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猫

    初冬,凛风大雪,茫茫白雾遮眼,碧山化为云海。

    乌九月立于石阶下,抬眼辨识着被雪覆盖的山门。断了一角的山门些微歪斜,于这遍地苍白中更添颓败之气。但其上却落有清劲洒脱的三字,又将这衰落之意以蹁跹悠然的姿态消解。

    是了,剑骨凌然,剑气潇然,剑修极盛的剑道第一山——千仞山。

    确认了所落之地无错,乌九月当即拾级而上。虽然,她可以一步直抵各峰乃至中殿,但毕竟是来到了他人的地域,还是当有些礼数的。

    想着,她步履平稳,迈过山门。脚刚落地,一阵清鸣之音贯耳响彻,微掀起一角衣袂。

    旋即,山门左右出现两个身影。乌九月见二人碧白轻衫,手中持剑,不由得又将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千仞山无人拜访已久,突然出现外来人,两位守门弟子还有些许紧张。只是见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紧张便瞬时散去。

    其中一人作势挥了挥手中剑,吼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千仞山!”

    尚在打量二人的乌九月听后,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擅闯?她摸着手中的玉令,自己明明是拿着令牌从正山门一步步走上来的,乃是登山拜访!

    边想着,她边将玉令示于二人眼前:“逍遥天山乌九月,来此拜访燕向空。”

    守门二人听着她的话,皆是微微一愣。

    乌九月只当他们知晓她的身份,正要继续抬步。二人手中的剑又挥了起来,剑气擦着她的发丝掠过。

    “什么燕向空?我们山并无此人!”

    “你小小年纪竟敢冒充逍遥天山之人!”

    “逍遥天山之人,若世安定,绝不出世!”

    “你若再不离开,休怪我二人剑下无情。”

    ……

    他二人你一人我一句,无不是在质疑她逍遥天山的身份,以及恐吓其离开。

    倒也无错,若世间安定,她绝不会踏出逍遥天山。

    她本应守着逍遥天山隐世而居,一辈子,不与世有所交。可惜,不久前她入梦,梦中言此方世界乃是话本所幻化。

    话本中,男女主相爱却不为世所容,故而毁天灭地。男主更是执一剑,断逍遥天山,一时灵脉消散、人间炼狱。

    不论是作为守山人还是逍遥天山的传承者,她都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职责。

    可惜,梦中寥寥幻影,并无主角名姓。只有隐约的指向,祸世之人出自这千仞山。她只得按照对世所知,找到这剑道第一山,试图寻到未来一剑劈断天山的剑道魁首。

    她再次抬眼看向二人,见着他们口中叫嚣、手上挥剑。便似作挑衅般,一步一步直奔二人而去。

    正好,见识一下这剑道第一山中,剑修的实力。

    守门弟子见她既不回答,还视他们的言语如无物。二人对视一眼,皆挽剑刺向乌九月。

    剑近至眼前,乌九月仍不急不缓的走着。直到一剑将将抵上其眉心时,寒风猛然爆发低鸣,风与剑于无形中交刃。执剑的弟子只觉被外力所挡,他硬生生地向前逼,却寸步难进。另一弟子则于雪中盲目劈斩,明明人就在眼前,却难触其边。

    转瞬间,二人底细已被摸透。乌九月不想再纠缠,风雪皆由其意般,交叠相绞,剑刃悲泣。二人下意识闭眼,泣声止,睁眼,只余断剑。

    “剑峰是哪座?”乌九月已行至石阶尽头,她俯视二人问到。

    其中一人还欲赤拳向前,另一人却先道:“在南边,南峰!”

    乌九月瞥了一眼南方,微微颔首:“多谢。”

    这次她不再是一步一步地走,而是直接飞身离开,直奔南峰。

    望着离去的背影,被拦住的守门弟子问:“就这般让她进山了?”

    “你我二人明显不是她对手,还不赶紧去禀报各位峰主长老!”

    ……

    寒梅煎雪,酒香四溢。

    竹椅、酒盏,一派悠然自得。裴沐清举杯欲饮,却突然感觉院地震动。

    下一瞬,风雪即至,一圆润又坚硬无比的东西将他的酒盏打落。

    “你不是燕向空?”紧接着,空灵如天来的声音传至耳畔。

    什么燕向空?裴沐清看着洒落在地已无处可寻的酒水,虚握的拳攥紧了。

    他抬头,见到来人是一小姑娘时,愣了一瞬。

    乌九月更是疑惑顿生,剑峰主院,千仞山剑道之主——燕向空的院落,住着一个极为陌生的面孔。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千仞山南峰主院!”

