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清扫端王余孽得胜归来,“沈棠”于此事有功,皇帝龙颜大悦下令重赏。一时间,顾长明与“沈棠”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
沈惊阙与顾长明双双立在御书房内,皇帝语气温和:“你们二人立了大功,可有想要的赏赐?”
她低着头,眼底一闪而过狡黠的笑,朗声道:“为陛下分忧乃臣分内之事,唯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皇帝听了这话很受用:“不错!明日缙国派了使臣前来,沈卿是何看法?”
来了。
沈惊阙面上不动声色,眉头微蹙,一副认真思索仔细分析的模样:“臣不敢妄加揣测,但他们此行前来,定有目的。臣愿请旨负责此事。”
皇帝注视她半晌,点了头:“那此事便交由你办,你带着苏公公去与礼部尚书说声便可,他自会协助你。时间紧迫,可有什么需要的?”
“臣还希望能得顾将军与程相协助。”
“准。”
走出御书房,沈惊阙松了一口气,好歹将这件事的负责权拿到了,保护兄长更为方便。这样也能保障兄长不会在初到南齐时被为难。
顾长明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沈惊阙侧目瞧他,好奇问道:“怎么了?”
他语气闷闷,侧头看她,语气揶揄:“以前竟不知,你与程相关系如此好。”
沈惊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告诉他程予祝的真实身份,也没说自己与程予祝的关系,只道:“程大人办事利索,有他相助,应当会更顺利。”
顾长明挑眉:“本将军办事如何?”
“呃……极、极好!”
他轻哼一声,刚转过头面色就冷了下来,沈惊阙跟着看向前方。
嚯,赶得巧啊。
程予祝一身玉白色长袍,正翩翩走来。腰间环玉,气质温和,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一派贵气佳公子的温润俊美相貌。
“沈大人,恭喜。”他站定在她面前,礼数恰到好处。
沈惊阙望着他,心情骤降,面上笑意疏离:“多谢程大人。明日缙国使臣前来,还望大人不吝相助。”
程予祝顿了顿,垂下眸子笑道:“本相这几日还有事,沈大人若是需要我,差人来相府便好。”
“明白了,丞相大人。”她一字一顿,说完这句便朝前走去,肩膀撞过程予祝。
他默默站到一旁。
顾长明跟在沈惊阙身侧,经过他时略回头看了一眼,眸中带着冷意与嘲讽。
走出宫门,沈惊阙打算先去王府,顾长明很自然地坐进她的马车内。
“顾长明,我不回将军府,你跟上来做什么。”她语气不太友好。
“我说了,我帮你。”顾长明回答得干脆,“起码让我也有参与感吧,沈大人。”
这声“沈大人”让她颇为不舒服,沈惊阙抱臂斜眼瞧他,语气古怪:“说到底,顾将军又让我如何能信任你呢?”
顾长明“哟”了一声:“见着程予祝那厮就心情不好……怎么,你与他从前认识?”
他洞察力太敏锐了,分析能力也极其好。
“你怎么不说,是因为我们后来结了仇?”沈惊阙反问。
“直觉。”顾长明往后一靠,“不方便说就不说,我随便猜的,别当真。”
这人……
他又转而认真道:“你若是不信任我,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不听不查。你若需要我,便同我讲,我一定做到。”
沈惊阙沉默片刻,最终无奈叹气:“有些东西现在还不能讲,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亲口告诉你。”
那些话自然是气话,她相信顾长明。顾长明一直以来帮了她许多,再加上他对皇帝的态度和平日在朝堂的模样,以及沈惊阙对他的了解——都能让她对他信任。
“好啊。”顾长明眯着眼,又恢复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散往她这儿一靠,“以后亲口告诉我,现在能不能先亲口?”
“……??顾长明!你别混蛋!”
信任得太早了!!
马车在原先的康王府停下,往日的康王府如今换了个牌匾,“云华”二字挂在府前。
沈棠的郡主封号。
沈惊阙推门而入,抬眼便见沈战蹲在前院眼巴巴望着门口,好像一只……
她没忍住,弯了弯唇角,沈战一见她来便站起身,又看见她身后跟着的顾长明,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阿战,”沈惊阙轻唤一声,“顾长明这次是帮我们的,不得无礼。”
听了他这话,沈战收起露出的犬牙,转而站在她旁边:“姐姐,事情怎么样啦?”
“明日由我负责接兄长的事宜,方便许多。到时直接让兄长住我们势力下的客栈,多派些人手盯着。”沈惊阙一面吩咐一面往里走,“云是他们都到了么?”
“都到了,姐姐。”
他们来到内院,云是、阿颂和其余几位亲信围桌而坐。听闻声响,几人不约而同回过头。一看见顾长明,他们立刻站起身,手中亮出明晃晃的长剑,各个目光不善。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只有云是仍坐在桌前,他淡定抿了一口茶,手中折扇合拢,目光望着杯中,扇尖一指顾长明的方向,声音轻轻,“做掉他。”
顾长明:?
沈惊阙:?!!
