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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君喝了变傻牛奶7

    (十一)

    “日安,迹部君。”

    她大概是和这个房间结下了对谈的孽缘,牧野凛华暗自叹息,否则怎么会每次涉足这里,都要和面前的迹部会长严肃对话。

    “多余的寒暄就免了,想要知道什么直说吧,牧野。”

    “那么,我有三个问题,希望迹部君能逐一如实回答。”

    “首先,你在晚宴后所说的话全部属实吗?”

    “其次,婚约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最后,是迹部君本人的态度。”

    她一下子抛出所有问题,静待回答。

    这家伙在谈判吗?迹部被她防御的姿态勾起笑意,扫过对方眼下经过掩饰的青色后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

    给她带来压力不是他的初衷。

    “把你紧张的手指藏起来还勉强能骗过人。首先,本大爷还没闲到用这种方式耍你。其次,婚约始终只取决于你我的意愿,强迫人这种事情我可不屑去做。最后,”迹部定定地望着她,让凛华难以忽视那颗由于主人的微表情而分外生动的泪痣,“我是什么态度,不是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了吗?”

    莎士比亚名言顿时在耳边回响,牧野凛华羞赧之余,心放下半截,抚掌道:“既然如此,婚约的事情作罢也没关系吧。”

    “真是不依不饶地专注于这件事,有来有往才叫公平,至少你也该把欠我的答复先还回来才是。”他坐直了身子,用话语截断她的退路,“还要装傻吗?那不妨再重申一次,我喜欢你,牧野凛华。”

    “你排斥什么本大爷知道。说到底婚约也不过是个形式,有和没有都无所谓。先说好了,我不会允许「迹部太太」这样的名头侵占伴侣的全部,迹部景吾的妻子只会是她的社会身份,而不是反过来,让人成为标签的附庸。”

    “身处这个阶层,恋情也好,婚姻也好,梦想也好,想完全摆脱家族的影响和考量几乎不可能,但我保证会让这些因素的束缚减到最低,你要顾虑的就只是自己的感情而已。”

    “现在,抛开那些你讨厌的东西,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吧。”

    迈进这个房间前,那些纷扰的思绪从未真正清晰理顺过,来回设想过数种可能,终归抵不过和那双舍弃了「insight」的碧眸视线相接时,几欲振翅挣脱胃部的成千上万只蝴蝶。

    毫无疑问,他的言行处事和自己从来不在同一频道,永远昂首直视前方的身姿亦和摄人的洞察力般光芒刺目。

    是的,这就像是窗外那轮高悬的太阳,没有做好准备便贸然直视只会被光芒所伤,然而,要拒绝拥抱那道光,似乎是一项更具有难度的挑战。

    她舍弃标准的淑女笑容,让肌肉遵照自身意愿表露出发自内心的弧度:“我的确对迹部君抱有超出界限外的好感。但是——”

    “「但是」是多余的,”迹部对她的答复半点也不意外,不过以她的性格,能亲耳听见这番没有拐弯抹角的话语,心端奔涌而出的激流驱使他起身,径直走向牧野凛华。

    简单而迅疾的几个动作后,迹部十分顺手地将她揽入怀中。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直观的身高差让此刻的他们比那天离得还近,她未曾想过,那么喜欢玫瑰,据说连入浴也要佐以玫瑰花瓣的人,与体温糅合的气息却是清浅的鼠尾草香。

    “如你所愿。”

    泪痣在眼前逐渐扩大,来自唇间的柔软触感令她始料未及。晚宴之后的慌神到今天已经没有多少残余,伴随着他抚弄鬓发的动作,胸腔内的化学反应交替循环,瞬间充盈膨胀,倏尔燃起炽焰。

    肌肉紧实的臂膀揽在腰侧,并没有向那天一样发力收紧,像是一早笃定这次她不会拒绝。

    某种程度上被小看了呢。顺从者的角色牧野凛华已经担当够了,她附在对方肩上的手向下滑到领口处,稍稍用力揪起,重力的忠实帮助使唇瓣的贴合愈发紧密。

    湿热的气流间,她听见了来自他的轻笑。

    牧野凛华的期望和心声,在称不上谁掌握主动权的吻中,切实地传达给了迹部景吾。

    两人交往的事实没有对双方家人隐瞒,这件事并没有为凛华的耳根清净带来多少贡献,只要那纸婚书没有落地,来自父兄的期望就不会减少,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为怎样应对而劳神。

    最令牧野凛华头痛的反而是交往对象莫名其妙的粘人特质,返回义实后,总是“顺路”到义实看她还不算,动辄半小时起步的来电使她更怀疑迹部景吾的一天究竟由多少小时构成了。

    要么,就和此前的猜想一样,这家伙的的确确是个超人。

    噢,还有充足的浪漫细胞——

    “恕我直言,迹部少爷,在陆地上度过这天也没关系的。”牧野凛华僵硬地说。

    对情人节的认知停留在赠送手作巧克力和共进晚餐的程度,放学后被直接打包到私人飞机到他的个人岛屿约会,这绝不在她的设想中。

    就算适逢假期,作为高中生一起坐飞机到南太平洋岛屿远洋巡航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还是过头了。

