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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桥

    “还不快将韩侍郎放下来。“只听一声呵责从地牢刑讯室门口传来。

    来人一身锦缎长袍,细腻的刺绣在面料上勾勒出精致的纹理,衣袍领口花纹的设计亦称得上精妙独特。华服之下,来人清秀俊美,剑眉修长点缀着一份从容,面容流畅又增添了一份明朗。

    “呦,齐二公子,是哪阵风把您这位贵人给吹了来?“本来还一筹莫展,骂骂咧咧的审问官,看到来人,顿时从椅子上跳起,立马换了副讨好的笑容,不由自主到微弓起了腰。

    “东风。”来人不耐烦地撇了一眼审问官,头往绑着萧云舒的刑架偏了偏,“少废话,快把韩侍郎给我放下来。“

    “二公子,恐怕您还不知,韩霄已被君上除去了职务。是君上命下官在此审问的。下官还未审出到底还有谁在背后妄议君上。这……下官可不好交代啊。“审问官打着官腔,却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

    “怎么的,我齐奂雨的话,在你这是不好使吗?非要我把我大哥叫来,求你两声不成?“

    “哎呀,二公子哪的话,这是要折煞下官了。“

    审问官这才向旁边的小吏比了个眼神。几个小吏急忙上前,三两下把萧云舒从刑架上解了下来。还未待她双脚着地,齐奂雨便一把上前将她扶住,将她架到一旁,帮着她慢慢倚坐在座椅上。

    审问官退出时,依旧不敢收敛那讨好的笑容。待出了地牢,左右皆是自己人,才晦气地啐了一口,笑容逐渐消失,“当自己是谁呢,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若不是还得瞅着你那老子和大哥的面子,谁愿意看你搁那摆谱。“

    萧云舒勉强支起了身子,微微抬眼,虚虚地问道:“齐二公子,你来这地牢干嘛?”

    “干嘛?救你呗,我能干嘛。你当我想来,潮不拉几的,别脏了我一身好衣裳。“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罐。

    “我看我要再不来,你得被活活打死在这。”齐奂雨边说边打开药膏罐子,顺势要去解萧云舒的衣服给她上药。

    萧云舒看出了齐奂雨的意图,强忍疼痛,抬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我这可是火凤花啊,韩大人,止血化淤,当世第一,一罐难求,很贵的。也就是用在你韩大人身上,我才舍得拿出来。”齐奂雨见萧云舒那防范自己的动作,有些义愤填膺,但那微微露出的酒窝,却又不合时宜的替他勾出一抹俏皮。

    “韩霄万分感激,但不敢劳烦二公子,我自己来就好了。”萧云舒低下了头,眼含歉意。

    见他略带女儿家羞赧的神态,齐奂雨忍不住偏头对上了一眼,不禁有些想笑:“干嘛?都是男人,还不好意思啊?真是的。”

    “行吧行吧,你自己来。”于是嘟嘟囔囔的,还是把药罐交到了萧云舒手上。

    “刚刚那人说,让你交代背后妄议君上之人?你就为这个挨了这些好打?”

    “嗯。”萧云舒打量起了手里的药罐,随口答道。这药罐质地是瓷的,造型精致,釉色绝佳。齐家的器物,连装药的罐子都是上等货色,若真拿出个正经瓷器,不知能抵上普通百姓家几年的口粮了。

    “那你就随便交代两个不就结了?反正这南川朝廷里,最不缺的就是官。”齐奂雨漫不经心地说着。

    “随便交代两个,交代谁?把你齐二公子交代出来,你看行吗?”萧云舒抬头看向那个还在拍拍打打继续整理着自己长袍的齐奂雨。

    齐奂雨听闻,微愣了一下,摇摇头:“你呀,就是君子惜节不惜命。“继而又笑笑道:“呵,行啊,交代我也行,到了阎王那,我也好一直陪着韩兄你。如何?“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萧云舒嘴角微扬。

    “哈哈哈”齐奂雨大笑几声,却又戛然止住,“你不让我陪,却为了那王硕,连命都要往里头搭。哎,我倒是有些羡慕起你那徒弟了。要不,你也收我为徒得了?”

