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嘴硬!”苏崇甩起鞭子,蓄了一大股力,预备将萧泽真的嘴抽烂。
“萧大人,你落到我手里,确实很倒霉,不过……更不幸的还在后头,我会让你的儿子也落到我手里,慢慢折磨。”苏崇的眼睛萦满了恶意。
“你说什么?”萧泽真再也没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
“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给我往死里转。”苏崇当年受了奇耻大辱,却只能憋于胸口,只因萧泽真家世显赫,他得罪不起。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之耻他一定要百倍千倍奉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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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倒众人推。一日之内,欧阳瑾收到了如纸片般纷飞不尽的对镇国公的弹劾,他看的眼睛突突直跳,什么三番五次旷早朝、拉着文官爬野山,由于过于健步如飞,把一群文官甩在深山迷路三天三夜、打牌偷看别人的牌……欧阳瑾心烦意乱,正想把这些折子全都丢出宫殿之时突然眼神一凛。
他迅速拾起那封压在最底下,由于被他翻乱而冒出了头的折子。
折子的大致内容是说镇国公找替身替子上战场。
他勃然大怒,直接将面前的龙桌推倒,满桌折子哗啦落了满地,发出的声响使殿中的火烛都颤了颤。
“好啊好,枉朕把你当作父亲一般看待,没想到你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欧阳瑾怒声道:“徐公公。”
“老奴在。”一胖胖的太监走了出来。
“宣刑部侍郎苏崇与殿前都右卫即刻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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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倒猢狲散。平远侯与镇国公两座府邸昔日繁华烟消殆尽,早得了消息的人卷了府中的钱财跑了路,其中甚至有不少人曾经得过两人不少帮助。
官兵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王璨得了指令先查抄平远侯府。
平远侯的后母从听闻噩耗起便一直卧病不起,在床上时而喊着命苦,时而喊着阿弥陀佛,时而又呼唤老平远侯的名字,已然失去了神智的模样。
然今日抄家,她竟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站了起来。士兵往外端着她房中的美人扶花纱屏、鸳鸯嬉水翠花瓷瓶……她不知哪来一股蛮力冲上去抓住了士兵的手。
“这不是平远侯的东西,这是我的嫁妆,这位大人你行行好,别搬了别搬了……”
士兵哪管这些,他接了命令便是要将这府里端得干干净净,他呸了一声,用蛮力扯开了面前老妇。
“老夫人……”丫鬟们忙走上来扶住她。
“哼,还老夫人呢,你们这些丫鬟还不找机会快跑就等着陪她一同见鬼去吧。”士兵再不给她们一个眼神,继续面无表情执行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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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与舅舅绝无可能通敌叛国,”萧南成死死抓住谢自衍的手臂,面色如常,眼神坚毅,但岑玉棠看出了他在强撑。
“从镇国公府搜出的有关信件已经督察院、刑部、大理寺轮流查验,其中字迹与官印确为二人所致。”谢自衍淡淡的陈述事实。
“字迹可以伪造,官印一般为方便使用,许多朝廷大官都直接放于书房之中,平日近身的下人很轻易便能触到,”岑玉棠认真分析道。
她手指抵上下颚,问道:“信件是在镇国公府何处被搜寻出来的?”
“书房。”谢自衍回道。
“那便不好猜了,能进书房的下人可就太多了。”岑玉棠偷瞄了一眼萧南成,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便直接扶了上去。
谢自衍看见,微微咳了咳。
就这一瞬,萧南成突然道:"姚叔,我去找姚叔,他管着我们家的下人,让他把近期进过书房的人全都告诉我,我抓回去一一审问,一定能有结果。"
“可若是分不清哪些是无辜之人,审问的过程中伤到好人怎么办?”岑玉棠满脑子浮现出了港片中绑了人又是挂绞肉机上,又是往死里踹的场景。
“我自有办法,”萧南成从衣襟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万蚁上身粉、粉身碎骨粉……
还好当初得罪他的时候他没用在她身上。
深夜的镇国公府仍是热闹非凡。
各种瓷器碎地声,金银哐当哐当的声音层出不绝。
岑玉棠趴在墙上疑惑道:“怎么那么多抄家的士兵拿着红色箱子,你家最近有什么喜事?”
萧南成站在墙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未说话。
如今这个情况,他不能连累岑玉棠。
岑玉棠翻墙是老手,轻轻松松从墙上跃下后,听得谢自衍在墙那边一本正经的开口:“我翻不过来。”
岑玉棠道:“这事简单。”她的系统正好可以定位到狗洞位置,这还是她充了月卡后才增加的为数不多的用途。
【叮,系统为你定位成功】
“往前走六十步再转个弯,再走三十步有个狗洞。”
谢自衍:“算了,我走正门。”
岑玉棠:“6”
也对,人家清清白白的丞相,干嘛要偷鸡摸狗的爬墙?