    差不离的台词,乌九月直接将玉令扔到他眼前,“逍遥天山乌九月,寻千仞山剑道之主。”

    裴沐清瞥了一眼被她置到眼前之物,什么玉令根本听都没听过,逍遥天山还有人在?笑话!一个小姑娘家不知用什么歪门邪道进他的主院,竟然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我就是南峰之主,不曾听闻小友名讳。小友还是识趣些速速离去,不然,我的剑,可不讲幼小老弱,不讲情面。”

    又是这样的回应,乌九月指节轻轻叩击,目光清泠:“所以,你就是当今剑道第一人?”

    裴沐清听着,整个人微后仰了一下,轻轻发出一声嘶。他眼神飘忽了下,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下颌稀疏的胡须,掩唇咳几声后道:“自……是,千仞山剑道第一,我为剑峰峰主,当然是剑道第一人!”他话音方落,圆润又坚硬无比的壳状物袭面而来。

    这一次,他侧身躲避,得以见其原态,好似是块龟板?

    “出剑吧。”无甚情绪起伏,气势却出。

    龟板在裴沐清周身寻隙而击,本欲赤手推还,却难躲避又难掌控,他只得出剑应对。剑出鞘,龟板的速度慢了些许,乌九月盯着那剑看了会,只是一柄普通剑,不足以断其天山。

    看完,她亦不再收力,龟板融于风雪中,一时间分不清是风在刺骨,还是雪在凌迟,抑或是是那龟板在周身处处打击,造成的骨肉疼痛。

    逍遥天山,相卜后裔,融万物于法则,万物不为所有却可为所用。看似是风雪受其控制,实际上是她随风雪之势,借风雪之力。

    裴沐清提剑应对,剑光却快不过龟板,转瞬间,他浑身上下无不受击。甚至见其式微,另一方反倒愈加过分,逼得其连连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在退出第六步时,他被击溃于雪地,剑亦脱手飞出。龟板旋飞,回到乌九月手里。

    一抬眼,一低头,二人对视。一个眼里是震惊与惊惧,一个眼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裴沐清修行百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道法招式,似是法修却又完全不同。眼前人看着年纪尚轻,却灵力浑圆。难道真是逍遥天山来人?他想着,又兀自摇了摇头,逍遥天山早已无人。

    乌九月盯着眼前人,当今剑道第一人?修仙界已是青黄不接到如此地步了吗?这样的剑修,就算来千万个都不足以劈断逍遥天山!

    若非其一脉有预卜之力,此时的她就当觉得是做了虚妄之梦了。看来,故事尚未开始,男主,尚未出世。

    在她思绪翻转时,裴沐清已经暗戳戳地轻点玉简传告其他人,且做好了应对之措。

    “小友难道真是逍遥天山人?!”他故作惊讶,“我为峰主不久,对逍遥天山了解多有不足,还望小友见谅!”谄媚之态毫无违和的浮于其面。

    乌九月见其惺惺作态,并未做回应。

    裴沐清倒是不尴尬,“我入主南峰虽晚,但本山尚有其他道友,想必他们定然是识得小友的。这样,我带小友去寻他们一见,自当是有人知晓小友所来之意的。”说着,他已经从雪地中站起,端得是一派的正道之姿。

    乌九月垂头思索些许,便点了点头:“嗯”。

    “小友不知我酿造的梅酒独具风味,一会儿与其他道友相识,我们共饮几杯!”

    “哎,瞧我这般,逍遥天山何物没有,怎会贪我这梅酒?”

    “不过逍遥天山就算有梅酒肯定也与我这不同,小友还当得尝尝才知。”

    ……

    裴沐清引着她往中门大殿走,一路做亲昵寒暄之态,不论乌九月是否回应,都声声不绝。

    行至中门大殿,乌九月微抬头迎了一脸风雪,她闭着眼。耳边是窸窸窣窣的、于风雪天地间格外突出的、人动之声。剑、衣、人,交缴,前面不绝于耳的絮叨之音已然无声隐匿。

    细微的响动被风雪衬的愈发嘈杂闹耳,听着剑阵既成之声,她缓缓睁开眼。

    面前数百个剑修,无论是长者还是少者,无一不控着剑,将其围在中间。

    “擅闯千仞山!诸弟子听令,伏捉其于剑下!”

    一令既成,百剑成其势。长短不一,质地不同的剑,于素衣天地下,泛着凌白的剑光。四面八方的剑卷卷而来,一剑搭一剑,剑剑相推相护,要将其困于此方剑阵之间的她一剑、一剑地割过。

    乌九月循着剑光的间隙,侧头望向来时的山门,千仞山,翠屏千仞合。如今雪盖翠色,人亦非昨,剑道风骨成了如此的曲姿作态,剑道的正气变成了阴谋威吓。

    她侧头,准确扫见立于剑阵上方一角,面带着不屑、轻视与嘲弄的裴沐清。

    她说了,这样的剑修,千万个都不足以断其逍遥天山,更不能困其——逍遥天山守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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