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摸吗

    沈惊阙呼出一口气,紧盯着被攥住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收紧握住了匕首。凌厉掌风迎面盖来,她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还没有,还没有完……

    咚!!

    震耳声响猛地传来,随后手腕处一松。

    黑衣人如被击落的飞鸟,往后飞出好远。

    沈惊阙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弯了膝盖向下倒去。下一秒身边多了个人,他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腰让她不至于倒下,另一手握着一把长剑。剑刃锋利,剑柄上刻着奇异的纹路。

    宝剑出鞘。

    必沾鲜血。

    沈惊阙的瞳孔微缩,她盯着剑半晌,又惊愕地抬起头,正看见顾长明阴沉的脸。

    他的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神情很淡,近乎于漠然。

    “杀了。”他轻声开口,声音冷得令人胆寒。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柄镖,余下两个黑衣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顾,顾长明……”沈惊阙紧紧攥着他衣角,得救的念头让她松懈下来,而后是一阵强烈的无力感。体力全无,内力四散,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攀爬,一寸一寸的筋骨都在泛酸。

    顾长明低下头看着她,将剑收入腰间鞘中,随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别说话了。”

    一辆马车停在巷口,他抱着她径直走入,沈惊阙再撑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马蹄踏过尘土,风沙肆虐如刀割过人脸,她骑在马上,眼前是大漠的夕阳,又红又烫。

    提臂挽弓,正欲射出,眼前忽地一晃,脚底下是巍巍城墙。

    熟悉的面孔在城墙底下,声已近嘶哑。

    沈惊阙僵在原地。

    那是她自己和余城。他们在拼死厮杀在以命相搏,可最终无力回天。

    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将弓举起,对准了“自己”。

    不——

    眼睛缓缓眨动,只一刹那,余城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又站在城下。

    他的胸前是穿透的箭。她又抬起头看向城墙上,廖枝的笑阴恶狡诈。

    下一刻,手中多了一坛酒,轩辕锦墨笑吟吟和她碰杯:“阿阙,发什么呆呢?”

    啊,陛下……

    她忽地哽咽了,泪水盈上眼眶,却听他继续道:“你去替朕守边疆,好不好?”

    她听见自己说了“好”。

    不好,陛下,不好。

    塞北风沙太大,挡了我回来的路。

    她低下头,看酒坛中的自己,再抬头时,顾长明正站在她身前。

    他一身银色战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手握长剑,薄唇紧抿,神色肃然。

    太熟悉的场景。

    他举起剑向她挥来,沈惊阙下意识抬起酒坛,竟发现手中的酒坛不知何时成了她的剑。

    两把宝剑在空中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顾长明,你……”她咬着牙,猛地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战时的场景。

    年轻的将军实力强悍,每一次攻击都精准有力,与她打得不相上下。

    “顾长明,”再见到他时,她忍不住说出了心中想法,“你倒当真如长明灯一般啊……”

    依稀见只看见他错愕的眼神,她还想再说什么,只觉得眼前一切如水月镜花般慢慢破碎又暗淡下去。

    疼,令人难以承受的疼,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打碎。

    她紧促着眉,睁开双眼。

    清冷的松香萦绕在鼻尖,头依旧如要炸裂般的疼,沈惊阙低吟一声,伸手抵住脑袋。

    好疼。

    好像做了很杂乱的梦,梦到转瞬即逝的十年间。

    “别乱动。”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惊阙循声望去,看见顾长明正站在她的床头。在他旁边的还有个身穿白衣的人,正低头在她手腕处扎着针。

    沈惊阙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了?”

    “你中了溃缺散。”医者道,“又强撑许久,发力过度,身子自然承受不了。还受了好几处伤,这条命能捡回来算好了。好生躺上几日吧,不然神仙来都救不了你。”

    沈惊阙点点头。

    他施完针就走了,房内只剩下她和顾长明。

    气氛一时有些沉冷。

    沈惊阙又侧了侧头,正好看见他腰间的剑,剑柄上的纹路……她太过熟悉。

    那是她的剑啊。

    她眼眸微动,顾长明开口了:“很感兴趣?”

    “啊。”沈惊阙愣了愣,收回视线,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之前没见你用这把剑,一时觉着有些新奇罢了。怎么,顾将军也喜新厌旧?”

    本是一句掩饰用的玩笑话,可谁知顾长明听了这话,视线沉沉停在她的身上。

    沈惊阙心里发虚,忍不住开口:“好了,我开玩……”

    “本将军念旧得很。”他突然出声。

    “……啊?”

