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乱梦之中就莫名其妙闯入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驰月箫看着自己扬起长鞭,狠厉一扫,沈观头颅便洒着血滚了一地。

    玄色长鞭末端血淋淋还滴着血,那无头的上仙竟还能动,手提长剑就向她挑来。

    驰月箫不紧不慢退了半步,无妄横扫过去,行云流水般又落下第二鞭,第三鞭——而那沈观身体仿佛纸做的一般,长鞭过处他便四分五裂,分明满地都是尸块,那手脚依然不管不顾地砸向驰月箫。

    她被恶心醒了。

    明明平生也见过更不适的场面,驰月箫梦到这么一幕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境主。”

    叩门声适时响起,宁峥在门外静静候着,看向身边一老者:“您听啊,木叔叔,境主此刻正歇息着,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进来。”驰月箫方才从梦里脱逃,此刻竟还有些惊魂未定,听到宁峥声音才略缓过气来。

    老者还要与宁峥争辩,听到驰月箫允许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才轻轻推开了门。

    他面容虽沟壑横生老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年事已高,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此刻在驰月箫面前还特意放轻了声气,却依旧声如洪钟:“境主,木涵英前来拜望。”

    这位木涵英,正是无修境另一位执事。相貌如山地,脾气如火药,行事如炸雷,说实话并不是当执事的料,然而念及贡献与能力,他还是勉强能称一句“德高望重”。

    这般脾气在境中其实没几个人能忍。也就是宁峥,仿佛天生就晓事极了,不与他这炸雷性子计较,驰月箫这才勉强将他二人安排一同任职。又由于二人虽是不同辈分,木涵英自己又无所谓,最后莫名其妙宁峥就称了他为叔叔。

    驰月箫低声应了,一见木涵英枯瘦的脸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很有些头疼:“你……起来。我是累了又不是死了,你倒也不至于如此。”

    宁峥不适时地笑了出声。

    然而木涵英此时没空理他,听了驰月箫一话方才放宽心,又忍不住嘘寒问暖,支吾半天才憋了下去,只好不知所措地依驰月箫所言坐下了。

    “我倒是无碍,”驰月箫简单收拾了一番,“龙渊还在河渊底,我去捞他。”

    宁峥往旁边移了一步:“境主。”

    “说了无碍,你们歇着,我去去便回。”

    驰月箫话音温和,此时一见宁峥挡她去路有些疑惑,只当是境中还有要事需她处理,便道:“不急,有事我回来再说。”

    “外头被金霄坛的人围了一通你这时候出去得是送死——不如改日?龙伯伯虽说是沉睡了那么久,可他毕竟是蟠龙,必是耐得住……”

    “喔。”

    驰月箫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抬手扶了把竹簪,给自己倒了碗茶,神色漠然下来。

    “那便都杀了。”

    她一句轻描淡写,宁峥头疼得背后直冒冷汗,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去劝这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境主——而驰月箫此时神色缓了过来,轻松笑道:“玩笑了,我又打不过他们,万一再掉进河渊可怎么办,岂不是在家门口丢脸。不必心忧,无修境他们破不开,这一帮人啊,整日吃喝闲出屁来,没事做就来无修境练手——可看给他们能的。”

    “走,带我去逛一逛无修境。”

    慕景策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省油,一阵直接开到了紫霄楼,连多走两步都省了,简直是再贴心不过——十分适合沈观这种某些时候就懒惰至极不愿亲自下地走路的人。

    “殿下,请吧。”

    沈观一落地便站在了紫霄楼门边,一时间不知该感谢慕景策体贴还是该气闷,只好摆手示意他走,自顾自打起算盘。

    算盘没打完,沈观竖起耳朵听着身后动静,确认慕景策离开之后,便偷摸造了个虚影,本尊则溜去了兰家酒肆。

    兰绡还在酒肆,约莫是真的喝大了,此时烂醉如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店小二仿佛看惯了一般,给她披了件外衫,自己则兢兢业业收拾着铺子,不敢有一点怠慢。

    沈观没去叫她,自己要了一壶酒慢慢喝,胸腔里莫名憋闷极了。

    之前兰绡对他说,酒能暖身,壮胆,能消愁,几杯黄汤下肚,那些琐事凡尘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了。

    他当时笑着反驳:喝酒伤身,消愁消一时痛快,往后该担忧的照样得忧,不是区区酒意就能消解得了的。

    他以为说出这般话来,自己已经看惯了一些俗事——可是他忘了自己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愁呢。

