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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俱焚

    沈雨安刷着手机,看到傅嘉琪传来的各种“减肥良方”,顿时哭笑不得!

    生吞绦虫......

    酸奶灌肠......

    嚼七百下小葱......

    她忍不住给傅嘉琪发语音短信:“傅嘉琪你是不是有病!不给我介绍健身教练就算了,还给我发一堆离大谱的减肥偏方,你当我的硕士学位买来的吗!你是不是嫌我日子过太好了,想让我剩下的日子更不好过!”

    傅嘉琪几乎秒回:“什么啊?我在帮你排雷,我不是叫你这些方法都不要尝试吗?”

    秒回说明有空,沈雨安直接给她打电话:“你哪里有叫我不要尝试?你再乱发一通我就去抽脂!要不是怕被有心之人偷偷收集血液去做灵武,我根本用不着你帮忙好吗?反正我又不会死,风险啥的在我这里就是个屁!”

    真心朋友才能肆无忌惮互怼,措辞也不怕粗俗,这种朋友,一生至少得拥有一个——甭管一生有多长。

    “不是,我明明发了短信叫你'以上别试'的啊...... 啊不...... 你等一下...... 我去!那条短信发送失败!哎呀...... “什么垃圾通讯软件......”傅嘉琪好生苦恼,怎么最关键的一句偏偏发不出去了呢?

    沈雨安哈哈大笑:“好啦,逗你玩呢,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试这些无脑的方法。我已经想过了,不能靠手术,就只能靠节食和运动啦。怎么样,有没有可靠的健身教练介绍介绍?”

    傅嘉琪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没...... 我平常不上健身房,要不我问问老头子?“

    “一点小事也要麻烦你爹?好一个不孝女!不用了,我家附近有一家门面不错,先试试,反正我辞职了,时间多的是,这家不行换别家,以后就只有一件事情等着我啦。 “沈雨安欢快地说。

    人生最怕无止尽的事情,事情一旦有了期限,人就可以调整个人期望,日子便不会那么难过了。不过,傅嘉琪可不这么认为,话筒另一端传来漫长的沉默。

    瞧我这张臭嘴,别说出来啊!沈雨安默默掌了一下嘴。

    “对了,我从网上看到了,傅家门客名录已经添加了我的名字。嘉琪,谢谢你和你爸。 “沈雨安扯开话题。

    傅嘉琪有些一根筋,思绪很容易被左右。

    “没事儿,老头子看见我回家可高兴坏了,我要啥都答应。 “傅嘉琪一直很自豪有一个把自己疼入骨的老爸。

    “知道了啦,厉害着呢。先这样吧,我要去健身了。 ”

    ******

    离沈雨安家五分钟脚程,一座有着纯黑招牌,走型格路线的摩登健身房就在眼前。沈雨安一走进去,接待处的圆脸女孩立马笑容可掬站了起来,夹着嗓子说:“欢迎光临,请问预约了吗?”

    “预约了七点半,陈凯乔教练。 ”

    “好的,请跟我来。 ”她一身瑜珈服,蹦蹦跳跳地领着沈雨安去换衣间。

    圆脸女孩一路陪着沈雨安换好运动服,把随身物品锁进储物柜,再将她带到一个私人教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器材:跑步机、普拉提机、举重机...... 应有尽有。

    “请稍等,我去找教练。 ”她说。语毕还放下了一条毛巾和一瓶水,示意沈雨安可以随意享用。

    不一会儿,一位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男教练来到教室。他浑身晒成古铜色,五官精致,眼睛又大又圆,一副很阳光积极的样子。他慢慢走近,沈雨安闻到他身上散发着除汗臭喷雾的味道。

    “沈小姐你好,健身的目的是减肥?来,我们先量量身高和体重,做个纪录,也方便我们为你制定健身方案和营养清单。 ”他作出“请”的手势,指引沈雨安站上一部专业的身高体重量度仪器。

    “目标要减多少?”

    “二十五斤。 ”

    “希望在多久时间达到目标?”

    “三个月内。 ”

    “三个月内减二十五斤有点激进啊,是不是有什么人生大事急着完成?比如婚期?”

    沈雨安顿住了。我想去死?好像不能直说吧?

    陈凯乔见状立马陪笑,“沈小姐别介意,一般我们都会多了解客人,以便转化为训练过程中的一些动力。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

    沈雨安扯了一下嘴角,勉强拉出一个象征性的“礼貌的笑容”。

    “那我们开始吧,先热身,请跟随我的动作。 ”

    热身动作不外乎活动活动关节,拉拉筋骨之类,沈雨安轻松完成,汗也没流一滴。但是当然,减肥哪有不辛苦的?随之而来就是各种重头戏——跑步、举重、甩战绳......

