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踪

    越往河州,一路越贫瘠,这里雨水少,风沙大,走上一日都少见镇子,先朝太平年间,与吐蕃多有通商,此地道还算富裕,如今兵荒马乱,商贩之间流动越来越少,原来路一侧,都有不少浮铺,那会子繁荣的很,如今确少见了。

    已经是六月底,西北这地方,白日里只要出了太阳,热得人受不了,就连马儿都吐了白沫,野地里也没有正经的脚店客栈,只一处茶棚子,拿茅草盖得一处棚子,砌了灶台,煮些凉茶饮子,共过往的商客乘凉用。

    草棚子没有遮挡,热风一吹,桌面又落上一层灰,店家并不在意,只将有客的地方,又抹了一遍,又与他人絮叨起以往这处繁华的往事,说起来不过两三年光景,倒是衰败成这样,江絮听着,忍不住问道“如今西齐尚算稳定,怎也不见吐蕃人来?”

    听他这话,店家边麻溜的擦桌子,边解释道“小郎君不知,先前朝廷来时,曾洗劫过吐蕃的村子,后来吐蕃就派兵守了边境,不许与汉人来往。”

    江絮自然不知此事,她当初随着陆文,重心都在关中一带,西边的主将是郭远,他是陆政之的人,江絮对他并不熟悉,到不知他在此地的所作所为,如此行事,不仅毁了河州一带百姓的谋生路子,亦失去繁荣商道的时机。

    “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她说着,喝了口绿豆饮子,店家拿井水湃着,喝起来倒还不错,她虽惋惜,但西齐之事与她到无甚关系,况她又能做什么呢?

    “谁说不是呢,我这茶棚子没赶上好时节,要是搁在前几年的光景,这会子哪里还要在这野地里卖茶水,早在县里租个铺子了,尝尝当掌柜的滋味了。”店家这不过玩笑话,听得江絮一笑,道“店家所言,到是不无可能,可惜了,不过这商道既是能赚钱,朝廷多半日后还会在开放起来,倒是还有机会。”

    她这不过宽慰之话,如今局势动荡,贵人们在抢地盘,说不得这里过几日就是谁做主了,到时候又不知该是什么样,店家活的精明,哪里不知道,不过知她好意,笑道“那就蒙小郎君吉言,若真能在开商路,倒是我们的福气了。”

    “哈哈哈,店家想的倒是好,但这小郎君不知事,店家还能不知嘛?如今的朝廷,哪里还会管百姓的死活,没钱了,抢一把就是,岂会费心思去经营商道。”

    江絮看说话之人一眼,这人生的粗壮,穿着浅褐色短打,桌子一侧放着一柄大刀,看起来是练家子,她甫一进店,便注意到他,一副绿林好汉的模样,看着就是不好惹的人,方才一直在吃东西,这会许是两人对话太过天真,他听不下去,才插话。

    她道“郎君说的虽有理,如此杀鸡取卵的法子,必不能长久,陛下亦是有大智慧之人,想必只是一时顾不上,待缓过劲,这商道多半是会重开。”

    如今西齐朝政被王通把持,这人虽说野心大了些,但脑子还是有的,开商道的好处,他不会不知,未能处理,多半是还没顾得上。

    见她依旧如此天真,那大汉笑道“小郎君该是从南边来,即是如此,怎不知高峰之事?”

    高峰?高峰如今不是关中属地,她道“只闻高峰如今被关中占去,到不知其他。”

    “去岁里,高峰梨县一带遭了灾,朝廷守着粮仓不放粮,任由百姓饿死,你若不信,到可问问这店家。”他说着指了指一旁倒茶的店家,又道“他家岳母一家正是从那边逃难来的,对这事他可是比我清楚呢!”

    江絮十分诧异,高峰梨县收成欠佳一事,她在朝上倒是听过,但当时在朝堂上,便已经讨论放粮救济之事,往年皆是如此,只是,没想到底下之人如此阳奉阴违,独吞了灾粮不说,还欺上瞒下,怪道她原在高峰附近寻石凯时,那周边十室九空,却不知还有这等隐情,

    那店家被点名,抬头道“ 倒不单如此,听我岳母说,如今高峰粮仓早就空了,说是朝廷前次被关中打怕了,担心下次若再丢了,平白便宜他人,早早就搬空了粮仓,是以当时才没粮给灾民。”

    大汉见她不可置信的模样,笑道“如此,小郎君这会还会认为这朝廷会管百姓死活?”

