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

    北齐局势此消彼长,萧清允同宣武将军府结亲后,再度有了倚仗,不少大臣改换门庭投入麾下。反观这对山野夫妻郎情妾意,日子过得乐不思蜀。

    这日大早,钟楚怀一身雪白骑装,乘乌云踏雪宝马,往春华园西边的云雾山驰骋。山里野兽繁多,是个打猎的好去处。

    清晨的山路湿滑,他小心拉着缰绳,眼睛去敏锐地观察四周的动静。山里的野兽都很机灵,稍不留神弄出声响就会给它吓跑。

    钟楚怀看到不远处草丛后面,有一只红羽锦雉,毛色发亮,尤其是尾巴极其漂亮,看样子这只雄雉正在求偶。果然就有一只雌雉被吸引过来,钟楚怀嘴角勾起,悄悄从箭囊中取出两只箭来搭在弓上,只听耳边略过“嗖”的一声,两只锦雉望穿秋水成了猎人的盘中餐。

    他将猎物装进袋子里,常听人说孕妇适合喝老母鸡炖汤,正好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念及此事,钟楚怀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踏着马蹬正要翻身上马。

    突然斜后方传来野兽的低吼,一只成年野猪朝他袭来。钟楚怀往马背上轻踏一脚,人和马堪堪避开冲撞。再定睛一看,那头野猪壮硕如朋,浑身鬣毛倒竖,嘴边长着两颗锋利的獠牙,正喘着粗气调整进攻状态,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钟楚怀虽不知它为何如此愤怒,兴许是方才射杀红羽锦雉搅了它的雅兴,但既然有缘碰见了,钟楚怀自然也不会放过它。趁着野猪转头的空当,他已开弓拉箭,一支利矢直中腰身。

    那畜牲疼得大叫,越发狂怒地顶着獠牙冲撞而来。大约相距三尺之时,钟楚怀凌空一跃,在半空中鹘落翻身,弦上已蓄势发出三支箭羽,其中一支正中野猪命门。野猪在地上挣扎片刻,就一命呜呼不再动弹。

    钟楚怀将野猪用袋子装好,搭在马上,自己牵着缰绳,打道回府。

    江晚吟醒来撒气,却没见着钟楚怀,下人告知驸马爷进山打猎去了,不让打扰公主美梦。她起床气无处排解,气鼓鼓地吃了早饭躺在前院等着教训他一番。

    上午的阳光还没那么灼热,江晚吟等了一会儿,便远远看见一人一马悠悠回来了。只是那翩翩公子肩上扛了只乌黑丑陋的野猪,一身雪白纤尘不染,连打猎都与旁人那般不同,她一时看得脸红。

    钟楚怀就肩上的野猪放下,自有下人拖下去收拾。他掏出一根亮丽的红色羽毛,“送你。”

    江晚吟呆呆地接过那根显然精心处理过的毛羽,此时就是想无理取闹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谁对着这张英俊的脸找茬呢。

    钟楚怀进屋沐浴换了身衣服才出来,下人过来请示野猪该如何处置。他想了想,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天气炎热放久了容易坏了,“给夫人做道肋排炖粉条,再取一只后腿做水晶肘子,剩下的你看着给园里的下人分了。”

    这时他才想起马背上的布袋里,还有两只锦雉,拿起袋子转身去了厨房。

    厨娘见驸马爷提着两只野鸡亲自来了,不知他要做什么,忙上前来接。钟楚怀只将那只雄雉交予她,面无表情道,“给夫人炖汤,我跟你学一下。”说着晃了晃手里另一只雌雉。

    厨娘既惊讶于驸马爷打算自己动手,又欣慰驸马对公主的体贴,天底下有几个男人愿意放下面子为妻子下厨的,就冲这一点,厨娘也要对绝世好男人倾囊相授。

    钟楚怀学着把野鸡放进盆里,灌满热水泡上,等了大约一刻钟,野鸡的羽毛都被烫松了后,便可以动手拔羽毛了。

    这些山货处理起来都有些味道,驸马爷一看就是谦谦君子没干过这些。厨娘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色,本以为驸马爷会受不了半途而废,她就赶紧接过来免得驸马没有台阶下。可观察了半天,驸马爷硬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动作还尤为仔细,那些细小的绒毛都没有放过。

    若是平头人家定然不会这么费时费力,但他的公主要是见到野鸡绒毛未处理干净,只怕会倒了胃口。她现在孕吐反应很大,本就食欲不振,钟楚怀想让她多吃几口,万万不能亏了身子。

