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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早上九点。

    丹河河畔,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如海上星辰,迎着晨光敞开玻璃大门,光可鉴人的地砖铺上金色的晨光,倒映出展厅里陈列的各式建盏藏品。

    也倒映出亭亭玉立在陈列柜前的一道纤薄倩影——

    郁蘩身着一袭淡色水墨长裙,侧脸安静,目光注视着陈列柜里的一件残破的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

    一点温热触上脸颊,郁蘩像是被惊醒,转眸看去,覃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将手里的茶往前递了递:“红茶。”

    郁蘩接过,脸上露出笑:“谢谢。”

    覃茜喝的是咖啡,她看了一眼郁蘩,郁老爷子精心养育长大的女孩,连简单喝茶都仿佛带着优雅的古韵。

    覃茜忍不住问:“我一直很好奇,明明你一直待在国外,怎么不爱喝咖啡,反而爱喝茶?”

    郁蘩喝了一口红茶,茶水温热,茶香氤氲。低头看了眼杯子,里面茶叶包沉于杯底,是上次艺术馆团建活动时候他们亲自采的茶,亲手做的茶包。

    郁蘩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一直在国外,所以,才更爱祖国的茶。”

    覃茜看了她一眼,从小郁蘩就对中国传统工艺情有独钟,无论是茶,还是建盏,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世熏陶使然。

    覃茜也低头看了一眼展柜里的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你每回开馆前都要来看这件乌金釉盏,看出什么来了吗?”

    郁蘩摇了摇头。

    乌金釉是曜变的必然条件,宋代曜变盏被认为是二次复烧形成的,宋代建窑复烧乌金釉鹧鸪斑毫变盏的过程中,产生了曜彩的,就成了宋代的曜变建盏,而未产生曜彩的,就成为了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

    可以说,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是最接近曜变建盏的一种建盏形态。

    为此,她的爷爷曾在这盏乌金描彩鹧鸪斑盏上做过许多努力,查阅古籍,成分分析……

    只是,他穷尽了一生,也终究没能在其中找到曜变盏的烧制方法。

    而她接触建盏不过短短时日,又怎么可能看出什么呢?

    郁蘩垂眸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半,至今艺术馆也没有一个参观者。

    覃茜看出她的想法:“时间还早。”

    郁蘩知道这是覃茜的安慰之词,她很清楚艺术馆的经营状况,只怕,她会是今天艺术馆唯一的参观者。

    自郁蘩接手艺术馆后,她才知道,艺术馆的经营有多么惨淡,除去和一些学校或公益机构的合作之外,艺术馆几乎每天都门可罗雀。

    郁蘩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会牵着她的手来艺术馆,那时,人们对建盏充满了好奇,爷爷喜欢牵着她站在人群之中,看人们眼里的热切,脸上是不想掩饰的骄傲。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失去了对建盏的兴趣。

    从几年前开始,艺术馆就已经处于亏损状态,这两年,亏损更是日益严重。

    父亲和哥哥曾多次劝她将艺术馆卖掉,都被她拒绝。

    这是爷爷坚守了一辈子的事业,她不想放弃。

    也无法放弃。

    郁蘩揭过了这个话题,问:“你找我是什么事?”

    覃茜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说出了口:“这个月的工资十五号就要发了……”

    覃茜是艺术馆行政部的负责人,负责馆内的工作人员及行政事务工作。

    郁蘩微微愕然:“我们……已经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了吗?”

    她想过艺术馆如今的经营状况差,但没想到,已经差到连员工的工资都要发不起了。

    覃茜点头。

    郁蘩心情沉重,半晌,她说:“先别和其他人说,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覃茜问:“怎么解决?”

    郁蘩沉默。

    覃茜看着她:“蘩蘩,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种方式?”

