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阿芥秀眉微蹙,面带狐疑之色:

    “若是置办北细辛,怎会需要这么多银两?”

    刘伯却是急不可耐,略带呵斥之意,瞪大着眼睛盯着阿芥。

    “小姐就是这般说的,你只管支取银两给我便是,若是小姐归来之时发现这北细辛还未置办,怪责下来,我可承受不起。”

    放下账本,阿芥缓缓起身,似乎是担心真的影响到苏合香之安排。

    刘伯见此番说辞奏效,旋即又打起了苦情牌。

    “阿芥姑娘啊,刘伯我在香坊这么多年了,这些日子香坊过得不好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担心得紧啊!”

    先前路途上寒风刺骨,刘伯冻得难受,此刻在屋里正暖和着,恰逢煽情之际,刘伯鼻涕一流,眼角竟然滑落两行浑浊的泪。

    “若是连小姐的吩咐都不能完成,老刘我啊,这辈子怕是……”

    刘伯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瞥向窗外,似是离开香坊便会老无所依。

    兴许是为刘伯所感动,又或许是为了帮助小姐,阿芥没有多言,只是加快了动作。

    不消片刻,阿芥怀里揣着一堆金银细软之物来到了刘伯面前。

    阿芥两手一摊,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外加些许碎银散落在账房的桌上。

    “这些便是坊中剩下的钱银了。”

    细看而去,偌大一个香坊竟然只能取出百两银票加不足三十两的碎银。

    “这……坊中就这些钱银了吗?”

    刘伯伸出手准备收入囊中,待看清之后却止住了动作,一时有些哑然。他可没想到坊中已经这般穷苦了。

    别说置办先前眉麓山从村民手中收来那般数量的北细辛了,就怕是连十之又一也不过是堪堪尔尔。

    “刘伯,这些,不够吗?”

    阿芥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知刘伯竟然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将钱银归拢抱入怀中。

    “够了,够了,哈哈哈,当然够了!”

    刘伯笑声略显癫狂,逐渐远去,只留下正一脸不解的阿芥。

    出了门,刘伯觉已走远,眼神一冷,不由得心生轻蔑。

    “真没想到,这才多少时日,已经将坊里给败坏成这般模样了,看来果然不能让小女娃掌权啊!”

    殊不知,在他走后,阿芥缓缓关上了门,嘴角同样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果真如小姐所说。”

    ……

    眉麓山中。

    山中飞鸟惊鸣,婉转啼响传遍山林。

    只见数道身影正背负药篓,用小道边拾来的枯木树干当做手杖,正在崎岖的山路中不断穿行。

    “祁先生,此行真可采集这般多北细辛?”

    “这眉麓山中,若是问谁熟络,我言第二,无人敢言第一,那山涧中,有一处茂林,其中北细辛多不可数。”

    不错,此行人正是祁绥与苏合香还有香坊的伙计们。

    在第一次拜访祁绥之后,那看门的侍童不出苏合香所料,自然是将苏合香所说的话转告了祁绥。

    于是,苏合香第二次登门拜访之时,顺利见到了祁绥。

    说来,苏合香本以为这眉麓山中的隐士,不说雪眉银发,也应有些许老态,谁曾想竟然是一看来不过和自己约莫年岁的俊俏公子。

    可祁绥虽然年轻,但谈吐之间所言,足以窥见其满腹才学,更加上他那周身淡淡的,不可言明的雅适气息,倒也颇有隐士风范。

    苏合香与祁绥攀谈认识了之后,只是说明来意,又提出了作为交换的条件,祁绥便欣然答应带着苏合香前去采摘山中的北细辛。

    “苏公子,不知你所说的安神入眠之香,功效是否真如所言。”

    闲来一路无事,祁绥略感无趣,于是主动开口。

    “自然是如此,我观祁先生眼周浮肿,卧蚕发黑,想来是困扰许久了吧?”

    拨开拦路的树枝,倦意涌来,祁绥不自觉打了声哈欠,旋即叹气。

    “已经数月有余了,若不是这眉麓山风景秀丽,平日走走能舒缓身心之疲倦,怕是早已卧病在床,无病呻吟罢了。”

    “祁先生放心,在下略通药理,辅以家传安眠香,定能让先生睡个安稳觉。”

    “哈哈哈,那倒是多谢了,不过这些日子来,寻访了不少名医,我也不抱有太多希望了。”

    祁绥有些自嘲,谈笑间,不自觉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苏公子,我们到了。”

    苏合香抬头,只听水声潺潺,顺着河流而上,两旁的茂林中,阵阵香气传来,是北细辛。

    ……

    山下,看守香材的伙计们正聚坐在一起。

    “不是我说,这一趟,啧,难咯——”

    一伙计嘴里叼着根草,有些惆怅。

    “王哥,啥意思啊?”

    身旁另一瘦小伙计连忙追问。

    那王哥只是摇摇头,哂然一笑。

    “还看不明白么,这一趟出来,坊里钱花了不少,老主顾那里的货又迟迟交不上,只怕是坊里撑不了多久咯。”

    “王哥,可咱这一趟不是带了这么多香材回去吗?做好了线香交货了,坊里不就又有钱了吗?”