    拔完毛后,厨娘递过一把菜刀,将野鸡内脏剖洗干净,剔掉骨头后将整只鸡剁成四四方方的小块,焯水过后放入砂锅中,开始烧火炖汤。

    熬这等滋补肉汤,并无多少技巧,只是耗时费力,须得有人一旁看着。全程小火慢炖,把握好时辰往锅里陆续添加食材,这样熬出的烫才能肉质鲜嫩、滋补养颜。

    厨娘提议找个下人过来看着,驸马爷心意有了,公主知道了也该高兴,不必再枯坐这里守着。可钟楚怀不走,搬来一张小凳坐下,大有不见成品不肯罢休之意。厨娘没办法,只好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分出神来留意这边,硬是给她累的够呛。

    终于成品出锅,闻起来香,卖相看着不错,驸马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厨娘如获大赦,赶紧从锅里盛出来给公主送去,心里默念驸马爷可别再来了。

    江晚吟见他进屋去了一上午也没露面,早早就派了下人过去查看。下人回来禀报说驸马在下厨,她觉得有意思,想看看钟楚怀能做出什么惊为天人的东西来。

    到了晌午用饭的时辰,桌上除了平日爱吃的几样菜式,多了一碗山鸡炖汤。钟楚怀坐在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示意她尝尝味道如何。

    江晚吟看着眼前这碗鸡汤,就能想象到钟楚怀一个大男人杀鸡拔毛、添材加火的模样,不觉间眼角漾起一丝笑意来。她小小的勺了一口,汤汁鲜美不腻,比家养母鸡炖的汤好喝很多。

    她拿过汤匙,意欲替他也盛碗尝尝,此时下人正好端着另一盘鸡汤过来。“好哇,钟楚怀,你自个留着好吃的是不是?”

    钟楚怀浅浅一笑,“这只是公的,你那只是母的,更适合你喝一些。”

    “你居然将它两口子都抓来了,好狠的心肠。”江晚吟倒不是多慈悲为怀,纯粹就是就揶揄他。

    “若不是一对我还不要呢,你要补身子,我也得补补,咱们争取儿女成群。”对面之人喝了口雄雉炖的汤,舌尖舔去嘴角的油光,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江晚吟算是领教了他的厚颜,“谁要同你儿女成群,你当我是猪吗?”

    “那你乖乖把汤喝完,兴许大郎养得好,我就淡了再要二郎、三郎、四郎的想法。”他歪着头,言语间却是无尽的情意拉扯。

    江晚吟老实地喝汤,不敢再闹腾,生怕一胎刚生完,立马被钟楚怀抓住怀上二胎。到时候他们钟家子嗣兴旺儿孙满堂,她却成了个身材走样人老珠黄的妇人,想想她就不甘心。

    钟楚怀见她吃个饭吃得凶神恶煞似的,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你放心,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改变。”

    甜言蜜语总是哄的人心里暖洋洋的,江晚吟抬头愣了一会儿,神气十足地反驳道,“是么,我可没夫君这么专情。我就贪图你的脸,你要是变丑了,我可不喜欢。”

    钟楚怀陷入了沉默,接过下人递过的巾帕擦了擦嘴,双手盥洗完毕,黑压压地朝她捱过去。

    江晚吟肚子大了,平时都是下人搀扶,根本不方便挪动,如今想跑都跑不了。钟楚怀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进了内室。

    拔步床上,江晚吟咽了咽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钟楚怀,贲张的气息扑到她脸上,呼吸也沉重起来。“我还……还没擦嘴,你等会……”

    “无妨,为夫替你擦。”

    江晚吟只觉那柔唇贴在她的嘴角,灵活的将那点油渍吻去,而后探进她的嘴里,纠缠、翻搅、吮吸,直到抽离她还起伏不定。江晚吟怕自己再被他勾得失控,两人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双手紧张地抵在他的胸前,“够……够了”

    钟楚怀只想略施惩戒,心里有着分寸,便不再戏弄她。轻轻将她放下,拉过一床绫罗蚕丝凉被盖上,“好生睡个午觉。”这几日晚上孩子都闹腾得厉害,她的眼底隐隐有些青丝,他看着心疼。

    “鸡汤很好喝。”江晚吟躲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他唇角牵起,眸子明亮如水,在她额头轻轻一啄。

    江晚吟不愿他走,从被子下偷偷勾他的手,钟楚怀便坐在床边陪她。

    “碧秋和千俞送了帖子过来,日子定在下月初九。”

    钟楚怀点点头,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到时候我会去的,你安心待在家中便是。”

    江晚吟想去,碧秋服侍她这么多年,她若是去了,碧秋一定会很高兴。她一早就看出两人暗生情愫,回到皇宫后,便同钟楚怀商量了这事,钟楚怀自然是应允了。故而给两人准了长假筹备婚事,嫁妆聘礼两家主子都没有亏待她们。可她怀着八九个月的胎,确实是不宜出门。

    钟楚怀看出她的心思,摩挲着她的玉手,“你要想给他们撑场面,我去便够了。你有什么话,我帮你带过去就好,他俩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江晚吟点点头,示意自己会乖乖听话。困意涌上,转眼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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