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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天儿太热了,停一阵子我攒攒稿子哈~
信誉的尽头是玄学,押上龙年的好运,也得把它更完~
所以请收藏的祖宗们避避暑再来~
祝各位能拥有瓜果懂事~蚊蝇不扰~小人退散~夜凉好梦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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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年要来了,妈妈说过年要把欠的债都还清,来年才能风调雨顺,预计要恢复更新了(握拳)。<hr size=1 />
</div> 和光既然在雪娘跟前放了话,要替小白罴找母亲,自是不好意思食言,第二日雪霁天晴,便在山中寻到了奄奄一息的母兽。
原先和老爹说书的时候总念:养一头是赶,养两头是放,三头也就是那样。横竖自家后院的竹林连着山,和光索性照葫芦画瓢地把母白罴也挪了回去。
母子团圆,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可棘手的问题又摆在眼前——母兽太虚弱,已经没有足够的乳汁哺育饿极的孩儿。
小白罴趴在母亲干瘪的胸前,饿得嘤嘤直叫;母兽有气无力地舔着孩儿的头,默默垂泪。
雪娘蹲在枝头,扭头问隐匿身形的和光,“你有法子?”
“……倒也不是没有……”
崃山下最繁华的镇子当属慕龙镇,镇上逢一、五,必有大集。凡间市井长大的和光深谙营生之道,背上一筐笋干、菌子,再挎一篮果脯干,重操买卖旧业。
数九隆冬天,可食的蔬果本就少,民以食为天,和光的山货自然就成了新鲜玩意儿,加之她要价公允,不多会儿功夫,筐篮便悉数见了底。
几个大户采买模样的人心有不甘,围着和光问东问西迟迟不肯散去。
“娘子可还有存货?几时再来?价格好商量。”
亦有心急的甚至想上门去,故意套近乎,“瞧着娘子面生,可是新嫁来镇上的?夫家贵姓?”
和光连连摆手,含混应道,“不过是山里的小门小户,这点还是从口粮里抠出来的。要不是家下母畜乳汁不足,得给幼崽换些酪浆,也不至于冒险下山走此一遭。”
这番解释入情又入理,围拢的人也只得抱憾散去。
和光不疾不徐地弯腰收拾好筐篮,正欲背上身,一双草履进入视线。
顺着身量往上一端详,是个一身旧棉衣的豆蔻女郎,在那娇嫩的面容之上,显见的故作老成竭力掩饰着眼中的生怯跟试探。
见和光打量过来,小女郎抓了抓衣襟,硬邦邦地问:“娘子要酪浆?”
和光缓缓挺直腰身,竟比对方高出一整头,身量的差距,顿时有了压迫感。
小娘子垂在身侧的手攥住衣边,紧了又紧。
和光视若不见,随口一问:“小娘子知晓何处有售?”
但见她生硬地一点头,“我家有,娘子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和光颔首,“也好。”
下一刻,就似怕她反悔一般,小丫头抢先背过她的竹筐,闷头在身前带路。
和光颊边梨涡微显,两步追上,同她并肩而行,“我姓和,小娘子如何称呼?”
“……花柰。”
纵深穿过两条街巷,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四周仅有稀稀拉拉几户人家。
一直沉默的花柰冷不丁主动开口:“前面是片河床,雨季可能会涨水,镇子上的人都不愿在这里安宅。”
“哦?”和光问询的视线向她投去。
花柰只接了一瞥,便匆匆低下头,“我家是牧户,河床草木丰盛。”
和光的语调听上去很轻快,“土地奶奶保佑,今日竟有这般好运气,叫我不必费吹灰之力便能如愿。”
雪娘在家忽然一阵恶寒,连打数个喷嚏后,越发觉得腰背疼得厉害,她掐指算半天没算出什么一二,心下直犯嘀咕,“……折寿。”
花柰攥了攥竹筐的背带,脚下步子越发勤了。沿河床又行百余步,她将和光领到一座篱笆院前,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站在门下朝里喊了声:“母亲,来客人了。”
哪里怪怪的……怎生这小女郎举手投足间也规矩得像个外人?和光眯了眯眼,缓步跨进院子的同时,打正屋走出一名年轻妇人,手中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杏眼余光在和光面上掠过,妇人薄薄的樱唇牵出颊边两朵梨涡,和善地道了句再寻常不过的寒暄,“大娘子回了?”
