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皇后闻言目光微微一顿,谢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说的心里话也触动到了皇后的心。

    她连忙打了个哈哈,举起茶杯道:“山上没酒,婴婴以茶代酒,敬大家一个!”

    谁知坐在一旁的鹤临也跟着举杯,同谢婴一饮而尽,阿姊与皇后对视一眼,皆有些怪异地将眼神放在二人身上打转

    皇后打趣道:“婴婴,你与这位共患难的好友很有默契嘛!”

    谢嫤冷哼一声,原本温柔和善的她这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冷漠刻薄了些,张口便是挖苦之言:“共患难?我怎么听婴婴说,兰芝峡谷是她力挽狂澜救了大家?”

    谢婴尴尬地咧咧嘴,小声道:“阿姊,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鹤临也尴尬地摸摸头,抬眼小心翼翼望着谢嫤,说:“谢嫤阿姊,我现在确实实力甚微,但我有在逍遥山好好练功,将来定会保护好婴婴的!”

    “嗯?”谢婴挑了挑眉,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鹤临的话一下子微妙起来,皇后与谢婴、鹤临相处甚久,知道两个孩子都是赤诚之人,也一直觉得二人很是般配,谢嫤却恰恰相反。

    她与谢婴久别重逢,谢婴更是她从小呵护在掌心的妹妹,从来舍不得叫谢婴吃一点苦,可鹤临连自己都敌不过,又怎能保护得了谢婴?

    承诺算得了什么?

    如果承诺作数,内海大坝便能等来援军。

    饭后谢嫤邀谢婴去山上散步,谢嫤一点点告诉谢婴当年的局面,那时候谢婴不过八岁,还不是记事的时候,很多记忆都很模糊,在谢嫤的引导下,谢婴知道了来龙去脉。

    当年百川资源匮乏,遂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与之比邻的狐弥身上,跨过狐弥的内海,百川便能将魔爪伸向九州,于是内海大坝一直都是狐弥与九州共同守卫,可狐弥父君母君相继离世,幼子不堪重任,率全族退守迷雾森林,完全让出了内海大坝。

    “狡兔死,走狗烹,顾悯城为了除掉爹爹,非要等到狐弥向九州求援才肯出兵,说得义正言辞,不愿干涉他国内政,可若真等到百川踏平内海那一日,他比谁都急!”

    听到阿姊提及九州帝的名字,谢婴吓得赶紧四处打量,若是被人发现对君主不敬,那可是车裂的死罪!

    “爹爹战死的那日,狐弥君主方才向九州低头,沈宗政立刻出兵与百川对垒,直到沈昀领着谢家军杀了百川措手不及,方才将百川打得节节败退。”

    又听谢嫤谈到沈昀,虽言辞淡淡,却不乏夸赞之意。

    “爹爹战死前,粮仓起了大火,爹爹预先设定的作战计划也被百川知悉,这才败得那样之快……自长宁军全军覆没后,我便隐姓埋名潜入京畿,利用爹爹曾经的暗线关系进了内卫,执行数年任务后,我终于爬到了一个小头目的位置,也在内卫老人的口中得知了当年的内幕……”

    九州帝忌惮谢宁,忌惮曾经叱咤风云的长宁军,为了彻底铲除谢家势力,他趁谢宁在外行军打仗时将谢宁在前朝的亲信一一拔除,又在谢宁军中安插眼线,将作战计划悄悄传递给百川。

    “这个叛徒究竟是谁?!”谢婴恨得牙痒痒,可谢嫤却忽然沉默下来。

    半晌她方才开口:“我不知道……但爹爹的死追根溯源便是顾悯城的手笔,再过几年等我爬到更高的位置便能面见他,届时我会杀了他为爹爹报仇!”

    在谢嫤低垂的眸子里,谢婴分明看到了一丝犹豫,彼时的谢婴根本不知其中意味,而现世的谢婴却十分了然,谢嫤的犹豫在于纪洪宇,纵火烧粮仓的是他,悄悄放出情报的人也是他。

    少年谢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知道爹爹的死与九州帝脱不了干系,她猜想过是九州帝为了征服天下、为了叫狐弥向九州低头方才不肯派兵支援,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九州帝谋划好的。

    谢宁鞠躬尽瘁,让他一个皇族远亲得了天下,却沦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何其凄凉?

    谢婴嘴唇颤抖,幽幽说道:“阿姊,只要我回宫,以长宁县主的身份面见顾悯城,定能一举刺杀他!”

    可谢嫤却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内卫是做什么的?”

