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定在原地。
口中也发不出声音。
心似乎不疼了。
可是变得很空……
“乔乔!”
是周颂的声音。
他正和那个离开的背影擦肩而过。
看见晁晟,他脸色晃了下,随即快步走到我面前。
“出什么事儿了?”
“我,我刚出去迎人了,回来才……到底什么啊情况乔乔?你没事儿吧?”
“已经没事了。”
提了下身侧的挎包,我说:“抱歉,我先回去了。”
赶在他开之口前,我又低声:“我一个人就好。”
“……”
周颂没再说话。
直到我走出洗手间,他依旧站在原处没动。
酒吧里歌舞寻常,一切照旧。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场闹剧。
只有吧台旁的几个人见我出来,凑到一处咬了两句耳朵。
我并不在意,目光打量四周。
没找到他。
余光瞥见惹眼的红发,我走过去。
红毛刚好挂掉电话,不等我开口,他便快速道:“刚怎么回事啊姐?”
我默了下,简而言之:“那个男的骚扰我。”
红毛恍然,“怪不得”的表情:“我早看他不顺眼了,那傻-逼就欠收拾。”
他摁了两下手机,笑:“我还是头回见晟哥跟人动手。早听说他是练家子,但我还真没见他跟谁较过真儿……”
瞥了眼我的脸色,他转开话题:“没伤着你吧?”
“没有。”顿了顿,我又道,“要是警察那边有疑问,或者需要找律师的话,我可以——”
红毛立刻大剌剌摆手:“用不着那。放心,这点小事儿我们老板能搞定。”
我点了点头。
“他人呢?”
红毛微愣,嘴里的话烫舌头似的:“不知道啊。”
“……”
直觉告诉我他没说实话。
或许,他刚才挂掉的电话就是晁晟的……
没再多问,和红毛道别后我往外走。
——径直去到向下的楼梯口。
地下一如既往的没有光。
也没有人。
黑暗的走廊散发着霉湿味,我叩门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
抹黑回到地面,我从包里掏出手机。
点开他的微信头像,被我删掉聊天记录的页面一片空白。
光标闪烁良久后,我删删减减地打字:
你的手受伤了吗?
最后怎么处理了啊?
那个人会不会再找你麻烦?
……
全部删除。
最后,我只发过去三个字:
【你在哪?】
没有回复。
我等了很久,久到月亮似乎都褪色,聊天框里依旧只有一个绿色气泡。
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天空,我忽然,没由来一阵心慌。
这么大的一座城市。
这样便利的联络方式。
遇见,很容易。
不见,更容易。
一个转身,便能切断所有的连结。
再无交集。
摁灭屏幕,我握着手机慢慢往外走。
转过两个弯,眼前出现成排停放的车辆。
黑色皮卡在最边上。
我缓步走过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玻璃膜。
单向透视,现在从外面看不见车内了。
眼睫颤了两下,我拉开包链,在包底摸出一把车钥匙。
稍作回忆,我走向巷子的另一个出口。
他说的那个停车场很好找,走出酒吧街,这附近就那一个建筑最显眼。
视线略过旁边的药店,我脚步不停地走进去。
从药店出来后,我进商场乘直梯,往地下走。
这个商场很一般,停车的地方却意外宽敞。
目之所及都没有白色的polo。
没有摁动手里的车钥匙,我解锁手机。
Jo.乔:【我的车你放在停车场哪里了?我找不到】
黑抹蓝的头像弹出回复消息时,我的心口像被什么烫到一般。
狠狠哆嗦了一下。
ChaoS:【刚跟保安说了。找他。】
齿尖咬住唇边,我缓慢摁出几个字:
【找你不可以么?】
聊天页面又陷入沉寂,一动不动了。
盯着停车场的水泥柱子看了片刻,我掉头朝外走,找到停车场的保安亭。
不等我开口,鬓角花白的保安大叔便明了我的来意。
“取车来的是吧?走走——”他端着保温杯出来,为我带路。
走到最里区,他抬手指了下那边唯一一辆车——罩着银灰色的防尘罩。
我举起手机,转头看了看。
“这边停车费不能扫码付吗?”
