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

    结婴所需材料都大差不差,只是根据修士的灵根不同,所需也不尽相同。

    江明溯所缺的那一味灵草,名唤“天星草”,虽只生长在永夜之地,却不仅喜水,还喜微光。

    它极难储存,一旦被摘下,便会在三日之内枯萎,因而宗内并无储备,需她自己去摘。

    幸而天音宗试炼塔内第七层,恰是永夜。

    沈丹洲亲自将四人送至第七层后,慢悠悠坐到观影石前,跷着二郎腿,嗑起了瓜子。

    跟在身后的塔灵:“……”

    “宗主,注意形象。”

    ……

    江明溯无奈地叹一口气。

    采集天星草本是她一个人的事。

    可师尊话音方落,宋雪见便眉眼飞扬,温柔笑笑:“小师妹莫怕,有我们呢。”

    江明溯下意识拒绝:“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可……”

    一句话尚未说完,温热手心便搭上她发顶。

    沈丹洲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没事,你师兄他们几个闲得慌,正愁没事做呢。”

    岑衔月低眸,抚了抚腰间昨日才夺回的佩剑,轻声:“正好,我欲洗炼凌虚。”

    自储物袋里随手翻出一本蓝皮书,季繁音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嗯这阵法颇有新意,竟要用上永夜层的凝霜露。”

    “我的琴,也该保养保养了。”

    宋雪见偏头看了眼在身后的木琴,实则悄悄瞪向季繁音,暗中传音:【喂傻子,拿错书了。】

    只见那看似正经的蓝皮册子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娇宠道侣:邪魅仙君狠狠爱》。

    季繁音故作镇定地干笑两声,连忙找补:“不是,你们不能因为这个书名就歧视它,这里面都是很正经的学术讨论……”

    说话间不忘回瞪宋雪见一眼:【没大没小,叫师姐!】

    江明溯忍俊不禁,知晓除了岑衔月——他大抵是想监视她——师尊她们都是真的担心她,只得乖乖应好。

    余光里,她瞥见枝头经年的积雪,正悄然化开。

    ……

    回过神,江明溯环顾四周,意识到她们正居于一片无垠的、黑暗的旷野,萦绕在身周的,是吞噬一切人造光源的夜色。

    她极目远眺,周遭除了黑夜,还是黑夜。这个被沉沉夜幕长久笼罩的地方,唯一的光,便是漫天绚烂的繁星,在深蓝的夜空中莹莹闪着光亮。

    许是恐她害怕,身侧的季繁音牵住她的手,无声安抚。

    江明溯迟疑一瞬,静静回握。

    她的确是……有些怕黑。

    多年交情,岑衔月最知晓她惧怕什么,担忧的目光停在少女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见二人动作,岑衔月掩于袖中的指节微顿,最终只是淡淡出声:“……天星草喜水,在紫微之南。”

    季繁音了然,展开神识,在识海内将星辰串连成线。

    星阵在她眼中将将成型,便见江明溯遥遥一指:“那边,有水元素的气息。”

    季繁音:欸?

    星阵成型,紫微之南,正在江明溯所指的方位。

    季繁音:欸欸欸?!

    宋雪见亦是怔然,迟疑道:“师姐,你的列阵速度是不是退步了……”

    “胡扯,我日日在练的。”

    岑衔月垂了下眸,藏起笑意。

    当然是因为阿洄她……

    “我身怀灵骨,又是法修,因而对灵气极为敏感。”

    江明溯腼腆笑笑,难掩眼底亮光。

    季繁音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真挚:“小师妹好厉害!”

    宋雪见笑吟吟接话:“我见过其它有灵骨的法修,都不及小师妹半分。”

    江明溯耳尖泛红,小声道谢:也就,还好啦。”

    岑衔月才方启唇,又无奈阖上。

    还不行。

    此前不过是打招呼时友好了些,他便隐隐感觉到规则之力在压制他。

    “岑衔月”本性暴戾乖张,在同门面前,装的是冷漠寡言、正道君子的形象。

    那时尚为试探,若他再有异于“岑衔月”的行为,便前功尽弃了。

    试炼塔外,沈丹洲捂住唇瓣,弯弯眉眼:“嗳呀,我果然没看走眼。”

    *

    走过看似无尽的旷野,一行人在一处山谷中停住脚步。

    两侧皆是乌黑的山,起伏延绵至远方。

    耳畔模糊的水声潺潺,却始终不见溪流。

    江明溯眉梢轻蹙:奇怪,此处水元素极为浓郁,为何不见水体?