那厢一开口,和光心底便有了计较——这家的女主人根本就是同她年岁相当,哪里就能生出花柰这么大的孩子。
继母。
如此一想,花柰的放不开就说得通了,和光一边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耸了一耸。
花柰卸下竹筐,没沾地,反倒垫在自己脚背上,“母亲,这位娘子,想购一些酪浆。”
妇人躬下身对女娃娃轻言细语,“你先自己去顽。”目送她好生进了里屋,这才出来招呼和光,“娘子想要何种酪浆?咱家有羊酪、也有留牛酪……就是留牛的金贵些。”
就在她说出后半句的时候,冷冽的空气中,掺杂进一股若有若无的辣蓼草的味道,和光假意拢了拢发巾,眼角余光捎见一旁花柰挺得僵直的身体。
和光似有为难,喃喃,“也不知崽子喜欢哪样,要不就各买一些……”
妇人却曲解了她话中之意,“做娘的难处,我都懂。若是不嫌腌臜,不妨随我至后院,亲口尝尝再做决定。”
四周的辣蓼辛辣愈发浓烈,和光也不解释,徐徐颔首,“那就叨扰了。”
花家养着十几头羊,还有三四头留牛,牲口圈打扫得干干净净,圈墙外支着一口土灶,膛火一直烧着。
妇人从灶上温着的壶中倒来一盅酪浆,端给和光,“娘子先试试羊酪。”
和光谢过,指指土灶,“这法子好,既能烧水煮饭,还能让旁边畜牲也都跟着沾光。”
妇人柳眉微蹙,“哪里就是畜牲,咱们牧户,身家都押在它们身上,那分明就是祖宗。”说着朝西边一努嘴,“喏,镇上罗屠户家不就是,头前儿吃酒睡迷瞪了,半夜那么大的雪都没听见,一宿醒来,十头猪全硬在圈里了。他那猪还能拆解卖喽,但我们做酪浆买卖的……”妇人说到这里刻意压低了声,掩饰着口中的鄙夷道,“跟那杀生的营生怎会一样,毕竟都是命,怎么说也得给子孙积点德。今年也是,还没交九便冷得紧,就是晚上不合眼都不敢有半点怠慢……”
和光貌似在听,但从她这个角度,一抬眼便能看到,花柰一动不动地杵在牲口槽前,面朝圈里不知在看什么。她慢吞吞地啜了一小口热酪。
“如何?娘子觉得膻么?”
“是有一点。”
“那便再试试留牛的。”妇人说着,又去到灶边,斟来另一盅。
和光敏锐地觉察到,就在“留牛”二字从她口中道出时,无形中就似有人碾碎了辣蓼,汁液溅入眼中,灼烧的疼。她垂首将瓷盅凑到唇边,却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娘子家的酪浆怎么卖?”
“羊酪二十文一壶,留牛的,要八十文。”
和光瞅瞅壶的大小,再估量估量那白罴崽子的食量,“那便各要五壶吧。”
酪浆对普通人家而言,并非米面这些日常必需品,而一身粗麻衣的和光却张嘴就要十壶,随意得让妇人以为她在信口开河。
一瞬的迟滞。
“怎么?”
妇人回神,隐晦道:“虽说是冬日,但这酪浆也囤不住太久,娘子……确定要十壶?”
和光了然,从腰间抽下荷包,摸出碎银递过去,“家在深山,雪厚路滑,索性便一次多购些。”
妇人眼风扫过银两,“既如此,娘子少待,我替娘子挤些新鲜的来。”说着,取过一只陶罐进了圈棚。
和光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进牲口圈,不期然注意到,角落里卧着一头雪白的留牛,安静得无一丝生气。
“那头牛是病了?”