保安挥挥手:“你男人已经交过了,走吧走吧。”
我垂睫默了下。
“谢谢。”
走到车边揭下防尘罩,我摁了下车钥匙。
白色的polo闪了闪眼睛,跟我久违地打着招呼。
它被照顾得很好,车身被洗得一尘不染,内饰也干干净净。
连油箱都是满的。
转动车钥匙,点火丝滑,
轻打方向盘,我熟练往外开。
就在快要开出停车场时,我停了下来。
偏头看着墙边的水泥梁,我深深吸了口气。
右脚踩下油门——
砰!
在保险杠与水泥撞击的声响中,我一点点睁开眼睛。
心脏在嗓子眼里猛跳。
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
还好……
保安大叔大叔一脸惊恐地出现在车前,手里的水杯洒空一半。
“你搞什么?!”他朝我大喊道,一边弯腰看我车前脸,又扭头看水泥梁,“你怎么能撞到这上面来?!”
慢长吐出一口气,我推门下车。
“……真服了你们这女司机,技术这么烂,还开这么好的车!你看这给撞的——”他指着被撞的房梁,“这你的责任啊,怎么办?我要跟公司交代的!”
“我手机没电了。”我平静地跟他说,“你能帮忙给我男人打个电话吗?”
保安大叔撇撇嘴,一脸无语地掏出手机。
“喂?我啊,对银华停车场的。你媳妇儿把车撞了啊刚才。啊,没有——”他顿了下,眼朝我身上扫了扫,“人没啥事儿……啊是啊,就停车场里。行,行,那你快点儿啊!”
挂掉电话,保安没跟我说话,骂骂咧咧地抻着脖子望停车场入口。
没几分钟,黑色皮卡从斜坡上开了下来。
它速度未减,径直朝我们开来,轮胎在地面刹出刺耳的声响。
看着穿黑色坎肩的男人从驾驶座里出来,我才稍缓的心跳又快起来。
比刚才还要剧烈。
下车后男人第一眼探向我。
视线在我身上打量两圈过后,忙乱的黑眸略定。
他又弯腰查看车前。
表情明显起伏了一下。
大跨步走到我面前,男人脸侧的咬肌鼓了鼓,单眼皮下的眸光和声音都是又沉又狠的:“你是不是疯了,啊?!”
“啊呀行了行了!”一旁的保安大叔立刻打起哈哈,“幸亏这下不严重就是了,人没事么不是,人没事就好!”
我没有作声,只仰头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丝毫不闪避他含火的目光。
他手抄进兜里带出手机,最后深深乜我一眼,转过身开始打电话。
通话结束后不一会儿,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开进停车场。
车上下来两个年轻小伙,晁晟跟他们低声说了几句,几个人又绕到我车边。
我沉默地向后撤出一段距离,垂睫盯着水泥地面。
半晌,一个小伙坐回面包车往外开,另一个开着受伤的polo紧随其后。
我侧眸,看见男人又在不远处和保安说话。
他双手叉腰,宽肩阔背微微塌陷,拧眉时侧脸稍显冷沉。
很快,保安笑着摇了摇头,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踱走了。
男人回到车旁,黑眸淡淡睇我一眼,扯开门坐进去。
皮卡起步,前轮划出一个小弯,停在我身边。
副驾的门从车内打开。
我坐上车。
皮卡平稳地驶出停车场的斜坡。
身旁的男人始终无话。
全程近乎静音的沉默,车停到陈嘉奕小区的门口。
我坐着没动,一路低垂的眼皮动了动,缓慢抬起来。
瞟向方向盘。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上面,占据半个方向盘,
银色的蛇链挂于腕骨,也挂在一寸多长的伤口上。
不知道是怎么伤的,也不知道伤口多深,但明显没有被好好处理过。没有包扎,也没有上药。
凝结的血迹跟旁边的发圈一个颜色。
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那只手落下去。
他的声音也低沉:“下车。”
我还是没动。手指漆皮包面上摸了下,我拉开包链,取出从药店里买的消毒酒精。
又去拉方向盘上的大手。
指尖刚触到男人粗粝炽热的手背,就被用力甩开。
“下,车。”他一字一顿定声重复。
“……”
我被甩开的手紧了紧,将消毒酒精放上中控台,又慢慢摁开身侧的安全带扣。
咔的一声细响。
身体得以扭转,我两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径直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