    “没有喜新厌旧。”他又道。

    沈惊阙觉着奇怪,她又忍不住看了看顾长明腰间的剑,只觉得手都在蠢蠢欲动。

    好想,好想摸一下。

    她的剑,自然是无双上好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那剑柄握上去就是极为趁手的舒服……

    “我可以摸一下吗?”沈惊阙突然开口。

    顾长明望着她,将剑鞘握在手中:“想摸?”

    “嗯嗯!”她诚恳点头。

    顾长明顿了顿,唇角上扬,扯出抹纨绔又恶劣的笑:“你求求我?”

    “……?!”

    顾长明这小儿是不是飘了!

    沈惊阙气得想爬起来给他一顿揍。

    顾长明看着她的表情,似乎饶有兴趣:“如何?”

    她又气又不能动,索性将头转过去不再看他,语气生硬:“离我远点。”

    这会儿冷静下来,一股莫名的恐慌在她的心头蔓延。

    真是病糊涂了。

    她的剑,顾长明捡到了她的剑。

    这就意味着,顾长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讯。

    沈惊阙掩在锦被中的手握成拳,心底发虚。他知道了,不仅知道,还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了她的剑。

    这结果虽设想过,但没想到他居然查得如此快,效率这般高。

    不妙。

    被她冷脸相对,顾长明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沈惊阙。”

    他的声音极轻极温柔,却让她狠狠僵住。

    沈惊阙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顾长明……认出来了?!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心中似有惊涛骇浪涌起,面上仍不动声色。她转头对上他幽深视线,疑惑道:“什么?”

    顾长明不语,就那么看着她。沈惊阙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二人就这样僵持许久。

    终于,顾长明压了压唇角:“我说,这把剑是沈惊阙的。”

    沈惊阙故作好奇:“缙国那位沈将军?那不是你的敌人吗?她的剑……又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顾长明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沈惊阙又问,表情殷切又天真。

    “李俣全认罪了。他招出自己受郭闵的指使,我查到郭闵背后的靠山是端王。但端王势力根深蒂固不易铲除,还需从长计议。”顾长明转了话题,“今日是郭闵想要你命。如今郭闵倒了,你若是有意,我可帮你。”

    他这话说得隐晦却又大胆,沈惊阙倒也不客气:“那就多谢将军了。”

    大理寺少卿的位子,总比她现在当的好太多。

    “我竟不知你何时对我这般客气了。”顾长明挑眉,“还叫将军?”

    “呃……不,不太好吧,”沈惊阙犹豫了一下,想到他这么帮自己,又在危难关头救了自己一命,似乎确实该感谢一下。她索性咬牙豁出去了,弱弱试探道,“嗯……恩公?”

    顾长明:??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沈惊阙弱弱道:“你让我叫的。”

    “我什么时候……嘶……”他猛然回想起自己前一句话,很是恨铁不成钢,“可以了,别叫。”

    沈惊阙有些委屈。

    以前没意识到,原来顾长明还这么不讲理。明明是他先不让她喊将军的,总不能直接喊长明兄吧。

    “你先歇上几日,把身子养好。端王那儿我来处理。”顾长明朝她伸手来。

    沈惊阙瞬间警惕,却看见他只是将她的被角轻轻往上拉了拉,而后转过身往门外走。

    她的话语卡在喉咙间,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这顾长明……

    不讲道理!

    沈惊阙好歹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慢慢镇定下来。

    方才心跳得好快,她都疑心顾长明是不是听见了。不过,他喊“沈惊阙”的那一刹那,她是真的差点破功。

    好险。

    他想说的原来是“沈惊阙的剑”吗……

    沈惊阙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现在似乎可以确定,顾长明前两日是得知了她的死讯的,可他为什么是那般反应?

    怎么的,往后没有人抽他了,不开心?

    沈惊阙不理解。

    这次当真凶险,是她大意了,下次需得更加小心。也不知道顾长明是怎么找到她的,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气了。

    在床上躺了两日,沈惊阙觉得浑身都僵了,她试着站起,却听见屋外侍女在小声议论:“哎呀,丞相大人真是好看……”

    “是呀,那一身白衣穿得,当真和谪仙人一样呢。”

    丞相大人?

    程予祝?

    他来将军府了?

    “说是来探望沈小姐的,但将军不放他进来……”

    “嘘,小声点!”

    沈惊阙愣了愣,没想到这程予祝还挺关心下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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