    郁蘩不解地抬起眼眸。

    覃茜:“现在,很多窑厂都使用电烧,也一样能烧制出漂亮的建盏,而且成本也低,但是柴烧不一样,不仅费钱,而且成品率也低……”

    艺术馆入不敷出,一方面是因为参观者锐减,另一方面,是因为要支撑卉山郁氏建窑厂的运转。

    卉山郁氏建窑厂从建成以来一直采用柴烧,尽管能烧制出上等的建盏,但柴烧建盏“万中取一”的说法并不是无稽之谈,所以,每次出窑,真正卖出好价钱的建盏是百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

    支出与收入完全失衡,这也导致了艺术馆的赤字进一步加重。

    郁蘩摇了摇头:“不一样。”

    通过电窑炉烧制建盏确实成本低廉,花色也稳定,成品率也高,但是,电烧出来的建盏釉面精细度是远远不及柴烧的。

    柴烧建盏的过程很困难,也不可控,但是,正是因为柴烧的不可控,才能烧制出千变万化的釉变。

    “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也只有柴烧,才有可能烧制出独一无二的曜变盏。

    覃茜知道郁蘩的坚持,今日这么一提,也不过是心疼郁蘩一个人独自支撑艺术馆和建窑厂实在不易,听到她的回答,于是也不再多言:“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郁蘩微微一笑:“谢谢。”

    郁蘩知道,覃茜会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她好。她们多年好友,她知道,以覃茜的能力,即使离开艺术馆,她也可以找到更好待遇的工作,而她依然留在这里,是念在当年爷爷的知遇之恩。

    也不只是覃茜,还有艺术馆的其他人,他们或因为对艺术馆多年的情分而留下,或因为对建盏的喜爱而坚守,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十分感激。

    而正是因为有他们,艺术馆才可以坚持到现在。

    而她,也会一直把艺术馆坚持下去。

    这时,覃茜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郁蘩手上的戒指。

    覃茜执起她的手,左手无名指上银色戒圈小巧精致,设计精巧,上面蓝钻夺人眼球。

    “你老公送的?”覃茜抬了抬眼,“很贵吧?”

    “不知道。”郁蘩目光落在指间的蓝色钻戒上,“但应该不便宜。”

    昨天上午试完婚纱,她一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就在网上查了这只戒指,是定制款,查不到价格。她想了想,便又去查了蓝钻的价格,官网上标价里的零她愣是数了好几遍。

    她当时便想,要是有一天她和盛迟分开了,这枚戒指一定要完好无缺地还给他,否则,仅仅是这枚钻戒,她便是几辈子也赔不起。

    覃茜若有所思:“又是大张旗鼓的辟谣,又是送名贵钻戒的,你老公他是不是在追你?”

    郁蘩摇了摇头,她眼眸垂下:“其实……我们要结婚了。”

    覃茜听得糊涂:“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郁蘩说:“我们要办婚礼了。”

    覃茜睁大了眼睛:“所以,你们是要假戏真做了?”

    郁蘩笑着摇了摇头。

    覃茜皱眉:“那办婚礼这事是谁提的?不是你老公?”

    郁蘩:“是爷爷的意思。”

    覃茜:“然后你们就答应了?”

    郁蘩轻轻点了点头。

    覃茜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知道你老公是什么人吧?”

    郁蘩当然知道。

    盛迟是三年前接手的盛世酒店集团,自他上任以来,他雷厉风行,大兴改革,迅速革除集团内尸位素餐、倚老卖老的人员,让原本已经在走下坡路的盛世酒店集团重新爬坡。

    与此同时,他并不拘泥于集团原本的经营内容,开辟多元化的酒店经营管理模式,又用一年的时间开辟欧洲市场,让盛世酒店集团真正成为业内龙头。

    “所以,你觉得现在有人能逼得了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吗?”

    覃茜目光如炬,“我觉得,他爱上你了。”

    “爱”这个字让郁蘩心脏蓦地停跳一拍,不由自主地想起盛迟为自己戴上戒指时候的模样,专注,深情。

    郁蘩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她摇了摇头:“你忘了吗,我和他的婚姻,一开始也是因为爷爷。”

    覃茜露出失望的神情:“这倒也是。”

    郁蘩抚摸着指间的钻戒,失神地想,是的,他们的婚姻因盛怀曙开始,也只是因为盛怀曙而存在。

    “那你呢?”覃茜突然问,“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于无奈?”

