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岑巩义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良久才道:“我没有娘。”

    岑玉棠浑身一颤,意识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娘三年前便去世了,”他道:“我孜然一身在文正书院求学。”

    岑玉棠怔了好半晌,不知是不是寒风又猛烈了些,她的喉咙发痒,又开始干咳了起来,咳的身子直颤,眼泪泉涌。

    岑巩义在旁边手足无措了起来:“大姐姐,你怎么了?”

    岑玉棠紧紧闭上了双眼,这才止住了泪意,再说话时,声音已如破烂的风箱一般嘶哑。

    “怎么去世的?”

    “病死的……”岑巩义被勾起了悲伤的回忆,声音也带上了几许落寞:“我娘原本身子就抱恙,那年我阿姐飞来横祸,突生意外,我娘伤痛欲绝,不久也跟着去了。”

    当年张芸萱已病入膏肓,女儿身死,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崩地裂般的打击,于是整日郁结于心,不久便郁郁而终。

    岑玉棠眼角又滑过一行清泪,世事无常,她又变成了那个没有母亲的孤儿了。

    天上落下的砂粒渐渐多了起来,打在脸上微微生疼,远处有人家开始放起了除旧迎新的鞭炮,噼里啪啦伴着孩童的欢声笑语,映衬的河边两人身影愈加孤独。

    “雪下大了,走罢。”岑玉棠深吸了一口气道。

    岑巩义点了点头,问道:“大姐姐要不先去我家将衣服烘干,我家就在附近的巷子里。”

    岑玉棠点了点头:“也好。”

    她捡起方才随手扔在路边的年货,跟着岑巩义往鳞次栉比的白墙黑瓦的小巷走去。

    路过方才被推倒的春联摊,岑巩义重重叹了口气。

    “你在文正书院上学,一年要多少银子?”岑玉棠一边走一边问。

    “什么?”岑巩义有些懵。

    “我支助你,”岑玉棠道:“加上日常开支与房租。”

    “这怎么行?”岑巩义的小脸顿时憋红了:“我能赚钱,我不光靠摆摊营生,我还帮人家抄书,闲暇时间还能帮附近的人带孩子,这些都能挣钱。”

    “哦,但我还是要支助你,”岑玉棠坚持道:“你想不想考取功名,扶摇直上?”

    岑巩义点了点头。

    岑玉棠郑重其事的望着岑巩义:“既然想,你就应该把那些在摆摊、抄书、带孩子的时间花在钻研学习上。”

    岑玉棠最懂自己的弟弟,在读书上是平庸的资质,但却能吃得苦,肯花时间。

    可如今时间都花在了谋生上,又怎么能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呢。

    说话间,两人到了岑巩义的租赁之处。

    是老旧巷子中年久失修的房子,推开木门时嘎吱响了好久,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屋内只有狭窄一小室,家徒四壁,除了木床与书桌,就剩下屋中间生火煮饭之处,满墙的黑灰估计也是来源于此。

    岑巩义生起了火,小小的火苗散发的光芒将陋室铺满,橘黄色的光顿时隔开了屋外的凄风苦雨。

    屋子小也有小的好处,这便一会,屋内就温暖了起来。

    岑玉棠待到身子烘干的差不多了,便叫岑巩义去打水。

    她拿出自己置办的年货,开始做起了年夜饭。

    饺子、熏鱼、腊肉、桂花糖年糕……

    屋中没有吃饭的桌子,她便去屋外把木制的井盖搬了进来用凳子撑起。

    一道道佳肴被摆上,屋中的年味顿时就浓了起来。

    岑巩义自从母亲去世后一直便是一人过年,每逢过年,他会摆摊卖春联,到了晚上,街市上又会有不少出来放烟火与鞭炮的人,是以他不会收摊,年夜饭自然也不张罗,每每只在摊前吃些干饼充饥。

    岑巩义感激的看着岑玉棠,近日常听闻有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会心善去帮助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他想着,自己或许是遇到真正的大善人了。

    岑玉棠做完这一切后往门口走去。

    岑巩义有些心急:“大姐姐,你要回家陪亲人了吗?”