    转念一想,比起用日语、英语、德语和希腊语轮番表白或念情诗,现在发生的事总算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凛华一向非常不擅长应付他人直白地表达感情,尤其对象是他。

    同样值得庆幸的是此次驾驶员并非持有飞行执照的迹部少爷本人(她不敢想未成年的恋人是怎样获得驾驶许可的),眼下他正和自己一起从落地窗内俯瞰夜色。

    随手将无酒精香槟搁在身旁的小吧台上,迹部牵过她的手,将凛华稍稍带离窗边:“别看了,明明就在恐高,还逞什么强。”

    交往时日增加,她越来越不懂得示弱,嘴硬道:“引擎声过于吵闹而已。”话音将落,飞机在气流的作用下稍微抖动,本能驱使凛华一个激灵,转身想溜,正好撞进他的怀里。

    迹部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借此遮蔽凛华视线,顺便捏了捏脸,“这样就能让你投怀送抱的话,早就该带你上来。”

    “……迹部君,看在明天就是情人节的份上,我非常不建议您继续用语言破坏我们之间的和谐。”

    短暂的颠簸后,机身恢复平稳,继续跨越山海向地球的另一端奔袭。稀疏的薄云后,由黑向紫过渡的夜空将为数不多的星辰逐一隐匿。

    满打满算,临近毕业的这个学期几乎是他们最后可以松快的时间。接手家族事业的时间线早早拉到了高中,从高三申请大学开始,迹部景吾之后的安排用「满满当当」来形容也不为过。以他的资质和能力,无论选择哪所顶尖学府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家族铺路。

    牧野凛华并不意外他前往英国就读大学的规划,那里本就称得上他的半个故乡,只是这意味着打算申请到新西兰继续学业的自己,和他的距离将延伸至近乎半个赤道的周长。

    另一个不让人意外的是,父亲对此极力劝阻。对态度坚定的女儿,他心知不可能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扭转她的念头,现在不但是凛华不复原来的乖顺,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考虑迹部景吾的态度,于是只得感情牌、现实牌一块儿打,希望把凛华留在国内,或是一并安排到英国去。退一百步,她非得去那里,至少也该念个商科专业,而不是毫无用处的航空工程。

    最终打消父亲念头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和他同心同德了二十余年的母亲。

    “你就是不同意,我也有我的办法帮凛华。”她甚至没有避讳女儿,当面向丈夫表明立场。比起女儿的悖逆,妻子的反叛让牧野先生更难以接受。

    拉锯战持续了好一阵,父亲终究妥协了。

    “这没什么,我现在最盼望的,就是你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掌控人生。”母亲拥着凛华温言道,眼中浮现久违的神采。

    明确表示支持的还有菱见阿姨:“本该如此,这可不是什么简单好懂的东西,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只管说。”顿了顿,她郑重地说道,“尽情地去探索这片天地吧。”

    凛华用一个拥抱回应菱见阿姨的心意。

    将愿望切实地握在手中,一点一点地朝认定的目标跋涉,这样的安定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况且,在上述两位长辈之外,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

    想起迹部少爷得知自己的打算后,直截了当地表示:“大地也好,宇宙也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都随你高兴”,紧接着又嘀咕“这样一来想见你倒是更花功夫了”,凛华便觉得熨帖和好笑。

    怎么说呢,某些时候,这个人的确可敬又可爱。

    地平线上,深蓝与橙黄交相辉映,隐约可见朝阳的半边轮廓。晨光熹微,以东京时间为准,此刻正好是情人节的凌晨2时14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相当浪漫的巧合。

    人类探寻宇宙的源动力不尽相同,以宇宙为基准,在近乎永恒的时间面前,人类的存在甚至无法用自身文明中的尺度衡量。即便如此,如果要牧野凛华回答为什么会向往它,她会说,是引力间的共鸣获得了绝对胜利。

    它是无形之物,却真实地存在于此。

    抛却羞赧和无谓的矜持,她握住了坐在身边那人的手,轻声说道:“谢谢你,迹部君。虽然开启节日的地点和方式都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和你共同分享今天的日出,的确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方式了。”

    和牧野凛华猜想的不同,对方竟然没有欣然接受这一评价。

    “现在说这种话,未免为时过早。”

    “嗯?”

    作为回应,他的笑容完全不输窗外的万丈光芒,交握的双手抬升,迹部景吾将一个吻落在她手心:“想知道的话,就这样一直留在本大爷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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