    郁蘩回神:“你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覃茜说,“婚礼啊!你一定也明白,一旦你们举行婚礼,很多事就变得不会那么简单了。”

    郁蘩自然清楚,一旦举行婚礼,她和盛迟的关系将会彻底公之于众,而她,从此将不再只是郁蘩,更是盛迟的夫人。

    郁蘩还没有回答,谢朝云就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馆长,出事了!”

    谢朝云是艺术馆学术部的负责人,除负责展览学术及公教项目统筹及管理工作外,也兼顾艺术馆的媒体公关,馆长及艺术馆形象品牌推广。

    在这一方面,其实谢朝云并不需要花费过多的心思,因为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并算不得出名,也并不需要她时时把控舆论方向,只需要打理打理公众号,做好定期宣传推广即可。

    但是,她没想到,今天一到艺术馆,东西还没有放下,孟如妍就拿着手机过来对她说,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和郁蘩上热搜了。

    她一头雾水地点开热搜,里面全是侮辱谩骂的词汇,不堪入目。她拼拼凑凑,从其中摘取关键信息,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只觉得眼前一黑——

    当红一线女演员戚珊珊不知道从哪里高价购买了一件曜变盏,没想到,买到的却是一个假货,于是,便公开发博,公布自己受骗的事实。

    然而,戚珊珊发博配图的那个假的曜变建盏上,底部款识落的是“郁氏”。

    这一图片晒出,万能的网友很快认定这是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卖出的藏品,并顺藤摸瓜把郁蘩给扒了出来,谩骂艺术馆卖假货,郁蘩不配为非遗建盏传承人。

    戚珊珊粉丝多,流量大,不过短短时间,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和郁蘩就被推上了热搜,成为了众矢之的。

    简直……

    飞来横祸。

    晴天霹雳。

    郁蘩接过谢朝云的平板,首先看到的是戚珊珊发的微博,她点开照片放大,照片拍得很清晰,尤其是底部的款识。

    郁蘩又点开下面的评论。

    【道歉赔钱!】

    【无语,听说曜变盏好像有点贵,也不知道珊珊被坑了多少钱……】

    【@戚珊珊工作室,起床干活了!没把人告倾家荡产,你们都该引咎辞职!】

    【这样的人也配称艺术家?艺术馆卖假货,不能举报吗?】

    【从今天起,避雷这家艺术馆!】

    【垃圾艺术馆!垃圾人!】

    【最烦这样假清高的艺术家人设了!】

    【组团举报,避免更多人上当受骗!】

    【支持珊珊把这家艺术馆告上法庭!】

    【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郁蘩?这艺术馆怎么连个官方微博账号都没有,不会是专门做假货、卖假货的骗子吧?】

    覃茜看到这些评论,只觉得整个人都冒火:“这些人是二极管吗?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乱骂人,他们知道曜变盏有多难得吗?还卖?那可是曜变盏啊,我们倒是想有啊!我们艺术馆如果有曜变盏,随便他们怎么骂!”

    覃茜看了一眼郁蘩,夺过平板:“别看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谢朝云:“不是我们艺术馆的藏品。虽然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我可以肯定,戚珊珊手里的,不是我们艺术馆的藏品。”

    郁蘩容色冷静:“我知道,款识是假冒的。”

    “假冒的?”覃茜睁大了眼睛,“这个戚珊珊故意的?”

    只凭此就认定戚珊珊是故意的未免过于武断,郁蘩轻轻摇头:“也许,她也是受骗了。”

    “她受骗了应该报警啊?”覃茜义愤填膺,“发网上是怎么回事?网友是警察啊,还能帮她抓骗子?”

    “应该是太生气了吧,所以在网上表达一下。”谢朝云问郁蘩,“要澄清吗?”

    郁蘩点头:“澄清是一定要澄清的,但如何澄清,我却要想想。”

    如果只是单纯地澄清,只怕人们并不会轻易地相信他们。

    更重要的,是证据。

    而且,闹得那么大,他们人微言轻,只怕一说话,人们非但不会追究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反而会被迅速淹没在数以万计的非难与责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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