    他低下头,虽然年夜饭很丰盛,但一人过年,再丰盛的年夜饭也让他没了兴致。

    岑玉棠回头,笑了笑:“我的亲人也去世了,只有一个半路捡的弟弟,我带他一起来陪你。”

    岑巩义一怔,再回神,岑玉棠已消失在了风雪中。

    *

    岑玉棠从将军府将梁梁带了出来,再到岑巩义住处时,一来一回,又加上之前入了水,此时已经浑身冰凉,手更是毫无热量,冻的发抖。

    梁梁原本扯着她的衣袖,行走间不小心碰上了她的手,被冻得一哆嗦,呆愣的眼神微微闪了一闪,下一秒,两只软乎乎的热手包住了岑玉棠未撑伞的那只手。

    梁梁天生体热,又裹得像个团子,手被捂得像个小暖炉似的,包住岑玉棠手的那一刻,岑玉棠感到一股暖流从手中流至心头。

    突然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岑玉棠朝梁梁笑了笑,梁梁却没什么表情回她,他那双葡萄似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都带着呆意。

    岑玉棠叹了口气,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先是被拐卖,后在那个村子又目睹了凶案,要是她,估计也得疯。

    童年的伤痛要用一辈子来治愈,也不知道梁梁什么时候能走出这个阴影。

    两人卷着风雪进来,衣服和脸上都沾上了雪粒。

    岑巩义见状,忙往火盆中又加了些炭火,整个房子都被蒸得暖烘烘的。

    他们三人依偎在这个小房子里,吃饺子,喝热茶,岑玉棠听着岑巩义说着这三年辗转求学的经历,梁梁玩起了她买的福娃娃,任凭外面风雪连天,里头三人却再未觉得寒冷。

    *

    年后,将军府的事情多了起来。

    不时有客人相继来拜访清晖。岑玉棠看见了不少曾经的熟人,包括欧阳江晴。

    她那日远远瞧见,手中拿着的托盘差点没拿稳。

    然欧阳江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开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完全换了一个样貌了。

    没有人能将她认出。

    “阿棠,别发呆了,客人都走了。”与她同是三等丫鬟的彩莲推了推她道:“将军一会要去清风亭小憩,你去打扫一下,顺便换套茶盏。”

    岑玉棠点了点头。

    清风亭是清晖平日里最常呆的地方,此处位于一片竹林中,有清潭瀑布于旁,清潭中养了几条肥壮的锦鲤,岑玉棠挺喜欢那个地方,没事会去那里逗会鱼。

    她照着吩咐将亭中的石凳与石椅都擦拭了一遍,再准备换茶盏时眼睛突然锁在了石桌上的棋盘上。

    棋子密密麻麻几乎将棋盘下满,黑子与白子纠缠不休,难分胜负。

    岑玉棠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喜欢下五子棋。

    这棋局,她只瞧了一眼,便想到了破局之法,于是乎,鬼迷心窍般伸了手。

    “姑娘好厉害,连成五子了。”

    突然,身后裹来一阵清香,熟悉又带着些陌生的声音转入耳中,比这清潭中的潺潺流水还要好听。

    “将军。”岑玉棠连忙行礼。

    清晖观察了好半晌棋局,又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

    岑玉棠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了头:“那个……我不是故意动将军你的棋盘的。”

    “没关系。”清晖温柔一笑,正还欲说些什么。

    远处突然有人大声喊道:“阿棠,你在吗?快来,梁梁他出事了!”

    听到梁梁出事,岑玉棠的心情立马七上八下了起来,她匆匆行礼告辞,慌慌张张往声音处跑去。

    她没有注意,清晖在她身后默默跟上了她。

    “梁梁他出什么事了?”岑玉棠抓住彩莲的肩,急切问道。

    “孙……孙嬷嬷她儿媳带了孙子孙女来看她,小厮们觉得都是孩子,兴许能玩到一起,便让他们带着梁梁在花园里玩,谁知方才,孙嬷嬷的孙子不知怎地把梁梁推下了湖。”

    “梁梁他不会游水啊!”岑玉棠立马松开彩莲往花园走去。

    彩莲被甩了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立马又跟了上去:“好在方才张管事正好路过,及时把梁梁救了上来。”

    岑玉棠置若罔闻,只是急步往前走,到了湖边,远远的瞧见梁梁一身湿透蹲在假山边不哭不闹,眼睛一动不动没有聚焦,良久也不眨一下。

    梁梁平日里呆,但也没有呆到这种程度,张管事见他被吓狠了,一直守着他念些收吓的经文。

    岑玉棠见孙嬷嬷的孙子还站在旁边,她一言不合走上去先扇了他一巴掌,然后从张管事手里接过梁梁把他紧紧环住,拍着梁梁的背安抚他。

    那孙嬷嬷的孙子挨了重重一巴掌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他指着岑玉棠骂:“你是个不知检点的坏女人,你生的孩子是没有爹的野种。”

    岑玉棠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孩子,年纪如此小又怎么能说出如此肮脏的话语。

    她最讨厌熊孩子了,既然熊孩子的家长不能好好教育他,那就让她来好好教育。

    她欲将环住梁梁的手松开好好将这熊孩子暴打一顿,谁料梁梁一见她松开手,立马反手将她抱住,一副生怕她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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