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他就不应该故弄玄虚的。
“里头有个暗阁,暗阁里堆满了金子。”端王幽幽道。
金子?岑玉棠第一反应是兴奋的捂住嘴,然而下一秒,她突然恍然。
“是赵凌峰和暹罗使臣私通的赃款!”
岑玉棠手摸上下巴,想必之前硝石与硫磺所卖得的钱也藏在了此处。
此处是个难民街,每次运送金子能借着捐粮的借口,不得不说,真是个天衣无缝的地点。
有了钱,能招兵,能买马,看来欧阳江晴早就在为自己谋反做准备了。
岑玉棠想到了什么,突然难以言喻的看向端王:“王爷既早已知道,为何不揭发?”
“时机未到。”端王拍了拍衣服,转身回了马车。
“什么时机?”岑玉棠紧接着上了马车。
“一击毙命的时机。”
有那么一瞬,岑玉棠觉得,端王的气场好像变了,像是一只在暗处蛰伏的猛兽,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你来找我还有其他事情吧?”端王道:“你的衣襟内有一封信。”
岑玉棠低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衣料之间摩挲的声音和衣料与纸张摩挲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好厉害!”
她干脆直接抽了出来,想交给端王,突然又想起端王看不见。
端王笑了笑:“没事,你读就行。”
“沧州城破,神锐军反。”
岑玉棠调整了自己的神情,扑通跪下,将双手叠起,头靠在双手上:“我来求端王救平远侯府与镇国公府。”
“我不想卷入这个局中。”端王道:“我帮不了你。”
“王爷其实早在局中了,不是吗?”岑玉棠丝毫没有放弃:“你刚刚说,你在等一个能一击毙命的机会,那一击毙命以后呢?王爷,你怎么能保证在长平侯和长……”
岑玉棠抿了抿唇,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
算了,既已走到此步,断然不能后退了,必须抓住此次机会。
“你怎能保证在长平侯和长公主的手中全身而退?局势如此,王爷既已经暗中知晓这么多事情,当比我看的透彻,救人,亦是救己。”
“你倒是个聪明人。”端王道:“行了,起来吧,准备下马车了。”
“什么?”岑玉棠有些许没反应过来。
“走,去见你要救的人。”
岑玉棠从马车下来,看到刑部公署四个大字。
“参见端王殿下。”门口的衙卫纷纷行礼。
端王点点头,往里面走。
“喂,去干嘛?”
“探监啊。”
“你……”岑玉棠小声道:“你不怕被人盯上?”
“现在盯上也晚了。”
岑玉棠跟着端王一直走到了地下大牢,看守牢狱的狱卒见是端王,推拉了半晌还是放行了。
岑玉棠突然后知后觉道:“你是不是早就是镇国公这一边的?”
“没有啊,我就是刚刚被你说服的。”
岑玉棠:“……”被耍了,好烦。
刑部的地牢分等级排布囚犯,通敌叛国的死囚被关至大牢的最里面,岑玉棠一路走过,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不停的有形容枯槁的手伸出,试图扒拉住过路之人。
一路走来,到处都悬挂着刑具,没看见一个全身上下完好之人。
岑玉棠一颗心高高悬着,脑中似有一根紧紧绷紧的弦在不停的颤动,令她的心绪不宁。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看到萧南成被虐待后的样子。
这段路有些太长了。
走了不知多久,端王停下了,他微微侧身,在狭窄的过道中留出空隙,让岑玉棠能看见,铁杆的另一头,一个少年靠在墙角,合着双目,秋日的风穿梭在地牢的各个角落,少年面色虽苍白,脸上却除了些脏污外并没有其余伤口。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
少年意识到有人来了,如同蝶翼般纤长的睫毛轻颤几下后,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缓缓睁开,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刺向来人。
然看清之后,眼中的刀刃顷刻间碎裂,化作眸中万千潋滟,明亮似天上星辰。
“阿棠?”他迟疑的站起来,缓缓朝铁栏前靠近。
“你没事吧,”岑玉棠扑上去抓住铁栏:“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陛下对他的态度还在动摇,刑部的人暂时还不敢把他怎么样。”端王出声道。
萧南成这时才看到端王,他抬手准备行礼,手上的锁链被摇得哐当作响,端王挥手阻止:“都在这地方了,你不行礼,本王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萧南成还是坚持行了一礼,端王不禁有些莞尔:“还是你们年轻人有个性。”
“端王来此,想必不只是来打趣晚辈的吧”萧南成顺着端王的话接了下去。