    ……不对,这种雾蒙蒙的感觉,不是没有溪流,是有东西,将它藏起来了。

    几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背对着围成一圈。

    岑衔月是暗灵根,在漆黑夜色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原本寂静的深黑泛起涟漪,他拔剑出鞘:“当心,是魇兽。”

    然而,来不及了。

    剑身落地,发出“锵”的一声响。

    魇兽与天星草一样,是永夜的特殊产物。

    它个头不大,形似黑猫,攻击性不强却善用幻术,通过梦境,蚕食修士的神魂。

    ……

    “小姐,该起床啦。”

    晨光透过窗纸,柔柔打在脸上。

    空气中浮动着浅淡荷香,床帐之下,少女揉揉眼睛,坐起身,睡眼朦胧地嘟囔:“惊鹊……”

    “今日起这么早做甚……”

    江明溯被惊鹊一把从床上捞起,神智不清地由着她替自己更衣挽发。

    “小姐忘啦?”惊鹊喜气洋洋地笑道,“今早老爷与夫人外出归家,您不是期待许久了么?”

    江明溯知晓她说的没错,但心底却无端生出几分疑惑:孟千秋和南珺回来,关她何事?

    ……咦,南珺是谁?……孟……她怎么能直呼父亲名讳?

    ……她想起来了,爹娘上个月外出前往江南,今日回家,还承诺她会带许多江南特产回来。

    刚刚,她在想什么来着?

    不管了。她眼尾眉梢都染上明灿笑意,今日爹娘回来,她定要缠着她们讲讲江南逸闻,再让爹娘看看她学到的新法术。

    洗漱完毕,江明溯拎着裙摆,雀跃着小跑到膳厅门口。

    孟千秋与江愿暄已然落坐,正在一起说笑。

    孟千秋一身渥丹色锦袍,鬓发微霜,看向江愿暄的目光温柔含笑。

    江愿暄亦含着笑,绯裙曳地,眉眼飞扬。

    惊鹊小声感叹:老爷与夫人真是登对啊。”

    总觉得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古怪。

    江明溯下意识蹙了眉,一瞬迟疑最终被心中涌动的喜意取代,她下颔微扬:“自然,我爹娘自然是般配。”

    闻声,膳厅内的夫妻一同看过来。

    “阿洄,”孟千秋朝她扬扬手,“过来,让爹爹看看你。”

    “洄光”是母亲为她取的字,“阿洄”则是她的小字。

    可此时孟千秋用亲昵的语气叫出时,她竟觉得陌生和别扭。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时失神,她已走进了膳厅,不知为何身体本能排斥孟千秋,她坐到了江愿暄身边:“我要跟娘一起坐。”

    闲谈着用完早膳,惊鹊凑到江明溯耳畔:“小姐,岑少爷来寻你了。”

    ……岑小少爷?

    ……岑衔月?

    她何时认识……脑海中自动填补上青梅竹马的记忆,江明溯点点头。

    “你让他在院子里等着,我马上就到。”

    ……

    明华院,江明溯推开门进去,笑吟吟道:“岑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她笑起来实在太漂亮,岑衔月视线微晃,耳尖发烫,但还是沉下脸唤她,“孟小姐。”

    江明溯一怔:“什么孟小姐,我姓……”

    “还记得么?”少年声线平静而清冽,“你本姓孟,为何要叫自己江明溯?”

    江明溯神色一空:“我……”

    识海中有什么轰然碎开,无数尘封的记忆上涌,江明溯痛苦地弓起脊背,捂住头。

    祭坛,血海,镣铐,母亲的尸骨……

    什么恩爱登对,什么父慈女孝,假的,都是假的。

    在江明溯被发现天赋异禀、适合喂养魔神之前,孟千秋对她们不管不顾,只有娘亲和惊鹊与她相依为命。

    江愿暄在数年前去世,不到三月,孟千秋便娶了续弦。

    对发妻,对长女,他从未给予过哪怕一丁点的爱意。

    疯狂席卷识海的回忆与魇兽的力量撕扯着,江明溯的灵台渐渐重归清明。

    她慢慢站直身体,对上一双熟悉的灰眸,眸中晦涩的情绪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小师妹……”他慢吞吞开口,“手。”

    江明溯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攥着岑衔月的手臂,平整的衣料被攥出深深浅浅的褶皱。

    江明溯:!!!出大问题!

    她忙不迭松手,连声道歉。

    少年淡淡颔首,并不多言。

    此前在宗门中不便杀人,这样好的时机,岑衔月竟没有趁此将她除去,反而还赶来救她。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

    “那个,三师兄,”江明溯羽睫轻颤,“谢谢啊。”

    【叮!恭喜!宿主好感值+10,当前好感:-99%,再接再厉哦!】

    江明溯:【……?】

    他是喜欢听别人谢谢他吗?

    【还有,你这个断句是什么东西?】

    系统讪讪:【噢,口误,口误。】

    岑衔月神色微顿,半晌移开眼,轻描淡写:“举手之劳。”

    在江明溯看不到的地方,少年捏了捏耳垂。

    ……

    ……

    好烫。

    好感值的增加给江明溯壮了一些胆,她想起方才的事,叫住岑衔月:

    “师兄如何知道,我原先姓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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