    沈雨安在垫子上做着卷腹,累得死去活来。陈凯乔站在沈雨安的头上方,双手有时候会扶着她的肩膀提示她调整姿势,然而慢慢地就有些不对劲了,他双手越摸越下,在她背部的蝶蝶骨处游移。沈雨安有些不适,但由于从来不曾上过健身课,所以很难判断是自己疑心病犯了,还是狗男人在吃豆腐。

    犹豫之间,沈雨安因全身酸痛而脱力,躺在垫子上卷不动了。此时,陈凯乔俯下身,把嘴巴凑近沈雨安耳边,刻意吹着气说话:“是不是觉得做这些运动又累又枯燥?要不要做做别的消脂运动?我还可以用灵力帮你暖身,让你体验被温柔包裹着的'成年人的快乐'喔。 ”

    沈雨安一脸不可思议,挣扎着爬了起来,“你有病吧?”

    他咧嘴笑笑,“这是我们这里大受欢迎的项目哟,你看看外面的客人们,全是慕名而来的呢。 ”

    沈雨安这下明白了,这里不是一家正经的店!

    “你弄错了,我不需要,”沈雨安想离开。

    陈凯乔只当她是欲拒还迎,毕竟这里很多客人都是这样的,刚开始时装作不好意思,生怕别人觉得她们耐不住寂寞,一来二去之后呢,无一例外地原型毕露。于是,他企图去拉沈雨安的手。

    沈雨安平生极讨厌跟别人有不必要的肢体碰触,这一碰立刻令她怒气冲天。她也不多废话,直接在陈凯乔身边燃起一圈火焰,“你刚刚说,可以用灵力帮我暖身,有我这火暖吗?不够暖的话,还可以升温!”

    陈凯乔眼看就要火烧眉毛,赶紧道歉:“对不起女侠,小的误会了。误会,确实是一场误会,”边说边双手合十,向沈雨安求情。

    沈雨安懒得纠缠,快步走到储物柜取回随身物品,衣服也不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健身房。

    她对自己非常生气,怎样偏偏选了一家不正当的健身房呢?真是眼瞎!运气也一如既往的差!

    她沿着西北公园外围急步走着,一道蜿蜒小河横穿公园,默默流往远方,河水泛着涟漪,枯黄的落叶在水中载浮载沉。

    落叶永远只能被动的或前进或停滞,不曾拥有半点自主,那么,它为什么存在于世?就像我,不能选择出生,不能选择父母,不能选择际遇,连死都不能选择,我到底为什么要存在?

    沈雨安不是第一次问这些问题了,反之,她问过无数次,越问,她的思绪越混乱。

    我刚刚不应该轻易放过那个人渣!我应该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对,必须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雨安的脑袋高速运转,许多截然不同的念头混在一起,互相争夺地盘。沈雨安能感觉到脑海中有很多个自己正在吵架,好的坏的聪明的愚蠢的霸道的温柔的......

    突然,一个女人的惨叫暂停了这场脑海里的战争。

    “你放开我!不要!不要!放开我!”女人惊恐的喊声划破夜晚的宁静,钻进沈雨安耳朵里。

    “不要这样,我不敢了,对不起!”

    沈雨安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人。

    “ 不要!放开我!真的,没有下一次了,对不起!”

    声音从西北公园一隅传来,那边没有灯,一片阴暗。沈雨安毫不犹豫,大步上前。

    树荫下隐约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站着,女的半躺在地上啜泣。

    “你们在干什么?”沈雨安高声问。

    男人没料到大晚上如此偏僻的公园居然有人,不禁警惕起来,但当他看清沈雨安是个女人之后,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关你这三八什么事?赶紧离开!别妨碍老子教训老婆!”

    沈雨安将目光移到女人身上,只见她披头散发、嘴角流血、浑身瘀青和挫伤,脚上只剩一只鞋子,头发被男人紧紧抓着,整个人呈现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

    沈雨安极度厌恶男人恃强凌弱,欺负女人,刹那间,她心里的那根线又一次断掉了。

    她上前直接给了男人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去你媽的混涨!”她恶狠狠地骂道。

    男人反应极快,反手就把那一掌还了回去。沈雨安的脸迅速被印上一个无比清晰的手印,口腔里顿时一股血腥味。沈雨安不仅没有喊疼,反而邪魅地笑了起来,仿佛碰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找死。 ”沈雨安眨了眨眼,乌黑的瞳孔已然变得腥红。

    她左右手各捧着一团火,一步步接近男人。男人也不示弱,用手指在空气中划了几个圆圈,沈雨安脚下的土地居然动了起来,并化作四面土墙,想要将她困住。

    沈雨安咯咯笑了,“呵呵,土灵者么。 ”

    她若无其事地双手结印再迅速分开,拍向左右两方的土墙,高温使得土墙应声碎裂,漫天飞沙走石。沈雨安随即锁定男人的位置,在他身边燃起一圈火焰,火舌宛如有生命一般,纷纷往中心攻击,想要缠上男人的腿。男人赶紧升起脚下的土地,将自己高高捧在半空,远离地上的火圈。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半截裤管已经着火。

    沈雨安并没有给予他喘息的时间,一个火雷从天而降,轰击在他身上。男人从高高的土堆上摔落,掉进附近的灌木丛里。

    “男人为什么总要欺负女人?”沈雨安沉声说。

    那个被打的女人突然从旁边窜出,箭步上前跪在男人身边,慌乱地检查他身上的伤,“你怎么样了?”

