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江絮望着眼前的赵华,缓缓道“我在躲日头。”这倒是实话,峡谷午间太热,她实在没法前行,才寻了石块后躲着,见有落石砸向两人,方开口提醒。

    赵华懒得和她打谜语,又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江絮没理他,看了眼底下的林敬,他正抬头望着两人,索性跳下来,道“林大人,多日未见,可还安好?”

    林敬已从赵华处知道这位江郎君的壮举,道“托江郎君的福,还算平安。”以这位江郎君的脾性,出现在这里,多半不会是偶然,他又道“江郎君在此,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若不嫌弃,林某愿助江郎君一臂之力。”

    林敬既如此问,江絮亦不拐弯抹角,道“林大人通透,我确实有事需要二位相助。”

    赵华亦跳了下来,报剑看着她,听她又道“我家小郎被峡谷里的马匪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以我之力,无法靠近马匪据点,所以想请赵侍卫帮忙,帮在下探听一二。”

    林敬闻言,眉头微蹙,道“小郎君是何时被抓走的?”这可是件棘手的事,莫怪她会在此等着,马匪可不是讲道理的人,只怕这小郎君已是凶多吉少。

    江絮道“距今已有十日。”

    那日商铺伙计送了消息,隔天官差就找到了商队那伙人的尸体,马匪为了掩人耳目,挖了个大坑,将人埋进去,夏天,尸身早已将腐烂不堪,只能凭着衣服认人,江絮找了一圈,也不见刘安的尸身,虽然这种情况下,他活下来的概率极低,但是没有尸身,就还有活的希望。

    况且刘安年岁小,又机灵,能说会道的,那些马匪许会留他一条活路,不然应该已经跟这些人埋在一起,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连夜就进了峡谷。

    河州峡谷中罕有人烟,那些马匪的活动痕迹到现在还清晰可见,她顺着那条线,果然摸到了马匪的窝点,但她深知孤身一人进马匪巢穴,无异于送死。

    而如今河州能帮到她的,只有赵华,凭他的武功,孤身去据点查看易如反掌,是以这几日她都在寻两人,听说达县在搜查两人踪迹时,她猜两人多半会从峡谷绕开追兵,是以才在此等候,不过一日功夫,就等到了人。

    赵华道“十日够他死几个来回了,找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江絮想反驳赵华,但又无法说他话不对,但没亲眼见到尸体前,她是不会放弃的,她道“是生是死,总要亲眼看看,他年岁小,若非跟我出来,不会遇到这样的灾害,是我害了他,如今既还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赵华瞥了她一眼,又看向林敬,林敬道“江郎君说的没错,是生是死,总要亲眼看看,况先前买马一事,江郎君帮了我们许多,无以为报,如今江郎君有事,我等自然不会推辞。”

    江絮躬身行礼道“多谢二位!”

    她如今算得上挟恩图报,赵华未必会搭理她,但是林敬必定不会不管,她虽然与之接触不多,但这人多少有些君子之风,知恩图报的道理,他应是比自己清楚。

    石风寨建在一片河滩边上,寨里多是石头垒砌的房子,这样的夏日里,住进去十分阴凉,寨子正中央的那栋最为精致,整齐的白色石块堆砌而成的两层小楼,两块厚重的木门,两面各雕饰着龙纹图案,往里进,便是寨子的议事大厅,铺着棕色黑熊皮地板,主座正上方,放着一只白骨狼头。

    此时,正有两男一女坐在其中,女的肌肤微黑,高鼻梁深眼窝,头发微卷,着一身红色纱衣,腰间缠着金丝腰带,她斜斜的坐在主座上,翘着二郎腿,轻轻一晃,露出蜜色的小腿线,性感又迷人。

    但厅中的男人们并未露出一丝迷恋之色,眼神平静,那女人眼角扫过那位年轻俊朗的男人,他很高,即便是这会坐着,也比一旁的男人高出一个头,她挑了挑眉,道“老三,你带回来的小东西,真的是商队的伙计吗?”

