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一连十日,时恒反复高烧,李太医摸着时恒脉象,明明早已混乱不堪,微弱不应,按理说挺不过三日,可这人却始终吊着一口气。

    莫非真有神助?

    李太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抓药取药熬药全部亲力亲为。

    终于在第十一日,迎来了转机。

    萧府后院的西厢房中,萧辞雪刚刚睡醒。因时恒的事,她告了假,没再去校场。

    也多亏太子下令让她跟在李太医身侧,这才给了她便利,让她能暗中将血喂给时恒。

    她本没有继续给时恒喂血的打算的。毕竟李太医是太医署最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她以为只要他在,时恒就能转危为安。可李太医竟表示自己束手无策,婉言他撑不过三日。

    让萧辞雪眼睁睁看着时恒死?她自问根本做不到。且不说时恒与她相伴多年,早已与亲人无异,即便只是普通百姓,她都很难坐视不理。

    太医没办法,没准她的血反而能救命呢?

    萧辞雪不信邪,便依着自己的方法为时恒续命。

    长时间的失血让萧辞雪的精神都开始恍惚。因这血的特殊之处,萧辞雪的自愈能力其实远远超出常人,只是她自愈力再强,恢复起来也还是需要时间的啊!

    这十日,她放血放得实在频繁,前一日的伤口还未恢复,今日就又要多割几道。唤作普通人大概连五日都撑不过去。

    萧辞雪趴在桌上,直觉时恒若是还不醒,她恐怕就得先走一步了。

    “春……春桃……”萧辞雪有气无力地呼喊。

    “小姐?”春桃端着一碗红豆粥进了屋,见萧辞雪恹恹的,赶紧放下托盘,担忧道,“您是不是不舒服了?”

    萧辞雪摆了摆手,“你……你再去给我倒碗红糖水来,还有什么鸡心猪肝牛羊肉……凡是能补血的,统统给我端上来……今天……今天开始得加量了。”她放下手,却不小心被桌沿压到了伤口,疼得她“哎呦”一声。

    春桃抹着泪,忍不住抱怨,“就算救人,哪有把命豁出去的道理?都这么久了,就不说放血的事……您这胳膊……难道不疼吗?”

    萧辞雪微微动了动胳膊,“行了,再上点药,伤口能好得再快些。你知道的,这点伤对我来说不叫事儿。”

    春桃赌气道:“时公子不一定还能撑得过去,您……您也得为您自己想想啊!”

    萧辞雪端过粥,慢慢地尝了一口,黯然道:“春桃,自我懂事起,他就在我身边了。他是我朋友,也是亲人,只要他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能不管。如果躺在那里的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话没说完,春桃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去……给您端红糖水来。”她闷声道。

    谁料红糖水没等来,萧辞雪却等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小姐!岁寒苑传来消息,公子醒了!”春桃折返回来的路上,惊喜地高声传道。

    他终于醒了!

    萧辞雪激动地“噌”就站了起来,急急地就往外跑。

    她赶到岁寒苑时,时恒刚刚喝完药。这十日时恒数次从鬼门关闯出来,元气损伤大半,如今虽无性命之忧,可身体依旧虚弱。

    时恒靠在床柱上,双目微阖,乍一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一看是萧辞雪,清冷的双眸瞬间染上了一层柔光。

    “萧萧,你怎么来了?”他眉开眼笑。

    “看看你。”萧辞雪言简意赅。

    时恒立即挺起身,拉过萧辞雪的衣袖,半是开心半是委屈地道:“萧萧,你可真好,又救了我一次。”

    萧辞雪见他无碍,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再一听他说话,还是那股贱兮兮的熟悉腔调,时恒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就从“亲人”一落千丈回归到了多看一眼都嫌烦的“冤家”行列。

    萧辞雪淡然地把胳膊往回一抽,“就是受累把你抬回来了而已,救你命的是御赐的那颗千年人参,你谢它去!——什么叫‘又’,我还什么时候救过你?”

    时恒抬眸望着萧辞雪,一双桃花眼里饱含深情,“十年前你救了我的心,如今又救了我的人,我自问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不然我……”

    以身相许四个字还未出口,就径直被萧辞雪截断。

    “打住!”萧辞雪柳眉紧蹙。

    时恒嘴角漾起笑意,“我还没说完呢。”

    “不想听。”萧辞雪拒绝得干脆利落。她审视着时恒,半晌,突然问道:“你在外面是结了什么仇吗?还是欠了风流债?要不是我——我赶巧遇见你,你命都没了。”

    “哪有什么风流债?”时恒辩驳道,“我可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又来。

    萧辞雪没接茬,只是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类似的肉麻话时恒经常说,她想不免疫都不行。

    “到底是谁干的?”她追问道,“你与太子殿下说了吗?”

    时恒忍着疼痛坐起了身,“我怎么会知道?我还等着殿下给我个答复呢。”

    “你可真是……”萧辞雪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若对方真得逞了,别人想为你报仇都找不着仇家!”

    “那样岂不是正好?”时恒笑道,“省的你为我涉险啊!”

