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

    室内,风透过灯罩,吹得烛火东倒西歪,林敬与石瑶一前一后入内,坐定,方听她道“林先生想与妾身说些什么?”

    林敬抬眸,看了眼眼前石瑶,昏黄烛火,美人如画,古人诚不欺他,可惜,眼前这位,可不单单是位美人,该说是只美女蛇更贴切些,他淡声道“如今河州与吐蕃商道中断,石寨主的日子应是比往日艰难不少。”

    石瑶闻言,娇笑一声,道“林先生说的是呢,如今寨子可不比往昔,周家这种大商队,妾身得罪不起,小商队东西又少,要养活这一山寨的人,可把妾身愁死了。”

    若不知真相,听她如此说,日子确实艰难,可这些人前些时日,刚抢了一伙商队,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话听起来莫名讽刺,林敬按下心中的厌恶,缓声道“寨主之难,在于商道,若商道重开,一切问题尽可迎刃而解。”

    石瑶听他提商道,暗忖他话中之意,嘴上道“先生说的简单,可如今朝廷丝毫没有重开商道的意思,妾身弱质女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林敬浅笑,反问道“如今天下大乱,各方势力都在争抢夺利,寨主以为,西齐能坚持到何时?”

    他话音落,只听室内嘣的一声,原是烛火灯芯突然炸开,石瑶远远看去,慢悠悠开口“这。。。妾身可不知晓,不过听闻如今西齐幼主登位,妾身虽愚笨,但奴大欺主之事,还是听说过,单看这小皇帝的本事了。”

    不过朝廷如何,她可管不着,这上面换谁坐,总归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但乱起来有乱起来的好处,他们干的就是趁乱打劫的事。

    林敬道“寨主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能正正当当的收钱,而不是靠刀尖舔血呢?”

    石瑶听出些意思来,道“林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什么意思?莫不是想招安,那妾身恐不能如先生意,我们石风寨散漫惯了,可吃不来军营的苦。”

    林敬摇头,道“寨主误会,当初寨主在商道收取过路商队钱财,做他们保命之用,若日后商道开通,朝廷可单给寨主开此通道,为寨主所行之事正名,可不就是堂堂正正,况如此来钱,不比杀人越货来的轻快。”

    石瑶闻此言,忽而一笑,道“林先生,我可不是周家那老头,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诓骗去,即便你是燕郡王的人又如何,莫说现今西齐还在,便是西齐被关中占了,凭你林先生,又能保证什么?”

    林敬不紧不慢道“石寨主,昔日吕相助子楚公子时,亦没十分把握他能成功,如今寨主不过小小通融,就能换关中一份承诺,于石风寨百利而无一害。”

    石瑶面上虽带着笑,只眼里满是讥讽,他道“林敬,你说的好听,你们关中若迟迟不能攻陷,这话不过一场空谈,二来我若放了你,那周家追究起来,倒霉的可是我石风寨。”

    林敬笑道“以寨主的能力,这周家若是能耐你何,岂会还容你在河州?”

    石瑶道“林先生如此抬举妾身,妾身可不敢当,这周家势大,妾身可不敢得罪,只好委屈先生了。”

    林敬只淡淡看她一眼,道“石寨主,河州之地,与关中不过迟早之事,你如今的选择,关乎着石风寨未来的存亡,还望三思。”

    石瑶怒极反笑,道“林敬,你威胁我?可笑,我不知关中能不能拿下河州,但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我相信石寨主非冲动之人。”他说着,看了眼怒气冲冲的石瑶,又道“况且,寨主真的以为,我入这石风寨是毫无准备?”

    石瑶气息一滞,讥笑道“燕郡王麾下之人,莫不是都是林先生这边奸诈之徒。”

    林敬道“非也,郡王麾下俱是纯善之人,林某亦是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石瑶重新打量着林敬,这人生的斯文俊秀,若清风明月,实际上满身的心眼子,先以利益诱之,又言语威胁,他说他有准备,说不得亦是诓骗自己,但这个太过镇定,她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破绽,她不敢冒这个险,况这林敬看似给她路,实际上她只有一个选择,可偏偏这个选择确实让她心动。

    她虽不懂国家大事,但如今西齐的朝堂,弱子上位,奸臣当道,如何会是关中对手,况亦非她一人有此想法,若不然周家怎会强留林敬娶周家姑娘。

    她并非不识时务之人,若在此时得罪了关中,待他日关中占领河州,石风寨的处境可就不妙了,这会子卖个人情,不论这商道通行一事成不成,对山寨长远有利。

    她沉默片刻,道“林敬,我暂且信你,希望你到时能说到做到,若有违约定,我石风寨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另有一事,周七爷如今已是知道你在寨子里,若眼下放你走,我怕是讨不到好,纵是往后能如何富贵,如今,周家还是河州的老大不是,还请林先生想个法子,帮忙应对过去才是。”