    男人神色不动,道“大当家何意?他自然只是商队的伙计。”

    美人站起来,她只穿了双木屐,一动,露出纤细的脚趾,她道“这几日,巡山的发现,有人在寨子附近徘徊,恐是为了你带回来的小东西。”她说着,往男人这边靠了靠,吐气如兰道“老三,你是知道咱寨子里的规矩,若是带了麻烦,莫说那个小东西,你怕是也活不了。”

    男人眼神一冷,站起来,往后退了步,道“此事我自会解决,必给寨主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完,不再看女人,大步离去,留美人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往椅子上一坐,慢悠悠道“这个陈维生,脾气可越来越大了,”

    “还不是你自己惯得,要我说,他既不愿意入赘,还是算了,山下男人多的是,要什么样的没有,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话的男人长得敦厚,他姓王单字睿,他爹原是军户,出逃到寨子里当了匪,他那时候才七岁,与寨主算得上一起长大,两人情谊深厚,是以方才一直不曾出声,这会子见人走了,才劝道。

    “山下那些人能入眼的,我带不回来,能带回来的都跟软脚虾似的,我哪里看得上。”她没好气道,倒不是她多喜欢这陈生,只是这会子眼前就这么一个能入眼的,原想着凑合用呗,偏他还不乐意,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你莫不是还想着那位?”王睿问道。

    “胡说什么?谁想着他了,没良心的狗东西!”大抵是说到痛处,美人面色一冷,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王睿在原地摇头,提一句都能气成这样,还说没想着,罢了,男欢女爱的事他可管不着,寨子里的事够他忧心了,说亦不在坐着,摇着扇子离去。

    刘安在厨房帮忙砍柴,厨房煮饭的婆子见他年岁小,干活扎实,偷偷塞了个烤包子给他,羊肉夹着碎洋葱和的馅料,炭火一烤,喷香扑鼻,他咽了咽口水,没舍得立刻吃,往兜里一揣,正要道谢,就见那婆子面色一变,身子一转,已经进了厨房。

    刘安回头一看,见陈维生冷着脸看着他,对他道“跟我来。”

    刘安只好放下斧头,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暗中揣测他的来意,当日在茶棚商队遭到马匪突袭,他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在马匪里看到了熟人,没想到当初下苗村里的汉子陈维生如今成了马匪。

    刘安求了许久,才让陈维生同意留自己一命,但那些却不肯放他走,将他带回了马匪据点,这几日到不曾管他,他想探些消息,主动来厨房帮忙砍柴,只才做了两日,应是没有露出任何可疑之处。

    刘安跟着他进屋内,垂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并不敢主动说话,陈维生盯了他半天,眼睛像蛇一样盯着他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老实点说出来,还能少受点罪。”

    刘安打了个激灵,疑惑不解他为何突然会如此问,他做茫然状道“三当家,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维生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力气大,刘安被他单手提了起来,刘安挣扎着想要掰开陈维生的手,但那手好似焊在他脖子上一般,一动不动,越挣扎越喘不上来气,脸憋得通红,意识已经飘忽起来。

    陈维生这会没想杀他,见他倔成这样,没好气的道“不说也罢,过几日自然知晓。”

    他留他一来因为他是瓜州之人,他离开甚久,对故地不是不想念,二来这小子年岁不大,又机灵,好生培养,日后会是个助力,只没想到他背后还藏有人,给他惹来麻烦,若不是为了引出他背后的人,刚才早掐死他了。

    刘安坐在地上大口吸气,缓过神来,意识到他说的话,脸色一变,他忙抓着陈维生的裤脚问道“什么意思?”问完又发觉自己失言,手一松,往后退了退。

    陈维生蹲下来,提起他的衣领,似好心建议道“小子,外面的人落到我手里,兴许还能捡一条命,若是被寨主知道了,扒皮都是轻的,你自己想好,要不要说出来。”

    刘安垂着头,知道自己搞砸了,他沉默了会,道“陈郎君,你不能杀她,她是你的友人。”

    他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江先生时,她就是去寻陈郎君的,当时他为了哄走江先生,还骗了她,其实他与这陈郎君根本不熟,当日他是远远见陈郎君带着他娘离开,才敢占了屋子的,他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但若外面的人真的是江先生,能救她的只有陈维生了。

    “友人?我可没有朋友。”陈维生冷笑一声,忽而从袖间抽出一柄匕首,压着刘安的脸,又道“这么说外面那人还真是为了救你,胆子倒是不小,他们有几个人?”

    刘安见他不信,急了,道“不可能,江先生当初明明去瓜州寻过你,你不可能不认识。”

    陈维生一怔,姓江?他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姓了,记忆里只有那个人是这个姓,他看了眼刘安,轻声道“你说的江先生,是不是叫江絮?”

    刘安未能看出他表情中的深意,只当他想起来了,忙点头,道“正是她,当初陈郎君离开后,江先生还来下苗村寻过陈郎君。”

    陈维生笑道“原来是她,倒确实有几分交情。”

    他如今这个样子,还要拜她所赐,这些时日,没有比这更让他兴奋的消息了,这小子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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