    “我为你……你想得美!”萧辞雪冷哼一声,“真有那一天,我巴不得敲锣打鼓放鞭炮好好庆祝庆祝!”

    时恒毫不在意她说的话,只望着她笑,见萧辞雪无意理他,便故作疼痛地捂着胸腹的伤口,哀叫连连。

    毕竟大病初愈,萧辞雪担心他有什么好歹,见状立马上前扶他,可胳膊刚伸过去就被时恒一把握住,“逗你的!”

    萧辞雪疼得一哆嗦,咬着牙硬是没让那声痛呼从喉咙里冒出来。

    其实时恒握力并不重,萧辞雪的反应也算不上过激,可时恒还是从她这一点点反常中察觉到了问题。

    萧辞雪不敢挣扎,时恒却识趣地松开了手。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萧辞雪摸了摸后颈,目光飘到窗外,僵硬地转移话题,“今日天气不错。”

    时恒定定地看着她。

    萧辞雪不是能够很好隐藏自己心思的人,她一定有什么事瞒了自己。

    时恒垂眸,并不追问。

    “看吧,难得一见的艳阳天。”萧辞雪还在干笑着,同时指了指窗外。这一指恰好指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

    那男子携众正巧从远处向这里走来。

    萧辞雪收起玩闹的心思,对时恒正色道:“大皇子来了。”

    听到“大皇子”这三个字,时恒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此前对萧辞雪的疑虑也跟着暂时翻了篇。

    这个魏朝大皇子,是除他之外对萧辞雪最为殷勤的人。冬送狐裘夏送纱,隔三差五还搜集些玩物吃食往萧府里头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对萧辞雪意图不轨的人在时恒眼中就等于怀有狼子野心。

    好在大皇子送到萧府的吃食一多半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也算是解气了。

    时恒默默自我安慰。

    “辞雪。”宋锦霖刚一进门,见到萧辞雪后就忘了他此行来探望病人的目的,径直走上前,轻声问道,“前几日送于你的那盒桂花糕,可还对你胃口?”

    “嗯……”提起桂花糕,萧辞雪脑中全是时恒趁她不备,吃完整盒糕点后意犹未尽的模样,而获赠的她本人连那桂花糕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但她是决计不会跟宋锦霖这么说的。

    “还……挺好吃的。”萧辞雪赔着笑,“多谢殿下。”

    “你喜欢就好。”宋锦霖跟萧辞雪寒暄完,才错开身望向时恒,“修远,最近我公务繁忙,今日才得空,抽身来看看你,你莫要见怪。”

    说完对身后随从们招了招手,随从们得令,将手中托着的各色物件一并呈于桌上。

    “这些都是我府上珍藏已久的药材,”宋锦霖道,“希望对你的病情有所帮助。”

    “多谢殿下。”时恒疏离却又不失礼貌地颔首道。

    “应该的。”宋锦霖道,“我在府衙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刚醒过来需要多加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辞雪,要一起走吗?”

    没等萧辞雪答话,时恒就先一步开了口,“殿下您先忙,萧萧暂时还不能走。”

    宋锦霖怔了怔,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也好。那辞雪,我们改日再见。”

    宋锦霖的背影刚一消失,时恒就敛了笑。

    “谁要跟他改日再见!”

    萧辞雪对时恒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不明所以,揶揄道:“人家又不是要见你。”

    时恒冷笑一声,“见你也不行。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吗?”

    萧辞雪想了想,这位大皇子对谁都和善恭谦,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即便她与他交情不深,对他了解也不透彻,单从面上来讲,宋锦霖也实在不像是什么坏人。

    “还好吧。”萧辞雪道。

    “好什么好?”时恒艰难起身,走到萧辞雪身侧,“他不过是看着萧大将军手握重权,想招揽到自己麾下罢了。”

    “嗯……可关我什么事?”萧辞雪反问。

    时恒心中不是滋味,说出的话愈发阴阳怪气。

    “他啊,大概是想着取悦取悦你,让你对他动了心,日后非他不嫁呗。”

    萧辞雪“啧”了一声,无语道:“这是大殿下亲口对你说的?”

    时恒一脸不爽,“我猜的。但十有八九是真的。”

    “话本看多了吧。”萧辞雪上上下下打量着时恒,看他还有精力操心这些闲事,应是已无大碍了,便说,“李太医医术就是高。既如此,我以后就不用再来了。你自己好好养着吧。”

    “不来看我,难不成你又要去校场?”虽是问句,但时恒的语气很笃定。见萧辞雪不说话,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提醒道:“萧将军可是要回京了,被他逮到,你就死定了。”

    萧辞雪本就抵触这件事,偏偏时恒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没好气地瞪了时恒一眼,“说点吉利话吧你!”

    她爹是明令禁止她去校场的。这事时恒也清楚。

    但萧辞雪趁着萧大将军离京剿匪的空挡,已经偷偷去校场跟着龙骧军的将士们一同训练了三月有余。

    只是近期因暗中救助时恒,她才一连告了十几天的假。

    如今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临近,她必须得恢复训练了。

    入龙骧军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而这场比赛将是她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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