    江絮苦笑摇头,高峰粮仓岂是一时一刻就能搬空的,必是早有动作,如今看来,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还真是讽刺。

    那大汉见他果真不知,又道“先头这些倒也不说了,只听说如今位上的那位不过小儿,他能懂些什么,到时这朝廷还不是任由小人摆布。”

    江絮又看眼大汉,这人看着粗犷,倒是个心思明亮的,所言倒是正应了这朝廷的情况,如今的西齐可不任由王通摆布,话说到这,江絮叹道“到不知先皇如何想,这淮王殿下正值当年,又乃嫡子,为何继位的不是他?”

    刘安他年纪小,容易饿,这会手里拿了块饼子啃,这店里倒没别的吃食,只有些充饥用的炊饼,就这凉饮子,倒是能混个肚圆,他也不接话,只听他们说,这处是进河州的必经之路,若是那位淮王殿下被放逐到此,许会路过这里,他抬眸子看了眼江絮,这江先生惯来主意多,知道她多半是想打听些事,才会故意问。

    另有一桌人听几人聊得欢,正想找机会插话,闻这事,忙接道“这事我倒是知道些,听说是淮王殿下犯了事,被被赶出去了。”

    “竟有这事?倒是不曾听说,那可是天家皇子,谁能把他赶出来?莫不是旁人瞎编排的。”

    那人道“这事到不是假的,听人说淮王殿下如今正在周家做客呢,咱河州郡的人都知道。”

    江絮不料会有这意外收获,又道“那淮王殿下既是被赶出来的,那周家怎有那么大胆子收他,不怕被天子知道?”

    “周家是河州大户,有钱有势着呢,他家养着马,天子就是知道,也不敢得罪他家。”

    这茶棚里坐的多是河州周边百姓,对这周家底细倒是知道的清楚,言语间说起来,还有几分自豪之意。

    江絮了然,这会子的养马大户,可不是常人能做,必是有些人脉权势,如今一只骑兵可是相当珍贵,怪道有胆子收留淮王,许是还打着多重投资的意思,古来大户常着此事,到不稀奇,金城郡里那些大户,不还私底下与赵家有些交情,自古换天子不换世家,多是如此。

    如此闲聊,日头过的也快,待稍稍凉快些,店里人陆陆续续都开始赶路,江絮与刘安上了马,一路往河州赶去,在周家是嘛?若真有这样的大家族护着,倒是不必担心他的安全,不过如今都是道听途说,既然已经来了,还是亲眼看到,才能放心,她如此想着,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缰绳,还要想个法子进周家才是。

    翌日,刘安惯例去寻这里的乞儿探些消息,如今闻周家的事,这里人倒是知道的清楚,莫说淮王殿下进府里一事,就连周家二门外的狗生了几只狗仔,都有些说法,还有人说着淮王殿下要娶周家四娘子,要当周家女婿来着,越说越离谱,听得刘安只摇头。

    周府客院,林敬坐在院子的大树下,阴影盖下来,到还算清凉,桌上放着一只冰鉴,正冒着冷气,里面摆了不少时鲜的水果,他无心吃食,指尖叩着桌案,正在想事,不多会,墙外忽然进来一人,黑衣劲装,腰配长剑,面容冷峻,他见林敬,行礼道“林先生,有人在查我们的事?”

    林敬生的俊秀,性子又温润,他本是出生世家,说话行事间,有股淡然之风,闻言,缓缓道“可知是何人?”

    黑衣男子摇头,道“周家看的紧,卑职不敢动作太大,不过这事周家亦听到风声,多半他们会有所动作。”

    林敬道“这些人多半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恐是被西齐淮王的名号吸引来,即是周家惹来的人,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倒是,你在暗处看着,不必出手。”

    他话音方落,门外突然有了动静,两人对视一眼,黑衣人一个闪身,人已经消失不见,听得门口有女声喊道“林郎君可在?”

    到不等里面人应声,已经走进来,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粉面桃腮,姝容秀丽,着浅粉色暗金圆领裙,浅笑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绿色比甲的丫鬟,

    林敬眉心一跳,站起来,道“周四娘子安,不知寻林某有何事?”

    周四娘子柔声道“郎君离家许久,我怕林郎君吃不惯河州之味,特地做了些江南小食,送来与郎君试试。”

    林敬道“多谢周四娘子好意,只林某惯不爱食江南小食,恐辜负周四娘子心意,不若还是带回去,请他人品尝。”

    他已经说的如此明白,那周四娘子好似不觉,仍旧笑道“是我考虑不周,林郎君莫怪,不知郎君喜食什么,我让翠羽记下,在找厨子做。”

    林敬道“林某粗人,不敢劳烦娘子费心。”他说着,又道“今日还有些事,恕不能陪周四娘子,先行告辞。”

    说完不看周四娘子一眼,匆匆离去,周四娘子待见不到他身影,面上笑容不在,一把摔了食盒,沉着脸道“好你个林敬,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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