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夜凉如水,嘉华院中一片寂静。

    偶尔有几只寒鸦飞过,也是几声鸣叫后就没了声响。

    这是徐家少主徐嘉华居住的院落。

    即便到了深夜,也是灯火通明,没人敢打扰他。

    此刻,他正在认真养护着摆放在华丽沉香木盒子里的一把软剑。

    剑身白皙,薄如蝉翼,但却坚韧不拔,足以见得打磨它的人铸剑工艺有多高深。

    剑柄处刻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秋实”。

    徐嘉华正在给剑上药粉,护理它。

    一片静声中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通传。

    “不好了,不好了。”

    通传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一颗金叶子穿破了喉咙,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身后随之而来的传口信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再大喊大叫,只哆嗦着跪在地上。

    “什么事,说!”

    徐嘉华并没有抬眼看是谁,只专心地保养着手中的剑柄,给它配上一把镶嵌满宝石的剑鞘。

    这样华丽的剑鞘,徐府有一整间屋子都是。

    不为其他,只为了装饰这把名为“秋实”的软剑。

    一旁伺候的仆人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虽然平日里少主虽不苟言笑,但性情很好,几乎不怎么需要他们这些下人鞍前马后,逢年过节给的赏赐也很丰厚。

    但唯独一点例外是,少主在保养木雕盒子里的那柄软剑时,绝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少主,是……是”在徐嘉华强大的气势下,来人战栗着擦着头上的汗,结巴道:

    “是少夫人见红了!”

    “砰”的一声,徐嘉华手里的木盒落了地。

    ——

    兰香院里,气氛紧张。

    隔着一道屏风,医师们努力救治着江云瑶。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只能听见女人的惨叫声。

    一早就睡下的老太太也起身来了这儿,此时正坐在高堂,身边站立的徐嬷嬷一边给她捶背,一边劝道:

    “老太太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徐家的子孙必定福大命大,您老的祖孙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听着这话,老太太担忧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脸上的皱纹转瞬又聚拢了起来,埋怨道:

    “这江云瑶也真是的。怀着身子呢,大半夜的到处乱跑,要是惊到了我的祖孙儿,即便嘉华那小子拦着,我老婆子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老太太别生气了,来,喝口茶消消火。”

    徐嬷嬷将一杯刚沏好的老鹰茶放在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手指抚着杯沿,喝了口热茶,清了清嗓子,转而视线转向堂下跪着的一众人身上,问道:

    “说吧,是谁撺掇着少夫人三更半夜去翠竹院寻事的,又是谁把少夫人气成了这幅模样。”

    侍女雨虹被一众侍卫架着扔在了最前面。

    只听见一声惊呼,雨虹疯疯癫癫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糊的都是鼻涕泪水,嘴里呢喃着: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了,跑不掉了!”

    后面嘟嘟囔囔的声音听不清楚,老太太望着侍女雨虹这幅疯癫的样子,嫌恶地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徐嬷嬷。

    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到了侍女雨虹的身上,她愣了愣,目光仿佛聚了点神儿,看见高堂上端坐的老太太,忽而又手指着她,痴笑道:

    “是你,就是你把大小姐害死的。你们都是帮凶,都是帮凶,我也是……”

    “徐嬷嬷,去按住她,告诉这个侍女,再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就家法伺候。”

    “诺”

    徐嬷嬷整了整袖子,露出早就准备好的牙骨刺。

    这种武器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十指连心,牙骨刺一根根穿进指甲盖里,挑破里肉。

    只是一根就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然而,下一秒,让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侍女雨虹最后朝屏风后面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起身冲向了人群最后面跪着的萧玉,带着必死的决心。

    猝不及防,身旁的柱子上血花四溅。

    萧玉面上惊慌失措,实则冷静地看着侍女雨虹即使死了,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朝着她的方向,死不瞑目。

    有碧绿色的小瓶子顺着雨虹的衣袖滚出来,被萧玉及时敛在了手心里。

    伴随着血溅三尺的是来人沉稳的脚步。

    一身墨黑色长袍,绣着麒麟金边,深黑色的靴子,不紧不慢,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一步一步,停在了萧玉眼前。

    上一秒,在萧玉还在揣测对方身份的时候,下一秒自己的命门已经狠狠被这人攥在了手心里。

    徐嘉华紧紧捏着萧玉的下巴,青筋暴起,薄唇微动,像是在盯着一个杂碎儿,嗜血道:

    “是你害了我的孩儿。”

    ——

    破旧的小屋里,床上那人许久未动。

    偷摸从角落里窜出来的老鼠注视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才敢放心出来偷吃大米。

    还没舔上几口,就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吓跑了影儿。

    灵剑看着被老鼠啃过的米,在空中飞来飞去,绕着谢云南转了几圈。

    要是它有实体,会说话,它真想赶快把自己的主人唤醒。

    整个大陆最有灵气的剑道传人,飞云阁的唯一继承人,世人口中的剑道天才,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都怪那些偷袭给主人下毒的人。