    啪——

    这王哥毫不客气地给了身旁瘦小的伙计一个爆栗。

    “你傻啊,你也不想想新鲜的香材做香要多久,那些个大财主,怎么会等这么久?真以为是什么绝世好香吗?”

    “诶对,王哥说的是,说的是,还望王哥指条明路。”

    周围的伙计纷纷侧耳,王哥故作深沉。

    “我倒是有个好的出路,我听说……”

    众人纷纷侧耳,生怕听漏了王哥说的话,毕竟大家都是普通出卖力气的伙计,香坊一旦干不下去,都是需要另谋出路的,事关生计,多听听总没错。

    “来人啊,将这些新采的北细辛装车,抓紧时间,我们还要赶着返程。”

    突然,一声清亮的呼喊将众人拉了回来,伙计们抬头一看,竟是苏合香一行人带着香材回来了。

    太好了,不少伙计纷纷面露喜色,只有王哥面色有点阴沉,吐掉口中的草根,低声恨恨地说道:

    “哼,不过是垂死挣扎。”

    一旁,苏合香正与祁绥道别。

    “多谢祁先生了,若不是先生,我万万是没有办法再在这眉麓山中寻得所需香材。”

    祁绥还礼,淡然一笑。

    “举手之劳罢了。”

    “祁先生,先前答应您的安眠香,我过些时日做出来后差人送来与您。”

    奈何时间紧迫,苏合香只得言语上道谢几句。

    “祁先生,多谢,保重!”

    “保重!”

    夕阳下,苏合香一行人渐行渐远,祁绥站在路边,不知为何,嘴角挂着笑意。

    “先生,该用餐了!”

    小路边,侍童迈着小步子一路呼喊,祁绥这才收回了目光,摇摇头。

    “倒是个可怜人儿。”

    侍童听到,好奇地看向祁绥。

    “先生说的可是那清秀公子?”

    祁绥嘴角含笑,没有作答。

    倒是让侍童更加好奇了,自家主人出门一趟,怎么突然没看懂什么意思呢?

    “再仔细想想。”

    侍童不解,眼巴巴地望着祁绥。

    “哈哈,我道是平日里让你读万卷书,倒是忘了让你行万里路,却不如阅人无数啊!”

    祁绥边走边笑,与侍童解释了起来。

    “你可曾见过哪家公子生得这般清秀,甚至谓之肤如凝脂也不无不可?”

    侍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先生您不也俊美无二吗?”

    “非也,苏公子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你的眼力还差点功夫。”

    侍童惊疑。

    “那先生,那位公子……那位小姐,为何要女扮男装啊?”

    踏入院落,祁绥没有回答。

    “这就需要你自己好好深究了。”

    却说,苏合香自幼乃是笼中鸟,未曾经历风霜,一身稚气尚未褪尽,妆容自然是未经风霜。

    然而这般家境却女扮男装,亲自带着伙计来山里采摘香,怕是家中遭遇了大事,祁绥看透了,谓之可怜也不无不可。

    ……

    “小姐,您回来了!”

    阿芥听到坊里传来动静,急急忙忙从账房里出来,看她那毫不掩饰的欣喜,似乎是有什么好事急着告诉苏合香。

    吩咐伙计们装卸香材后,苏合香看向阿芥。

    “可是我所言?”

    阿芥点点头,正欲张口,却被苏合香抢先拦住。她一把拉着阿芥的手,快步走进了屋内。

    “小姐,您简直料事如神!”

    阿芥关好门窗之后,神色间满是膜拜。

    苏合香拾起笔墨,坐在桌前,她需要录入新添的香材。不过,却是长叹一口气。

    “是刘伯吧?”

    阿芥点点头,提到刘伯,她的眼中似乎带着些厌恶。

    “小姐,您是不知道,方才我将账房您吩咐的那些钱银给他的时候,他看到那些银两,当着我的面都没忍住笑呢!”

    苏合香笔头微顿,有些遗憾,甚至有些惋惜。

    “之前购入那次品沉香的时候,那么大批量,竟然没有仔细验货,反倒是将残次品给带入了坊里。”

    “按理说,这种大宗生意,经手的人都是坊里信得过的老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我去查阅账房记录,发现是刘伯一手操办进货事宜,从那时起我就怀疑刘伯手下可能有人不对。”

    “不过我倒是没怀疑刘伯,我想着,他可是坊里老人,我爹可没怎么亏待他,不至于对坊里包藏祸心,却不想世事难料……”

    阿芥听到这里,有些气不过,头如捣蒜。

    “就是!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过阿芥话锋一转,连忙转到了对苏合香的夸赞上。

    “好在小姐算无遗策,早早安排好了一切!”

    阿芥连忙为苏合香斟茶,侍立在一旁,轻轻捏揉着苏合香的肩头,为她缓解疲惫。

    早在苏合香出门之前,她就告知阿芥,如果有人想要趁着自己不在挪用账房的银两,此人一定对坊里包藏祸心,届时,只需予之碎银旧票,扮作账房无钱银即可。

    当然,如果是苏合香吩咐的支取银两,便是早早与阿芥约定好了,一定是需要支取的十一之数。

    否则,在香坊待了这么久的阿芥,怎么可能不知道北细辛需要多少钱银?只不过陪着刘伯演戏罢了。

    恰此时,屋外传来了刘伯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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