“各位!各位冷静!”沈惊阙立刻按住离得最近且跃跃欲试的沈战,看得出来,他忍了很久动手的冲动。
她赶忙解释道:“顾长明是来帮忙的,他已经知道了。”
“哦?知道了?”云是语气凉凉,“那更不能留了。”
阿颂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沈惊阙默了默,她忘了这茬,没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
顾长明往日和她水火不容,云是还真是考虑周到能杀就杀绝不放过。
顾长明动了,沈惊阙本以为他生气了,可谁知这人下一秒往她身旁轻轻一靠,语气满是委屈:“阿阙,你看他们——”
云是:?
阿颂:?
沈战:?!!
沈惊阙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开口道:“诸、诸位都先冷静一下,当务之急是明日的事,顾长明能帮上的不少,他是可以信任的。”
云是望着他们,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便听你的。”
沈战收回长剑,眼里留存不甘和惋惜。
沈惊阙坐到桌前:“云是,你说一下缙国那儿现在的状况。”
“很不好。”他这般评价道,“据我推测,过不了三个月廖枝便会动手了。沈大哥此次前来半是被迫,他便顺势而为,打算趁此做一番事。”
“那当然。”沈惊阙冷笑,“这孙儿动作还挺快。先将来的眼线一个个拔掉……对了,别急着杀,留给我。”
几人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而后心照不宣低下头或是别开目光。
将军的手段……虽是许久未曾见了,但记忆犹新啊。
“还有,等不到秋季了。我会在这几日找机会,让南齐皇帝也派人回访,将计划提前,你们都准备一下。”
几人齐声应是。
“关于这几日的计划,阿颂负责客栈的安全,阿战保护兄长。云是回军营坐镇,多留意京城的动向,军营和京城那些人就交给你了。阿潞和阿榠将另外几个廖枝的人盯紧了,一有动静马上来告诉我。”
“是!”
几人纷纷动身离去各自准备,只留下沈惊阙、顾长明和云是。
云是将茶杯轻轻扣在桌面,站起身:“阿阙,来一下。”
沈惊阙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顾长明,还不等他们走,顾长明便道:“你们聊,我去别的地方走走。”
看着他走出内院,云是才开口:“阿阙怎么同他搅合上了?”
他声音淡淡,明明没什么情感,沈惊阙却无端听出几分不满。
她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本来以为能混过去,不愧是宿敌哈。”
“阿阙,别诓我。”云是的眉头微微蹙起。
沈惊阙瞬间低下头认怂:“就是不小心暴露了身手……不过顾长明可以放心,他对我们的计划有利。”
听她如此解释,云是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的决定我都支持。程予祝那儿,你怎么办?”
说到这个她就来了劲:“嚯!我今日遇见他,问他明日能不能来帮忙,你猜他怎么说!他拒绝了我!我越看越觉得他是做贼心虚,若是明日和兄长当面对质定然瞒不下去,你说……”
说到最后,她握了握拳,语气又带上了无奈:“你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是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看不透他。这一步无根无据,我实在分析不出。”
沈惊阙也不说话了,她只是叹气。
她也看不透。来到这儿的许多夜晚她都在想,为什么,为什么程予祝会是这样的选择。
若他在朝堂,廖枝不至于放肆如此。
“云是,先去歇息吧。”
“那我先走了。”云是点头。临行前,他为她理了理衣领,轻声道,“惊阙,辛苦了。切莫冲动大意,万事小心,要平安。”
她心头一暖:“嗯!”
云是离去了,沈惊阙望着空了的四周,站定许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顾长明正缓步走来。
“我前边看他走了,便来看看。”他道。
沈惊阙“嗯”了一声:“前边也说了,计划得提前,我要想办法让皇帝同意使臣回访。”
“这事交给我。”顾长明毫不犹豫。
“那我就放心啦!”沈惊阙笑了起来,“多谢。”
“和我还说谢字?”顾长明语气不悦,又往她身边凑,“怎么谢?”
沈惊阙张口就来:“今生今世无以回报……”
顾长明气急败坏:“不许来世!今世就要!”
“……啊行行行。”
“你又敷衍我!”
……
一切安排妥当。次日一早,沈惊阙换好衣装,打扮得一身华贵。她走出门,正看见顾长明站在院中树下,一身深蓝锦袍,发丝高束,腰间挂着象征身份的玉牌,瞧着俊朗好看至极,当真打扮得……一丝不苟。
“哎,沈大人真好看。”他面带笑意走了过来。
沈惊阙嘴角一抽:“顾将军今日还……挺整齐的。”
顾长明听了她这评价,眉头蹙起:“就这样?”
“呃……很精神?”
“就这?”
“……”
“算了。”他泄了气,“走吧。”
沈惊阙讷讷,领着顾长明坐上马车。
他们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纷纷恭敬行礼,顾长明对沈惊阙附耳道:“都是我的人,安排好了,绝对给大哥排面。”
大……哥?她大哥算他哪门子的大哥?
沈惊阙懒得与他计较这些,临近与兄长相见的时辰了,她难免紧张起来。
许久不见了……未曾想再度相见,竟会是在这样的局面。
临近正午,不远处传来马蹄与车轮滚过的声响,沈惊阙精神一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