    男人阵阵痛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味,沈雨安狠狠吸了一口,又咯咯地笑了。她用灵力把女人拖到一旁,接着用一个又一个火球轰炸男人。左手一个火球,右手一个火球。男人全身焦黑,皮肤干裂,一道又一道裂缝里透出殷红的血肉,身上到处都是水泡。

    他光秃秃的一动不动地躺着,浑身冒着白烟。

    沈雨安正要给他最后一击,女人噗通跪在她面对,张开手臂阻止她。 “求你放过他, ”眼角甚至流下一滴泪。

    沈雨安微微侧头,不解,“你为什么要帮他求情?”

    “因为...... 因为我爱他。 “女人战战兢兢地应道。

    沈雨安更不解了,“可是他打你,他对你不好。 ”

    女人无力地垂下手臂,可怜兮兮地说:“可我就是爱他啊!”

    一时之间,沈雨安仿佛看见母亲的脸和眼前这个女人重叠了。

    “妈妈,我讨厌爸爸!他丢下我们,他是坏人!”六岁的沈雨安坐在母亲腿上,鼓着腮帮子,奶声奶气地说。

    眼泪在母亲眼眶中打转,她温柔地抚摸小沈雨安的头,说:“ 可我就是爱他啊!”

    沈雨安使劲甩头,想要甩走母亲那张柔弱的脸。

    “不,不对,这样是不对的!”沈雨安朝女人怒吼,“你为什么要爱一个伤害你的人!”连沈雨安自己都无法分清这句话到底是对已逝的母亲说的,还是对眼前的陌生女人说的。

    女人把脸埋进掌心痛哭,“求你放过他,我不能没有他。 ”

    沈雨安百思不得其解,一双腥红的眼睛微微颤抖,火焰在里面燃烧。

    ******

    程啸坐在黑色奔驰后座从公司回家,一路漫不经心地瞟往窗外,窗外的风景已经静止很久了。

    “都晚上十一点了,还堵车,这城市怕不是疯了吧。”胡叔抱怨。

    “可能出车祸了吧。”程啸道。反正不赶时间,堵就堵吧,回家也没事可干。

    话音未落,后方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大家纷纷默契地把车挪到旁边,空出中间的道路让救护车通过,它一闪一闪的警示灯让人不得不移开眼睛躲避那黑夜中格外刺眼的光亮。

    程啸余光里瞥到一个人影从远而近,在马路侧边的人行道急步掠过。是她?他打开车窗,把头伸了出去,想要看清楚一点,只见那人绕进了前方的西北公园,消失在夜幕之下。

    程啸再次想起那女孩悲怆的眼神...... 他暗自决定要找到她——帮助她,至少,让她不要那么悲伤。

    “胡叔,先把车开回去,不用等我”,他边推门下车边说。

    程啸奔向西北公园,还没进大门便已感觉到灵力场异常,两股灵力正在对抗。他暗呼不妙。

    他再一次遇见披头散发、瞳孔腥红、浑身杀意的她,这一次,她想杀一个男人且快要得手了,而另一个全身是伤的女人正跪在她面对声泪俱下地求着情。

    沈雨安正在蕴酿最后一击,程啸知道他必须阻止,然而刚出院不久,灵力尚未调息顺畅,根据上次的经验,目前的灵力恐怕不足以强行压下她的怒火。

    他转念,想到另一个法子。

    “沈雨安!”他高呼,“我给你唱首歌吧!”

    果然,沈雨安立马侧头打量他,脸上有一丝疑惑不解。

    ......

    每一个清晨只觉得自己不如世间一粒微尘

    聆听碎裂灵魂的伤痕

    有人说那是通往幸福的一扇门而我只看到一座孤坟

    里面葬了我的沉沦 和不愤

    我想要全天下玉石俱焚

    ......

    但是你来了告诉我生而为人

    所追求之事 远远不止生存

    我们应该用心感受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

    ......

    “沈雨安,醒过来。 ”程啸步步趋近,暖声说。

    泪水浸湿了眼眶,沈雨安凭借歌声认出了他——他就是“今生”里的那个人。

    沈雨安眼中的火焰渐渐黯淡、熄灭,从腥红回复乌黑。

    她抬起泪眼,问程啸:“你是谁?你认识我?”

    等不及他回答,沈雨安眼前一黑,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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