妇人生怕和光多想起忌讳,忙不迭解释道:“娘子切莫误会,那牛前几日刚生产,但下的却是个死胎,它便开始不吃不喝。草料是省下了,但原本可卖的酪浆也没了啊!牛都是倔脾气,连兽医都说莫激它,一旦发起疯来,伤了人便更没帐可算了。”
一直未作声的花柰出其不意开了口,低落的声音中满是哀伤,“它不会发疯。”
从不曾被忤逆过的妇人觉得落了面子,“大娘子,那你给客人取些初乳来。”
空气中的辛辣气味裹挟进和光在牛酪中闻到的血腥气,冲得人晕眩。
花柰僵直着身板,脚下如坠千钧,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地向牲口圈里挪。
和光的灵台泛起微微涟漪,她听到花柰心底痛苦的声音:“梨花,对不起。”
原本趴伏在地的留牛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缓缓向圈口走来,干净而温柔的眸子里倒映出花柰的一双身影,最终在她身前站下,任她予取予求。
花柰飞快地用掌根在左右脸颊各抹了一把,回过头来,眼神写满哀求,向和光投来一眼。
和光脑中霎如醍醐灌顶,在这一刻打通了前前后后的所有关窍——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中了这个牧户女的圈套,她哪里是帮家中招揽生意,分明就是孤注一掷为她的牛寻救命恩人!
可集市上人来人往,一介庸庸凡人,凭什么就敢赌她就是那个冤大头?!
被算计的和光不太高兴,樱唇微启,灵力微荡,轻唤了一声,“梨花。”
那留牛仿若受到某种感召一般,转头朝她缓行而来,俯首跪在她脚下。
和光负起手来,垂目莞尔,“花娘子,你这牛,卖么?”
宝新是个叫人省心的崽,和光觉得膻气的羊乳,它不仅一气儿喝光,还意犹未尽地将盆都舔得干干净净。
和光松了口气,往梨花身上又舀了一瓢温泉水,一点点梳开它身上打缕的毛发,口中喃喃念叨:“虽说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我被算计了,心里头难免有些疙疙瘩瘩。”
化作人形的雪娘端来一盘鲜果,放在池边大石上,“她送你到山下的时候,你就没问问,如何笃定你会买下这牛?”
“她说这留牛是她生身母亲在世的时候从屠夫手里救下的,放生前还请镇上虢卢寺的僧人给系了五彩缕,但无论放几次,它都会自己跑回来,索性就养了起来。正因有这般渊源,她才偷跑去虢卢寺,是寺里的师父让她今日在那附近等贵人。”
“这跟没讲一样,集上人来人往,如何就判定你是那‘贵人’?”
“对嘛!说什么我的笋干是用崃山深处的雷竹笋晒的,既难得又金贵,就算偶遇猎户来卖,也是大户人家高价收去往上孝敬用,而我却当作一般的笋干来卖。”和光越讲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忿忿地将水瓢往水里一掼,奈何葫芦瓢太轻,连点水花都没砸出来,“我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涉世未深道行不够的无知女娘么?想当年我在轩……”
触及雪娘好整以暇的探寻目光,和光猛然打了个磕巴,脚在水里划拉两下,水纹一荡一漾,葫芦瓢歪七扭八地漂到一边,就听她声如蚊蚋地往回找补,“在选落脚之地时,若没费心盘算,又怎会选中崃山。”
“如此。”
和光生怕雪娘探究她的过往,轻叹一声,赶忙将话题又接回去,“任谁寄人篱下久了,都能深谙察言观色之道,我也当理解她的难处。”
雪娘美眸一转,“你说寄人篱下,我忽而想到一个秘闻。”
“什么?”一说秘闻,和光眼都亮了,捞起水瓢,凑了过来。
“虽说你是个不入流的散仙,但怀渊上神的威名,你总该有所耳闻吧?”
这雪娘今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和光梗了梗脖儿,勉为其难地稳下心神,“那是……当然。”
“上神刚平定六界那会儿,谁都想往他门下塞人。远的不说,单这崃山地界的我可是门儿清。狐族三儿一女,心眼子加起来比莲蓬眼儿还多,哪一个都不想去当质子,最后要不是狐女珠胎暗结,想要嫁祸给上神,她何至于寄人篱下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么一个大瓜冷不丁落下来,砸得和光脑瓜子发木,她从常如那儿听来的版本,怎么跟这还不一样呢?!
晃晃头,脑仁里直嗡嗡。
转头又生一念:不是……她不就是为了躲他才躲到这山高路远之地么?怎么哪哪都有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