    她能如此松口,心中已是同意此事,拿周七爷说事,不过想给他添个堵,林敬执杯盏,黄绿的茶汤,清澈透明,这是产自中原的霍山黄芽,轻抿上一口,称赞道“好茶!香而不淡,回味甘醇。”

    石瑶不爱品茗,对茶水这些一窍不通,茶叶多是从商队那边抢来的,笑道“林先生是文雅人,妾身可不懂这些。”

    林敬笑道“好茶当得珍藏,遇到良人自是也要收到身旁,才能安心不是。”

    石瑶闻言,咯咯笑出声,道“怎么,莫不是林先生看上妾身,想要将妾身带到身边,可惜妾身没这个福分,自在惯了,恐辜负先生美意。”

    林敬道“非也,寨主应是知道林某说的是何人,如七爷这样的好男儿,寨主错过可就亏了。”

    石瑶看他,露出一丝玩味,道“妾身还当你们读书人都是些正人君子,没想到记起仇来,倒是与我等无二。”

    这个林敬,多半是还记着周家迫他当女婿一事,想怂恿她,不过这话有点意思,替身找再多,亦不如本人来的有趣,七爷既然要来,还是多陪她些时日,且她放了林敬,以七爷的性子,若不哄哄他,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刘安是第二日才见到江絮,虽入寨不过几日功夫,但在这寨子里整日提心吊胆,度日如年,乍见江絮,又惊又喜,忍不住眼泪都出来了,小跑过去“先生,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也被他们抓来的?”

    只还未扑倒江絮身边,就被林敬一拦,听他道“我若不来,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去了?不过说你几句,就敢跟商队偷跑,这次若不是石寨主与三当家仁厚,你早被人打杀了去,快去与他们道谢。”

    刘安机灵的很,林敬这么一说,他已经是反应过来,垂头道“先生教训的是,小子知错了。”又对石寨主与陈维生,道“小子给寨主和三当家添麻烦了,多谢寨主与三当家收留之恩。”

    石瑶还是头一次与刘安打交道,这小嘴,不愧是林敬调教出来的,净睁着眼说瞎话,她笑道“这小郎君可真是个机灵鬼,既然你家先生爱说教,不如留着姐姐这,姐姐定会好好疼你。”

    刘安哪里见过这架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看向林敬,林敬笑道“蒙寨主厚爱,只这小子顽劣,怎好留他在此得罪寨主,还是跟我回去,免得惹人糟心。”

    陈维生知道真相,冷冷看着场中众人,他以为他有能力,结果还是留不住那个人,莫说寨主不同意,便是同意,待那周七爷来,他还真如她所说,保不住她。

    只让他眼睁睁看她离开,又心有不甘,他与老娘从瓜州沦落到此,落草为寇,皆因她而起,原以今生无缘,偏又再遇,他越想越不得劲,只盯着江絮不动,但见江絮连头都没抬一下,越发气愤。

    他紧盯着江絮,不见一旁的王睿正看着他,满脸狐疑之色,打量一样那孟郎君,生的瘦弱白皙,倒有几分女子姿色,但举止投足,毫无女气,思及这陈维生不近女色,屡屡对寨主避如蛇蝎,莫不是他喜欢的根本不是女子?

    王睿只觉眉心一跳,这陈维生昨晚拉着人出去,好半天才回来,又心软留下刘安,原来都别有心思,如此想,再看陈维生时,眼神就不对劲起来。

    待林敬一行人走远,见陈维生还望穿秋水似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轻咳了一声,道“老三,你想开些。”

    陈维生愣了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又想着不可能,他一脸莫名,道“二哥,你越发神神叨叨了。”

    王睿一滞,得,他白操心了,算他多嘴,气的他多摇了几下扇子,给自己降降火,石瑶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笑道“老三,你既然看上那孟郎君,何不早说,早些说,我也能为你筹划筹划,如今人都走了,你光盯着有什么用?”

    刚才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那孟郎君倒是随他主子,性子沉稳,换做他人,早就难堪的躲起来了,她原只当陈维生油盐不进,没想到竟然是好这口,深藏不漏。

    石瑶说的这么直白,他若是还没反应过来,还真成傻子了,一时想辩解,又不好说出真相,只好将这笔账又算到江絮身上,沉着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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