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四更时分,天还未亮,隐有农家公鸡打鸣声远远飘来,听不真切,这会子的格县,十分宁静,于是乎,一声叫喊声“走水了!”

    吓得睡梦中的许婆一个激灵,这时节天干物燥的,走水可是会要人命的,她一个轱辘爬起来,鞋一套,出门看去,这一看,发现竟是自家宅子西南角小厨房处正冒着烟,她顾不上其他,忙唤那些打手去救火,那些汉子正坐做在地上打瞌睡,被这一声呵,吓得爬起来,赶忙往西南角去。

    他们动静不小,后院里住着的那些小娘子听了动静,有想出去瞧瞧的,被人喊住,道是让那老婆子看见,以为你要逃跑,不得打死你,这话一说,倒都歇了心思。

    这屋子不大,一张通铺,睡了十来人左右,虽然挤挤攘攘,但这里是她们唯一的栖息地,刚被拐来时,都起过逃跑的心思,只是这庭院深深,到处都有把守,如何跑得掉,况且若是被抓回来,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多半会像隔间里的那人,被打断腿脚,养在杂货堆里,每日三碗馊水,过的连猪狗都不如,虽说她们如今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边那许婆正安排人救火,只留了正门和西角门的两处人把守这,其他人都被她唤了过去,只到了西南角,才发现厨房根本没着火,那烟是外面冒的,许是哪个不知所谓的在外面点了柴火吓人,气的她牙痒痒,便要带人去抓那恶作剧的人。

    就听人来报,说是船上的郑爷来了,要提货,正在前门候着呢,许婆一听,顾不得去抓贼人,只嘱咐院内把守的四个汉子,从西角门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恶作剧,逮到了往死里打,她则带着另外三人去了前门。

    前门处,郑升带了五六个人正候着,见那许婆来,笑道“许婆,这一早扰你睡觉了,不过我这边事忙完了,想着趁着早把货接上船,就赶路南下。”

    昨儿的事这许婆是越想越气,巴不得这郑升别来做这买卖了,多养几日就多养几日,这会见他就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人家巴巴的来了,她哪里好再说什么,这可是杀了周八的人,得罪了他,谁知道这人会怎么报复,算了,就吃一次亏,日后不卖给他了便是。

    她道“郑爷这么大诚意,老婆子哪里敢介意,我就让人将货带出来,给你送过去。”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一声喊“走水了!”

    郑升脸色一变,道“这可不得了,走水了可是大事,我看这方向,怎么像是在许婆你家院?”

    那许婆一看,又是西南角再冒烟,才经历了一次,气道“郑爷莫急,不过是些赖皮在恶作剧,老婆子方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

    郑升一听道“还有这事,这等恶作剧贼人,太过可恶,我今日亦带了些人,许婆,若有需要,可与我直说,必帮你打杀了这些赖皮货!”

    许婆听他这不过客套话,况且深宅内院的,她可不敢让这姓郑的带人进去,便道“郑爷好意,老婆子心领了,不过已经让人去看了,想来不妨事。”

    她说着,便又要唤人去后院点人,听那郑升忽然道“说起这走水一事,不知许婆河州当年有名的火马案,说起来,倒与今日有些相像。”

    那许婆不解其意,摇了摇头,听郑升道“说的是河州有一大户,姓周,他家在河州有钱有权,可前年夏天,不知怎么回事,一到夜间,就听有人喊到,走水拉,走水拉!”

    他说着顿了下,看了眼许婆,见她满脸疑惑,又道“这周家家大业大的,哪里经得起火烧不是,听这话只吓得领着人去灭火,奇怪的是,等人去了,只看到一处地方再冒烟,并无其他人。”

    “这周家大怒,见天的派人看着,可更怪的事来了,每每只能听到有人喊走水拉,却从未见过人跑出来,吓得那周家惊慌不已,只道是闹鬼了。”

    “那周太爷信佛,便请了河州有名的大乘寺主持去做法,结果你猜怎么着?”

    要搁往日,许婆定不耻这装神弄鬼之事,她自来胆子大,不然也不能做这生意不是,只今日偏巧就遇到相似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起了心思,道“如何?”