    对了,还有那个抛下主人独自去吃喝玩乐的女人。

    想起萧玉的模样,灵剑就气不打一处来,急得撞击墙壁,抖落一堆灰尘。

    “肃静。”

    床榻上那人终于慢悠悠的醒了过来,捂着嘴唇咳了几声,面色苍白如玉,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头黑发凌乱的铺在背上。

    “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

    灵剑手舞足蹈的唤着,可惜它喊不出来声音,只能无助地拍打着木板。

    谢云南伸手制止住了灵剑破坏房屋的行为,抬眼看了看四周,家徒四壁。

    这个房屋看样子已经上了一些年头,许久没有人居住。

    也不知道萧玉那人是如何找到这样破败的地方。

    索性在自己病弱的时候,她并没有选择抛弃他。

    想到这儿,谢云南又觉得自己之前对肖玉姑娘有些过分。

    即使对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悉心照顾,困难时不抛弃对方。

    实则,她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只是刚有这一个想法,心府中那位前辈的声音就适时地冒了出来:

    “别信她的花言巧语,她都是有目的的对你好的。”

    听到这个声音,谢云南愣住了,反问道:

    “001,你难道以前和萧玉姑娘有仇怨吗?为何总是在谢某面前诋毁她?”

    许久,心府中再无声响。

    面对心府中系统的异常,谢云南也并没有再探寻的欲望。

    他掀开破旧潮湿的棉被,勉强起身,木质的床板咯咯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整个屋子里,只一个床,一个灰扑扑的木桌。

    桌上摆放着一些茶杯。

    靠近角落里有一个米缸,刚才已经被老鼠光顾过。

    谢云南看着这寒酸的环境,突然间心怀疑问,这些日子萧玉姑娘是怎么度过的?

    ——

    谢云南口中的萧姑娘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下巴被徐嘉华捏的死死的,她只觉得自己听见了嘎嘣一声脱臼的声音。

    袖中积蓄的毒粉蓄势待发,但是萧玉转念想到等着医圣救治的谢云南,只能放弃了反抗,一字一句勉强说道:

    “萧玉不明白少主在说些什么,请少主不要冤枉好人。”

    “冤枉你?”

    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徐嘉华一手掐着萧玉的脖颈,一手抚过她如瀑的发丝,眼睫微垂:

    “那你要怎么解释你身上带着的薰衣草香。”

    “整个徐家,只有云瑶的院子里才种着薰衣草,只有她喜好用薰衣草熏衣,你要如何解释这个巧合?”

    女人细白的脖颈宛如白瓷,不知不觉间脆弱眼眸中溢出的泪水更是如同珍珠一般。

    即使是心智坚定如徐嘉华,也不免为萧玉此人妩媚的容貌晃了一瞬。

    被徐嘉华宛如老鹰一样的眼神盯着,是个人都吓得浑身不敢动。

    萧玉勉强维持自己的神智,回道:

    “少主,如果不先放开我,让我怎么说清楚。”

    “呵。”

    徐嘉华垂下眼睛,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手,身旁伺候的仆人们早就捧上了茶水和洁布替他净手。

    望着男人这般嫌弃她的模样,萧玉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卡白。

    坐在高堂上的老太太和徐嬷嬷心里也是一惊。

    挑了这么久才挑的美人苗子,本来准备取代江云瑶在徐嘉华那儿的地位。

    怎么还没派到嘉华院去,苗子就差点被徐嘉华掐死。

    这丫头的底细,私下里徐嬷嬷早就调查清楚,量她也不敢做出加害少夫人的事情。

    徐嬷嬷在老太太耳边私语了几句。

    老太太适时打圆场道:

    “嘉华呀,你也别太心急。这丫头是我招进来的。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就想找一些可人的丫头陪在身边照顾我。她家徒四壁,有个眼瞎心盲的哥哥。她也没有必要去害云瑶啊。”

    听着老太太的劝告,徐嘉华脸上狠厉的表情也没有放下半分,厌恶地扫了萧玉一眼,反而冷笑道:

    “怎么没有?”

    在场的人一瞬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谁不知道老太太招这些年轻貌美的丫鬟是为了替少主选小妾。

    这事儿徐嘉华之前被瞒着,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倒是被昭告天下。

    这让一心宠妻的他如何能接受?

    老太太一张脸尴尬得五彩纷呈。

    她不是徐嘉华的生母,是徐老爷丧妻后娶的填房。

    这偌大的徐家里,徐嘉华是唯一能做主的人。

    若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尊敬她这个母亲,手下的人自然会孝敬她。

    若是哪天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愿意认他这个母亲了,她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儿,老太太手一抚额头,装作一副头疼的模样,搀着徐嬷嬷的手说道:

    “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老太婆有心无力啊。我头痛,先回去休息了,若是明儿,瑶丫头好转了,给我报个喜就行。”

    说完,老太太就走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里,萧玉匍匐在地上,脖子火辣辣地疼。

    暗沉的门匾悬在头顶,孤月明亮,眼前的徐嘉华宛如饿狼捕食般凶狠的目光。

    乌压压一片人群中,她一个人竟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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