    谢婴茫然地看着她,谢嫤继续说:“内卫本就为守护九州帝王而生,他们无时无刻不在顾悯城身边守卫,若顾悯城遇刺,他们难逃其咎!外人想要刺杀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是顾悯城自己设局,想要达成某个目的才会故意受伤。”

    这番话叫现世的谢婴大为震撼,因为在上一次梦境里,她穿越回过去,亲眼看见过棠千秋刺杀顾悯城,并且叫后者受了些伤,难道那次受伤是顾悯城刻意为之?只为让势大的沈昀回京?

    那现世里棠千秋的刺杀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现世谢婴刚想到这里,谢嫤便说道:“七年前九州清晏,北滇世子嫔刺杀顾悯城,为了卖北滇世子一个人情,顾悯城洋装遇刺受伤,也因此为北滇世子夺位助力。”

    当时的世子嫔,便是后来的北滇皇后棠千秋。

    谢婴彻底惊呆了,不论是少年谢婴还是现世谢婴,都不敢相信顾悯城竟是这样一个疯狂之人,现世里棠千秋刺杀,伤到了顾悯城,是他想让北滇世子欠下人情;梦境里因为顾昭的干涉,棠千秋刺杀失败被侍卫围杀,顾悯城竟能在极快的速度里撺掇唐风灵拱火,趁机召回手握重兵的沈昀……

    连自己性命都敢谋划的人,顾悯城真的太可怕了!

    少年谢婴一句感慨忍不住脱口而出:“他可真是个疯子!”

    谢嫤点了点头:“所以婴婴,你别冒险,你好好在逍遥山待着,报仇是大人们的事情,你只管好好长大。”

    谢婴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问道:“那阿姊你呢?若刺杀成功当如何?刺杀失败又当如何?”

    刺杀成功与否,若没有给自己找好退路,则只会葬送自己性命,这是谢婴万万不能接受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谢婴怎会允许阿姊再次离开自己?

    “阿姊,爹爹的死不止顾悯城一个凶手,我会把所有害死爹爹的人全都找出来,我会一个一个地杀掉他们!”

    谢婴从未露出过如此阴鸷凶狠的目光,温热的阳光下,谢婴的眼里却晦暗无比,谢嫤忽然在心底里质问自己,将一切告诉谢婴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

    夏日炎炎,九州帝的生辰将至,跟往年一样,顾昭与顾悯城的生辰皇后都会亲至,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回来皇后带上了谢婴,先前几年谢婴苦心修炼经常闭关,几乎不问世事,逐渐修出了元婴雏形,与此同时也有三年未曾踏入皇城了。

    自从谢嫤上次现身将一切告诉谢婴后,谢婴心里一直藏着沉甸甸的心事,皇后将一切尽收眼底,可她不能干预谢婴的选择,也不敢与谢婴一同分担这个秘密。

    从心底里,皇后仍然不愿伤到九州帝。

    再见顾昭时他已是矜贵端方的太子昭,不过十岁的年纪已然长身玉立,脸颊如同瓷娃娃般白净可爱,只是站在那儿便叫人心里软软。向来不苟言笑的他在看见谢婴的一瞬眼帘微颤,接着不自觉往她身边走来,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

    “姐姐也知道回来!我还以为姐姐把昭昭忘了呢!”顾昭耍起了小孩子心性,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谢婴赶紧解释:“前些年殿下生辰时我也很想回来的,可是总被修炼绊住了脚呀。”

    “别以为扯些谎我便能原谅你!”顾昭高高抬起下巴,瞪了一眼谢婴。

    谢婴却忽然发现什么新鲜事物般,凑到顾昭身边比划了一下,惊讶道:“殿下又长高了呀!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比姐姐还高?”

    顾昭仰头看着谢婴,望着后者在胸口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心里不禁有了恼意,说:“姐姐是在取笑我吗?”

    谢婴连忙摆手,又做了个发誓的手势道:“可不敢!天地良心,我怎会取笑殿下?!”

    “姐姐,做不得这个手势的!”顾昭忙拉下谢婴的手,见谢婴疑惑,他便说:“狐弥的君主弗澈殁了,临死前向九州俯首称臣,换取九州的庇护,九州发誓的手势在狐弥是诅咒的意思,今日九州清晏有不少狐弥的贵客,姐姐千万别叫旁人误会了!”

    谢婴听了此话又不禁想起了铩羽之征,想到了爹爹的死……狐弥这个不中用的幼子皇帝,竟没等到为狐弥开疆拓土的时候,便愕然离世,可怜,可惜。

    “婴婴回来啦!”

    谢婴身后传来了九州帝的声音,因为先前知晓的那些内幕,谢婴深知九州帝是个多疑且心狠的角色,表面上永远和蔼又善良,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藏着锋芒。

    谢婴深吸一口气回过身行了大礼,恭祝九州帝生辰,得了应允后谢婴站起身子,抬头望了一眼九州帝,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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