岑玉棠初来镇国公府之时,这里的一切布局都十分雅致,亭台水榭,一步一景。而如今,处处花草皆被官兵粗鲁压过,水中浮萍枯槁,清澈的水面浮满了官兵抄家途中不小心掉落的瓷瓶与书画,入目皆是倾颓之色,她一个外人看了尚且痛心,不知局中之人又该是何等肝肠尽断。
岑玉棠上前主动握紧了萧南成的手,萧南成望了她一眼道:“我没事。”
钱财尚且身外之物,他如今忧心的只有如何替他父亲沉冤昭雪。
镇国公府的下人如今已是散的七七八八了,留下的都是些受过镇国公恩惠的老人,萧南成偷偷捂了一个小厮的嘴,将小厮拖至暗处以避开官兵。
刚松了小厮的嘴,小厮便要嗷嗷直叫。
“别怕,是我。”萧南成沉声道。
“世……世子!”小厮声音变了一个调,此时萧南成才认出,这竟是那日拦住他敲诈他金锭的守门小厮。
他有些讶异又有些感激,此时还没逃走便是决心要与镇国公府共犯难了。
“嘘,小声点,我问你个事,姚叔如今可还在府中。”
“在的在的,姚叔还在管事的外院住着,他还说明日要清点一下没被搜走的物件呢。”
“行,多谢。”萧南成拉住岑玉棠就要走。
“世子,等等。”
萧南成疑惑回头,见小厮从衣襟处摸索出了几枚金锭,他擦了擦然后丢给萧南成。
“世子,我是延州来的难民,各处都嫌我们脏怕我们身上带了瘟疫,只有公爷肯收留我,还有侯爷,我见过他誓死捍卫延州的场景,他们都是好人,绝不可能通敌叛国,”他笑了笑道:"世子,你拿着这钱去贿赂刑部的官老爷,说不准他们就愿意好好查案了,这样公爷就能早点被放出来,少受些苦。"
萧南成接了金锭,心里一阵难过,但还是郑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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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
周萍正在给欧阳瑾捶着腿。今日之事早已传遍整个大江南北。
周萍在后宫中也知晓了大概。
欧阳瑾疲累的瘫倒在红玛瑙金龙头靠背椅上,静静闭目养神。
周萍垂着眼,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能和臣妾说说已故的皇后娘娘吗?”
欧阳瑾的眼神顿时如盘旋于高空的鹰隼审视的望向周萍。
谁都知道故皇后是镇国公之女,在此当口提及故皇后,其心不可不疑。
然周萍一双江南水乡独有的杏眼含着春水,似草原间最善良无害的麋鹿,浑身散发着宁静柔顺的气质。
她温婉一笑道:“近来常听宫中的姐姐们提及皇后娘娘与陛下的趣事,于是便愈加好奇,皇后娘娘究竟是怎样的人?”
欧阳瑾疑心消了一大半。
也是,他这最是纯洁美好的爱妃,朝廷中的弯弯绕绕她又怎会得知,许是一时兴起,见他烦闷,想找些话题替他分忧罢了。
他真就开始认真回忆起了他的皇后萧朝云。
萧朝云长了一双和她弟弟很像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眼下带着浅浅的卧蚕,笑起来很是勾人心魄。
“她和她弟弟长得很像。”欧阳瑾淡淡道。
“是吗?那当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周萍笑道:“臣妾以前见到世子时,就觉得,那若是个女孩,定然会拢住整个京城公子哥的芳心。”
“爱妃慎言,如今哪还有什么世子。”
欧阳瑾想到,就在方才,他已经命苏崇与王璨满京城搜查萧南成的下落了。
“是,”周萍低下头,但笑意仍是不减。
“皇后娘娘既如此美貌,当年与陛下定也是举案齐眉,十分登对的一对佳人吧。”
周萍徐徐引导着欧阳瑾唤起与故皇后的旧情。
她如今身处深宫,别的事情无法为平远侯与镇国公做,这种举手之劳还是能贡献一下,若是欧阳瑾看在故皇后的情谊上,说不准对这两家人的处罚便能减轻一些。
此举果然有效,欧阳瑾很快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萧朝云是他见过世上最为不同的女子,她经常会在一群宫女尖声的劝阻下爬上宫中最高的那棵梧桐树眺望宫墙之外,她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次她竟在树上睡着,直直栽下,好在他正巧路过用轻功将她揽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类似这样的事情每日都在发生,他永远猜不着他这位皇后真正的内心所想;所幸萧朝云虽平日行事怪诞,但逢上祭祀、朝礼等大场合,却能端庄的应付自如,不给他丢人,是以他对这位闭着眼睛随机选取的皇后所留下的总体印象都是好的。
“却是举案齐眉,没同她吵过一句,但朕总觉得和她隔着一层屏障,”欧阳瑾突然有些伤感,他坐起身,示意周萍不用再捶了。
“朕从来都没懂过她。”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欧阳瑾缓缓将陈年旧事翻开:“她生病了,朕为她寻了全天下最好的灵丹妙药,可她一口都未喝,太医院每日为她煎的药,也通通被她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