    “他是个学造物的好苗子,机敏过人,一点就通。而且为人恭良谦逊,正直严谨。他日定有大成。”

    “那也不至于……要与他共死吧?”齐奂雨一脸不愿相信。

    “我若死谏,君上不但不会杀我,说不定我还能顺带救他一命。”萧云舒语气笃定。

    “此话怎讲?”

    萧云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齐奂雨,手指不由得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药罐,才缓缓道:

    “君上此人,虽毫无悲悯之心可言,但余生不过两愿,一者一统天下,再者长生不老。他看修道成仙看得极重,当下蓬莱鹤船的工程正建到一半。整个工程以我为主,王硕为佐。只有我二人知道其建造的内部机理。我若龟缩,王硕必死无疑。”

    “相反,我若故意激怒君上,表现得大义赴死,等鹤船建造遇到瓶颈,君上自然还是会想到我二人。他不敢将我立刻处死,而是秋后问斩,便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此时他越是折磨我,彼时便更增加了我与他对谈的砝码。到时我若再以死相逼,他便不得不为我献出台阶,有了这台阶,顺阶而下,便有可能要挟他放了王硕。“

    萧云舒语气平静地说完了她的计划,却听得齐奂雨一阵头皮发麻。

    “韩霄……你这是在火中取栗。“

    萧云舒轻叹一声,“哎,王硕此时贸然直谏确实非我所料,我本只想辞官离开,却不想正巧赶上事……那边将计就计吧。”

    “辞官?你要去哪?”

    萧云舒不答,只是摇摇头。

    齐奂雨也不好再追问,但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眼前人——

    韩霄此人身量不高不矮,容颜斯文隽秀,举止得体有度,有时甚至隐隐带着点女子的阴柔。可不曾想,内里却是心如磐石,傲骨铮铮。一腔孤胆,竟敢拿命跟那位心机深沉,目空一切的君上打这么个弥天大赌…… 这世上怎有这么个难得的人儿。

    “福公公,这边请。“

    审问人引着福公公进了审讯室,只是这回较刚才,笑容更甚,腰弯得更低了。

    福公公快步进来,见齐奂雨,先是一愣,继而瞬间张开笑容道:“齐二公子也在这。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福公公这话倒是生疏了。我来看个朋友。公公请便。“

    福公公笑着向齐奂雨点了点头,转向萧云舒说:“韩侍郎,君上宣你觐见。“

    觐见?这么快?齐奂雨脑子飞速运转,权衡祸福。单看福公公这态度,感觉还是赢面更大。

    他抬眼看向萧云舒。只见她已艰难地撑着墙,想要站起来,却又一虚,栽倒在地上,让人见着都觉得疼。他心头一紧,撇过脸去不忍再看。

    “哎呦,快来两人扶着。”福公公见不得那血腥污秽,招招手让旁边的衙役过来扶人。

    “烦请公公带路……”萧云舒由两人架着,踉踉跄跄往前走。

    走出地牢,已是清晨,晨光照的人睁不开眼。这一夜确实有些漫长了。

    再次踏入内殿,已不再觉得那么生疏。

    南川王依旧端坐在圆顶金丝长帘内,闭目养神。

    萧云舒拱手欲行叩拜大礼,却因伤痛难耐,失了中心,趴倒在大殿上,嘴里喘着粗气,艰难道:“草民……韩霄……参见君上。”

    “不是说了吗,未央宫内,不必行大礼。”南川王睁开了眼,“韩侍郎怎伤得这么重?”