    “那主持亦是得道高人,去那周家看过,便已经知晓情况,原是那周家做的是马匹生意,常年卖马贩马,还时常虐待马驹,那被打死的马,上天找马仙告了状。”

    “那马仙听说这事,不高兴了,才派了人在这周家点火吓唬他们,只要他们诚心跟这马仙道歉,日后不在做马匹生意,这事就过去了,可这马匹生意是周家的命脉,如何能停了,听了这主持的话,直说这主持在骗人,将他轰撵了出去。”

    “这下可不得了,这主持前脚还没踏出院子,这后脚就。。。”这郑升说着,忽然挺住,许婆正听得入神呢,忙道“就如何了?”

    “就。。。见那西南角突然火光冲天,当是真起了火,那周家人大惊失色,正要着人去救火,就见那火光中突然冲出一只浑身□□的火马,冲着他们嘶吼而来,吓得他们是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嘴硬,赶忙跪下来喊着‘马仙饶命,马仙饶命!’”

    “这马仙哪里肯,欲要烧死他们,亏得那主持还在院内,劝那马仙道“大仙乃是得道高人,不与无知凡人一般计较,如今他们既已知错,还望大仙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周家亦趁机求饶,连磕了八十八个响头,那马仙方才答应,只让他们日后莫要再做马匹生意,好生对待马驹,那周家连声答应,果真是改了,还在那烧坏的西南角,建了个亭子,取名马仙亭,单在里面供奉马仙!这事才算了。”

    这郑升讲的活灵活现,听得那许婆道“阿弥陀佛,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可算是长见识了,幸而老婆子做的都是渡人的善事!”

    郑升闻言应和道“正是呢,我们做的都是渡人的好事!”

    两人这边正说着呢,倏忽间,天光一亮,两人大惊,往那光亮处一看,这可不得到了,那西南角一处,竟是火光漫天,吓得郑升惊恐道“马仙来了!”

    许婆子亦面色一变,心知哪里会那么凑巧,想着这郑爷从方才就一直拖着她,莫不是他搞的鬼,冷下脸道“郑爷,你莫不是耍鬼来骗老婆子!”

    郑升急道“许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疑我,我烧了你的院子与我有什么好?我的货还在里面,走走走,赶紧救火去!”

    说着要进去,那许婆心中疑虑这是此人耍的花招,拦住他道“郑爷说的是,不过里面老婆子带人去就行,还烦郑爷从外面帮个忙!”

    郑升暗叹一句这老婆子真多疑,不过他嘴上道“这是个好办法,兄弟们,跟我走!”

    说话间,便带着人往西南角去,那许婆见状,依旧留了那两个把守道“那姓郑的要是杀回来,可别给他进。”

    两人应道,许婆这才带人离开,往哪起火的地方走去。

    郑升看似领着人往西南角去,实际是趁着夜色往码头那方向去了,那火是他与江娘子之间的信号,他们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江娘子领着人,先在西南角燃烟火,引宅子里的人出门查看,开了那角门,将那几个查看的人一网打尽,从角门入内,把人救出来。

    如今她既然放火了,人应该是已经救出来了,郑升带人到了说好的地方,就见成西跑过来道“郑哥,怎只有你一人,江娘子呢?”

    那郑升被问的一脸莫名,道“江娘子不是负责跟你们一起救人,怎么问起我来?”

    成西急道“那坏了,那江娘子还在院中?”

    郑升也急了道“她留在那里作甚,我见你们点火,还当人已经救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边就负责是拖住那许婆和她几个打手,亏得他为了骗人,还特地编了个故事,这看到江娘子放火,就赶忙溜了,还当他们已经跑了,哪里知道她还在里面?他命还在她身上呢,这小娘子怎么就这么你能折腾呢!

    “本来是都救出来了,只是那群小娘子说,那妖婆在隔间关了一个人,打断了腿脚,必定是跑不出来的,江娘子又回去救她了!”成西解释道,听得郑升脑袋一疼,道“你怎么不去,让她一个小娘子去作甚?”

    他的命可还在她身上,这要是被那老妖婆看到,两个人都别出来了,说着便要带人赶回去,倏忽间,昏暗中,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一怔,便见不远处,似乎有一队车马路过,夜幕下黑影深深,郑升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退,待那车队人过,才对成西道“派几个兄弟将她们送回去,我们去找江娘子。”

    再说江絮那边,她入了院子,很快便寻到那几人说的隔间,门上也没挂锁,一把将门推开,室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昏暗的视野内,并没有看到人,她脚步一顿,轻声道“有人吗?”

