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痛哭着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两个玻璃杯子应声碎裂,碎片四溅,不远处一个两岁女娃儿的手臂被割伤,小脸皱在一起哇哇大哭。
许凌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女娃双肩,重重地摇晃,“他不要我了,都是你的错!你还有脸哭!”
女娃不明所以,哭得更厉害了。
许凌一把将女娃推倒,血丝爬满双眼,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消失了,我就能过得好!都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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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蝎子西装的男人逐渐走远,“孩子,那几条人命你得一辈子扛着,都是你的错。 ”
一个六岁女孩在暴雪中奄奄一息,被雪花迷了双眼,刚流出来的泪也化作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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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优中学,校长室里。
“沈雨安,你不能在这里待下去,赶快找一家普通中学转校吧。 ”校长一脸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我成绩这么好,我犯了什么错?”十五岁的沈雨安难以置信地问。
“你得罪了沈家,这就是你的错。沈家每年给咱们学校捐献多少钱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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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安紧抓着林浩衣袖,“所以,以前的誓言全是谎言?”
林浩用另一只手拨开她的手,“不是,可是你也不能拖累我啊。 ”
“我拖累你?我一直支持你追梦,前几年你没有收入的时候,是谁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我很感谢你在那段日子里对我的支持,所以我现在连本带利把钱存进你银行户口了,我们从此不拖不欠,好聚好散吧。 ”
“感情在你眼里可以用金钱衡量?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吧,林浩。 ”
“沈氏企业签下了我,还答应力捧我。沈雨安,其实我真的很爱你,你是个好女孩,但你的身份会影响我的事业,发生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的错,你不该姓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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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安躺在床上,眼珠子一直剧烈颤动,说明她正在梦境之中。程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雨安眼角涌出泪珠。
“都是我的错,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生而...... 为...... 人...... 我...... 我很...... 抱歉”,她喃喃地一再重复同一句话。
程啸讶异,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想起陆汀电邮发来的那份资料,里面提到沈雨安的身世:沈氏企业总裁沈川的私生女,不获沈家承认,母亲许氏在她六岁那年病故,自此被送入孤儿院。沈川元配夫人梁音多年以来一直在背后刻意打压她,其所作所为,沈川知情却默许。沈雨安曾向有关部门提出改名申请,想去掉“沈”姓,但被驳回...... 估计也是梁音所为。最可怕的是,梁音在她身上种下长生咒,长生咒的狠毒之处在于宿主会伤会病却不会死,直到一百二十岁...... 摆明了就是要她在煎熬里活得长长久久。
上一代的恩怨居然让无辜的下一代背负?程啸莫名感到气愤。
资料里有一份沈雨安的医疗报告,上面提到她曾三次自杀,烈酒配两瓶安眠药、密室烧炭、上吊。明明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心脏停顿,但过几个小时,心跳又会悄悄回来,经过几个月的漫长治疗,她又变回原来的样子,继续被逼活着。
他的目光落在沈雨安卷起的衣袖,两条手臂上的伤痕早已数不清。
程啸紧皱眉头,十分不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沈雨安的眼里只有悲怆与绝望,因为她连求死都是无能为力的;也是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敏悦的离去是遗憾,却不是悲剧,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这份幸福永远活在回忆里,滋养他的生命。
敏悦,谢谢你,我会带着那这份幸福好好走下去。我们在终点再见。
沈雨安翻了一个身,用手使劲捶着脑袋,想要遏止那该死的头疼。
一只温暖的大手制止了她。
沈雨安的意识还在梦里,她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深渊,突然被一只大黑蛇缠上手臂。她急于挣脱,浑身燃起烈火。
程啸发现沈雨安体温急升,血液沸腾,连忙替她盖上一层冰雪,并轻轻吟唱起一首温柔的歌......
雨里观山水过浅滩
微风撩起衣衫
历尽千帆人生虽然难堪
若你愿意你可以不孤单
若你愿意我来为你作伴
若你愿意护你一生平安
......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只大黑蛇化作一枝翠绿的藤蔓向上滋长,长出了无数可爱的小花苞,纷纷盛开成五颜六色的小花儿,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沈雨安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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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安在程啸家沉睡了两天一夜,仿佛要把失眠的时数补回来似的。
她刚醒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不妥,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并非身处自己的家,躺着的更不是自己的床。
直到程啸开口说话,“你醒啦?”
沈雨安反射性地弹起身,“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程啸失笑,“是你在我家吧?”
沈雨安环视四周,“糟了,这是哪里?”
“没事儿,这是我家,我叫程啸,你现在很安全,不必紧张。 ”
“ 程啸?我认识你吗?”
“应该...... 认识吧,毕竟已经见过两次面了。 ”
“我们见过?”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眉目如剑,身材高大。
“严格来说,我算是救过你两次命了,沈雨安小姐。 ”程啸以刻意带点玩味的语气说。
沈雨安忽然觉得这人的声音特别熟悉。
......
今生你说你不快乐
余生你不再孤单一个
......
“你是'今生'里唱歌的那个人!”沈雨安惊呼,可随即又陷入自我怀疑,“不,不对,那是虚幻境,不是真的。 ”
“那是虚幻境,但也是真的。那晚你不是唯一一个被引进虚幻境的人,里面的活人还有我。 ”程啸暖声道。
“不对,虚幻境通常只能为一个人编造......”沈雨安疑惑极了。
因为编织虚幻境本身已经非常耗费灵力,若同时需要将两个活人迷惑于同一虚幻境中,有可能会要了编织者的命。是谁甘愿冒如此风险?又有何目的?如果灵控部的人不曾闯入,该虚幻境后来的故事走向又会如何?
“你说得对,通常只能为一个人编造,但也是可以有例外的,只要编织者灵力足够强大。 ”程啸说,“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清楚,你先别多想。 ”
“莫名其妙,凭什么是你去查?我的事情我自己能查。 ” 沈雨安掀开被子下床,打算赶紧离开。
“让我帮你吧。 ”程啸给她倒了一杯水,“刚醒来还未恢复,不必急于离开。先喝口水缓一缓。 ”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觉得,这是命运。 ”
出乎意料的回应。
沈雨安顿住穿鞋的动作,两人一动不动地凝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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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安逃难似地离开程啸家,返回自己的家。
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沈雨安蜷缩在沙发上,陷入沉思。虽然虚幻境编织者的身份呼之欲出,但其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多......
当天,是花院长说沈雨安的车子有问题并指示她往西方走的,所以她无疑就是虚幻境的编织者。这么看来,沈雨安的车子就是“锚”——连接现实与虚幻境的东西。 “锚”必须是跟虚幻境的主角有紧密连系的东西,它是沈雨安的车子,两者当然存在紧密连系。然而程啸呢?“锚”与程啸之间没有关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跟沈雨安之间有关系。
明明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关系?
沈雨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