    “从刑部出来,哪有不伤的。”萧云舒挣扎着要站起来。

    “赐福,还不快给韩侍郎赐坐。刑部地牢昨夜谁当的值?”南川王略带愠怒地问福公公。

    “应该是员外郎,赵直。”福公公答道,又快步从不远处搬来座椅,将萧云舒扶到座上。

    “很好,赏他二十大板,你现在就去办。”

    “是。”福公公拱手领命,匆匆离开了。

    此时,内殿里,只剩下南川王和萧云舒二人。

    “这次你应该想不到朕召你来的原因。”

    “请君上明示。”

    南川王从帘内走出,径直走到萧云舒身边,低头看向她。“朕要韩爱卿帮朕去办一件事。”

    南川王虽已年过六旬,但身形高大,压迫感极强。萧云舒并不避讳,扶着椅背,挣扎着站起,直言道:“君上恐怕是忘了,君上昨夜才刚刚准了韩霄的辞呈。如今韩霄已是一届草民,只愿致士退隐,余生隐居,再不问政事。”

    南川王闻言,只是笑着道:“此事与鹤楼无关,朕要你去办的是另一件事。造鹤楼的工程还是交给王硕去办吧。”

    听到此处,萧云舒抬眼望向南川王。

    几十年混战,南川王从尸山血海里踏出,周身强大的气场,是刻在骨子里的。

    “韩侍郎,你此刻不应该笑出声吗?朕要把你的爱徒给放了。朕亲自踏进了你下的套,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不是吗?”说完,南川王顿时收敛了笑容,眼神犀利如刀锋,直直刺向萧云舒,萧云舒亦没有回避之意,只道:

    “那就谢君上了。”

    片刻,南川王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呵呵,很好,外柔内刚,胆大心细,临危不乱。算是个可用之才。”旋即转身从桌案取出一本册子。

    “不久后,建在北辰国的永和桥便会倒塌。” 说着,他把册子递到了萧云舒手里,“这是永和桥当年的建置方略和工法备录。你拿去研究一下,到时候,重建永和桥的工程就要靠你来把握了。”

    萧云舒接过册子,翻开一页,序文上写着:

    永和桥者,为南川与北辰通好之盟证。寓意两国永结邦交,和衷共济。建造此桥,乃由建安五年始,建成于建安六年冬。主持大计者,工部尚书,萧远山。

    萧远山!

    看到父亲的名字,萧云舒双手不住有些颤抖,呼吸顿时急促了些许。她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翻找,试图找出更多端倪。

    “北辰国的事情你可能知道的不多。几年前,北辰边境还一直受天狼国压制,再加上北辰内耗日益严重,国力日衰。朕一直在等着一个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的时机,好将两国一网打尽。“

    “不过,前些年,北辰国却突然冒出一员新统领,传说此人诸葛再世,多智近妖。朕当是小儿把戏,言过其实。不过,昨夜朕收到八百里急报,北辰竟然把天狼都城给端了,尽收天狼大半疆土。而这位统领更是北辰王之子,顾临渊。“

    突然听到顾临渊这个名字,萧云舒手中一滞,脑中瞬时一空,手中册子差点没落地。原本全心专注在册子上,对南川王全然置若罔闻,这下逼得她全神贯注地听起来。

    “多智近妖?呵呵,朕与他爷爷顾达争斗了半辈子,那顾达败就败在了短命和生了顾念这么个怂货上,朕倒要好好看看,顾念那个废物,还能生出怎么个近妖的儿子。” 南川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柄拂尘,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天狼恐怕是不行了,那朕就不能放任北辰不管,若任其发展,到成脱缰野马之时,那就不好控制了,朕要先发制人。待时机一到,朕要你以南川使者兼工部侍郎的身份出使北辰,主持重修永和桥。朕会再派齐将军与你配合。朕要给顾念那个小辈,送一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礼。“

    萧云舒听罢,心里大致明白了南川王的意思。

    北辰,那个魂牵梦绕了六年的地方……去,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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