    没人应她,她心生疑虑,方才救那些人出去时,她们只说这里还被关着一个人,先前逃跑被打断了腿,该不会人已经死了?

    江絮往里走了几步,忽然一道黑影像她扑了过来,江絮一愣,猛地后退一步,抬脚踹了过去,那黑影闷哼一声,伏到在地上一动不动,江絮不敢靠太近,轻声道“你不要再攻击我,我是来救你的。”

    那黑影一动不动,江絮又道“我背你出去,不然等那许婆回来就走不了。”

    她已经在西南角放了火,郑升必然是看到了,多半已经带人溜了,那老婆子随时可能带人回来,她没时间耽误,她说着不见回应,靠近几步,蹲下身来,道“我先带你出去,以你如今的情况,即便是我真的是坏人,又能再坏到哪里去!”

    她说着见那黑影轻颤了下,猛地抬头,脏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莫名熟悉的脸,江絮一愣,不可置信的低喃道“世子?”

    她说着,忙将那人头发扒开,露出全貌,这张脸还有些稚嫩,但不是赵达,只是长得有些相似。

    那黑影应是听到她的低喃,眼神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出声道“救我!”那声音沙哑粗糙,好似有沙子在磨搓他的喉咙。

    江絮点头,正要带他出去,门外忽而传来了许婆子的怒叫声“天杀的姓郑的,竟然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骗老娘的人!赶快给我去追!”

    江絮一惊,恐她往这处来,见这屋里杂物多,天色又暗,她寻了处地藏了进去,听外面人道“婆婆,我们去追人了,这火怎么办?”

    许婆气息一滞,恨不得手撕了姓郑的,沉默了会,道“你们先去救火,我去找刘爷,不把这姓郑的撕烂了,老婆子也别在格县混了!”

    江絮听几人脚步渐远,估摸着那许婆该是走出了宅子,方出来,爬在门框看了眼外面无人,俯下身道“趁现在快上来。”

    那人不再迟疑,一把趴在她背上,江絮背着他,脚步飞快,往西角门那一处走去,忽然眼前人影一闪,那原该离开的许婆突然带人出现,江絮心下一个咯噔,心知中计了。

    那许婆带着两名打手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冷声道“哟,小郎君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江絮道“许媪客气了,小子不请自来,自然不好打扰许媪。”

    她得拖时间,郑升不会放着她不管,毕竟他还想要活命,等他带人来,许婆这几个人不足为惧,她又道“许媪家中走水,该是尽快救火才是,与小子在这耽误,恐得不偿失。”

    这许婆原是已经出了门,忽然就想起来那隔间的瘸子,那郑升偷人,未必会将他带走,好赖二十多两买回来的,便转回来一看,没想到还有这惊喜,她如今还怎么不明白,这小郎君与那郑升做戏,一人假意买人拖延时间,一人在背后捣鬼,不过他这回来救人的操作倒是让她不解了。

    不过她也没兴趣知道,冷笑一声道道“小郎君还是先担心担心自个吧!今日我这房子留不留的住尚不清楚,小郎君的命怕是要留下来了。”

    “放下我,你走!去晋王府求救。”背后之人突然说话,江絮已隐有猜测他与赵达有关系,听他提晋王府并不惊奇,道“无碍,会有人来救。”

    江絮将背上之人放下,笑道“许媪客气了,我的命虽不值钱,但还不想留在这里。”又道“且如今你即便是抓了我又能如何,郑爷发现我不在,必定会带人来寻,以许婆这几个人,能拦得住吗?”

    “哼,死鸭子嘴硬,那姓郑的带了我那么多人跑路,还敢回来,即便他敢,我先打死了你,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是?”说着就见她身后那两名打手上前,那两人生的高壮,又带着武器,

    江絮神情一凛,暗忖怎么才能拖得久一些,思考间,他们已经攻来,江絮心知正面迎战毫无胜算,只能闪避开来,跟放风筝拖着他们,不让人靠近,只这院中不过那大地方,她总有躲闪不开的时候,被其中一人抓住机会,一把掐住她的胳膊,猛地往地上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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