷雨的接触而散发出一圈雾气,他盯着怀里的少女,绿眸里此刻瞧不见野兽般绝傲的眼神,像是变成了驯化般的家兽,顺从、忠实。

    路邈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但她却因为这独她一人的热意和偏爱露出了留恋的神情,如刚开始挡住她的双眼那样,她顺从地将双眼贴上了那炽热的地方,眼前一片黑暗,却温暖。

    她是看不见自家奴隶的表情,但是赤炎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男人一来就用眼神制止了赤炎的躁动,每一眼都在刀赤炎为什么让少女淋雨受累。

    现在好了,这男人是满意了,将遮风挡雨的功劳收入囊中,得了少女的依赖,把一直辛辛苦苦挡在少女头上挡雨的赤炎踢出了这二人氛围外。

    它不是马,它只是爱情骗子的工具。

    路邈闭着眼静静地听着雷雨的怒涛声,赤炎的鼻响声,还有,耳边的喘息声。

    她双手还撑在他的胸膛前,正想放下之际却不料手里擦过什么痕迹,掌心一阵发痒。她没忍住指尖戳了戳发痒的手心,跟她内心的好奇一样没办法消退。

    可哪里有遇到好奇事就放过的理由,她眼睛闭着看不见,仗着奴隶不敢反驳她,直接上手要找到刚才触碰到的东西。

    这下可算是让他沉默的脸上浮出了难以克制的红,又是羞愧,又是自卑,如路邈所料不敢反抗,闭着眼咬着牙任她摸索试探。

    一个人只要退让,自然就能助长他人气焰。

    路邈原先还是伸出手指试探地寻找刚才触碰到的东西,跟揪草地上的草一样,下手没个轻重,跟沾泥巴似的玩得脏兮兮。可能跟含羞草似的怕痒,抖得越厉害,她刺挠的越起劲。

    也是察觉这样太慢了,直接整个手放上去摸索,直到整个手都贴上了猛烈跳动的心口处,在那强烈的整动下手里感受到的伤痕越发突出、明显。

    因为眼睛闭着,所以手上的触感更加明显地传到脑海里。那一道道凸起的痕迹,俨然是利器造成的伤痕,不规则的散布在他的身体上。

    路邈没有睁开眼,但手上顺着伤痕蔓延的地方摸索过去,一直摸到臂膀上都存在着。

    她仔仔细细地摸着那些伤疤,触感不像其他的皮肉一样坚硬紧实,也不像她以为的受伤过后重新长出的新肉般柔软。

    一条条肉疤更像是一道道钢线一样突兀地镶嵌在皮肉上,诡异又骇人。

    指腹摁下去,像是当初学琴时摁下的琴弦一般,让她整个手都害怕得发颤起来,怕极了跟琴弦似的一用力就断了。

    她也不敢再继续摸索下去,方才的触感切切实实地传到了她的脑海里,想起里冬露曾经告诉她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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