    自以为是强说的愁,能算个屁来。

    沈观不厌其烦斟酒一饮而尽,没留神就喝多了,脑海里一片混沌。忽而驰月箫长鞭呼啸而过,忽而沈荃呵斥的神情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起来,忽而他又站在河渊旁,缓缓伸手探了进去……

    他蓦地惊醒。

    然而毕竟还是醉了,他迷迷瞪瞪地睁眼,没能彻底清醒,恍惚之间只听到有人唤他:“沈观,出来。”

    沈观下意识忽略了声音,以为是兰绡喊他,低声应着就跟着声音的指示走了出去。

    中天街巷向来安静,许是正中央一座金霄坛镇着,连石墙都规整得如同刀削,没有摊贩叫卖说笑,清净得仿若鬼岭。

    沈观追着声音一路穿过空荡荡的街道,灵活地翻过石墙,回到金霄坛,傀儡一般走了进去。

    守门的小仙官一见来人是金銮殿下,怂字写在了脸上,不敢多嘴问所为何事,窝窝囊囊放了沈观进去,犹豫半天也没敢与沈荃通报。

    而沈观仍遵循着那神秘声音的指引,顺顺当当到了金霄坛正中,取剑放血,打开石门,通过弯弯绕绕的石阶,走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喊停。

    石阶尽头沉重的石门缓缓移动合上,在遥远的上方发出沉闷的声响。眼前是一座小石台,台上缓缓流动着灵气的结境里,豁然安放着一片铜镜。

    准确来说只是一小片铜镜,圆滑的边缘与白玉质相嵌,朝上的背面纹饰繁复怪异,铜玉交错镶嵌,隐约能看出这一片图案是个太阳,太阳对面有张开的两个角,像极了打开的交刀。

    沈观醉醺醺站在石台前,听见那声音道:“取血,开结境,取铜镜。”

    “……为什么呀。”醉鬼摇摇晃晃围着石台转了几圈,饶有兴趣地对着铜镜细瞧,贸然伸手想去拿起来仔细看,却被结境蛰了一下,他整只右手疼中夹带着酥酥麻麻,痛感顺着胳臂刺入了额角,沈观头一疼,醉意竟缓缓消失了。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沈观顿感一阵轻松,与此同时手上的痛感就莫名被放大,他疼得倒抽几口冷气,甚至要怀疑整只手是不是要当场被烤熟。

    “我这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被雷劈了吗!”他咬牙切齿骂了一句,实在没遭住疼,又发现自己手心莫名其妙多了好几道伤口,一用力立刻又渗了血出来,顺着下垂的手指往下淌。

    那是方才过石门一路放血留下的伤口。然而沈观愣是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酒肆到了这么个黑暗阴冷的石室,回想了半天,深深怀疑自己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约莫还是个冷血无情又变态的疯子。

    他忍着疼,一记手刀狠狠断了伤手灵脉,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了几步,四下扫了一眼,没见到出口。

    “什么鬼地方!”

    沈观抛了一指火苗,勉强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石室整体外观。

    这样一看石室简直像个陵墓,他心凉了半截,顿时感觉自己有种半截入土行将就木的气质。

    他想到自己已经没知觉的右手,心里悲伤极了。

    哪个不要命的把他带坟墓里头来了!

    沈观顺着地面石板走了两步,怕有机关没敢多动,取剑小心翼翼探了一探。

    万幸这间石室的主人似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外人闯入,并没有加机关——沈观平安无事走了一圈,没找到出口也没发现别的特殊之处,便大喇喇走回了原地。

    石台上铜镜外的结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沈观盯着看了一会,眼有些酸疼。

    他隐隐猜测这铜镜会是打开石室的关键,却没敢直接触碰,只好从衣袖处扯了片破布,才覆上结境就灰飞烟灭。

    沈观看着伤手,陷入了沉思。

    那疯子拿他手去探这结境了?

    他心里涌起千言万语要去问候疯子祖宗,话到嘴边想起来自己处境,发现应先担忧自己,只好咬牙切齿吞下这一气,转头又去摸索石室。

    石室昏暗,饮尘剑没留意被石板之间缝隙卡住,沈观右手掌心随着剑柄一震,又淌出血来。他忍下骂人冲动,换了只手执剑,伤手浸着血黏黏糊糊 ,扶住了石壁。

    他铁了心要报复石室主人,恶作剧一般在石墙上留下几个血手印,然而或许真是时来运转,没再探几步,沈观瞎猫碰上死耗子,对面石墙缓缓动了,竟露出个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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