这个晚辈呛得端王笑容更甚。
端王本也不过二十多岁,没比萧南成大多少,但论辈分,萧南成确实也能在端王面前称“晚辈”。
“当然不是,”端王道:“这位漂亮姑娘来我府上求我救你,我便赏脸来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我救咯。”
端王刻意加重了漂亮二字,显得这句话感觉油里油气,她十分不解的看了一眼端王,然而下一秒,抓住栏杆的手却被紧紧握住,岑玉棠顿时感觉空气中的气压都似乎低了好几个度,她回头,瞧见萧南成正森冷的盯着端王,一字一顿道:“劳烦端王了,晚辈并不值得你救,你最好离这位姑娘远点。”
“哎……什么啊?”岑玉棠感到莫名其妙,方才气氛不还好好的吗?这还没开始谈呢,怎么就谈崩了,好奇怪。
岑玉棠反握住萧南成的手道:“你先别耍小孩子脾气。”
她压低了声音道:“镇国公的事情与赵府有关,端王与赵府有纠葛,他是目前唯一有可能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破局之人了。”
萧南成眉头紧锁,有些着急:“不是说让你回家别淌我这趟浑水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岑玉棠道:“杨芝和刘喆生死不知,你是我唯一的同伴了,难道要我看着你去死吗?”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萧南成敛下眼睫,喉咙微微有些发干。
“你放心,我绝对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出事的。”岑玉棠见萧南成神色缓和了些,想为端王让出位置谈话,谁知萧南成不松手,于是只得挡在二人之间。
“你们两个,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到我了,首先,关于值不值得救这个问题,话语权在我,救不救你,决定权也在我,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你现在是个阶下囚。”
“等会,绕晕了,所以你到底救还是不救?”岑玉棠打断道.
“救啊,不然我干嘛吃饱了没事做来这里。”
岑玉棠:“……”这端王真的有点屑。
“其次,我不会白救,至于代价,便是你永远追随我。”端王道:“如何?我救你一家子人,却只要你一人追随于我,这买卖够划算吧。”
萧南成没好气道:“哪家的好买卖强买强卖?”
“怎么不会,天上还能掉馅饼,某人,坐着也能有人救呢。”端王笑笑。
“端王殿下,探监时间到了,得走了。”一个狱卒匆匆赶来提醒道。
“行,”端王从袖子里掏出来把银子交给狱卒道:“给我好好招待世子。”
狱卒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好。
回程的马车上岑玉棠有些心不在焉。
“你家住哪?”端王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送我到洒金街口就行了。”
“还在想他的事?不是说是同伴,谁会把同伴放在心上如此心心念念的挂碍,只有情郎才会。”
“你……偷听我们讲话!”岑玉棠一着急,都忘了面前之人还是个王爷,言语有些无礼起来。
“不好意思,耳朵比较灵敏,我是光明正大的听。”端王面不红心不跳道:“不过萧家人都重情重义,萧泽真也是个不在乎门第的,嫁过去也没有婆婆,不用晨昏定省,倒也是个好选择。”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岑玉棠感觉脸有些烧,恨不得马车马上能停下,然后她就能下去。
“你没这打算吗?”端王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题十分不妥,还在继续滔滔不绝:“我看那少年心里是装着这事的,你若没这打算……”
马车终于停了,岑玉棠三下五除二跳下马车。
“王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岑玉棠落荒而逃。
岑玉棠走了不久,马夫却迟迟没有重新启动马车,他道:“王爷,从刑部出来后,这群人跟了一路了。”
"吩咐暗卫,把跟着那位姑娘的都处理了,跟着我的,就让他们继续跟着吧,等会请他们来我府上尝试一下地狱的滋味。”
“是。”
马车又轱辘轱辘的响起,伴着远处几人头颅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
岑玉棠还未走到院子,就看见三安探头探脑的模样。
“岑姑娘,世子,怎么样了?”
“放心吧,不会有大事了。”岑玉棠这回说的是真话,声音有底气多了。
“真的吗?老天开眼啊,看来是我拜的菩萨显灵了,我要去还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