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小姐视角】
碧绿的大地,小巧的楼阁,温柔的溪流。
空气在高处徘徊,推动如棉花糖一般的云朵,植物茂密的生长着。
难以想象,这些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东西。
真是个神奇……哦不,是善良又带着一点智慧的男孩。
你承认,他的到来就是个奇迹。
而这些就是他陪你创造的新的奇迹。
可是——
你蹲坐在地上,眼前便是潺潺流过的湖水。
奇迹是个吝啬的东西,而你知道,你总是和它无缘。
湖面上有着青草的倒影,有着楼阁的倒影,有着男孩的倒影。
但唯独没有你。
然而你还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里带着异常的渴望盯着湖面。
你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模样。
你创造的湖泊没有你的倒影,你具现的镜子照不出自己。
你是谁?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说你是一个怎样的神?
……或者该问连灵魂都不完整的你,还是一个神么?
灵魂?魂魄?你的另一半灵魂……
“幽灵小姐”
你听到圈外的男孩走近了一些。
你坐在地上,抬头看他。
是的,你早该认出来的。
你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够进入这个空间,哦,不,你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他留下。
是的,你知道。
就在这腐烂的屏障外头,就在离你这么近的地方,拥有你另一半灵魂的男孩就站在那里。
他遵循着对你的承诺,再一次回到这个空间,在你面前呼吸。
他在你旁边,靠近着你凄荒的血液。
这些年对你是诅咒,这诅咒化为利爪,在你的皮肤下切割着、撕扯着。
伤痕虽不可见,却加速了你的枯萎、荒芜。
时间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它对你们开了个玩笑。
再次相逢,两方便发生了逆转。如今他灵魂完整,而你接近枯萎。
……停下。
停下这些想法,你不该这样想。
你无法控制脑中不断涌出的负面想法,又无比痛恨自己产生这些想法。笑话。
你痛恨你心中的感觉,也痛恨这感觉的强度。
你不再看他。
不再看他那激怒你的眼睛。
“幽灵小姐……没关系的,这只是……只是一次失败而已,我……”
“笨拙”的男孩尝试安慰你。
“我会找到办法。”
他陈述着。
“显然,你的“设想”错了”
“不!并没有!”
他提高音量。
“我们已经做过多次尝试,这只是一次失败而已,但方向是正确的。”
“现在我们面临的,就是成功前的最后一步。”
……熟悉的执拗。
你取下他送你的蓝色宝石小花,随手把玩着。
气氛又一次冷了下来。
“你……还好吗?”
你揪着坚硬的花瓣,斜晲着他。
“你什么意思?”
“没事吧?”
……好吧,注意到身份后你才意识到。
这是你第一次接触这么呆的艾斯特。
没有话中有话,没有走一步算十步,他只是……在担忧你。
之前精明的算计你全家的家伙,现在变了许多。
这样对比着……
心中竟然古怪的产生了一丝……滑稽感?
“哼,好吧,好吧。我是个魔女对吧?或者说我也是个神灵,情绪波折很正常,心情恢复很快的。”
你从地上站起来,纠结了一会儿。
“……你要离开吗?”
“?不。”
男孩有些诧异。
“你还没有离开这里,幽灵小姐。”
啊……哦……
“……谢谢你。”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那好吧,小家伙,别一副糊涂样,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眯起眼睛,应该是在思考。
哦,这么看下来,他思考的样子……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你安静下来,就呆在原地盯着男孩。
男孩应该是注意到了你的视线,他微微向左侧身。
你便向左移了移。
不会吧?耳朵红了?
他又向右侧身。
你便向右移了移。
哦,我的天,真的红了,脖子也……
“幽灵小姐,我在思考!请您——”
突然,他震了一下,使劲点头。
“对!看!就是看!是眼睛!”
嗯?
他的脸上霎时涌出兴奋的红色,像是抓住了宝藏的钥匙。
“幽灵小姐,你过来些”
他走近屏障,在你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捧住了你的脸。
“我正注视着你,幽灵小姐”
小小的少年,眼睛明亮。
映出了一个,有些吃惊的姑娘。
【小男孩视角】
完了,我冰到她的脸了。
碰触她的脸时,你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是有多冰凉。
可喜的是,你的猜想是正确的——你的眼睛是此间唯一能映出她身影的存在。
而你成功的抓住了这一点。
通过这一点,你们为那根神树枝,创造出人类形态——幽灵小姐的模样。
虽然又花了不少功夫。
“就这样了?”
幽灵小姐有些疲惫。
“嗯……”
她往屏障外看了一阵子。
然后,你们一起盯着那个被制作出来的“幽灵小姐”。
她环抱着自己,坐在屏障中心,眼睛还没有睁开。
……起作用了吗?
你张开嘴想要问,但看着幽灵小姐的时候,又闭了起来。
她在恐惧,她站在屏障的边缘上,恐惧着。
……哦,我的脑子,我才意识到。
如果只是碰触一下就会受那么重的伤,那么她整个人穿过屏障将是什么感觉?
她那么做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哦。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天啊。
她在颤抖。
她正因为恐惧而颤抖,光是想想要往前走就惊惧不已。
你感到你的眉头皱成一团。
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努力不将自己的担忧传递给她。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猛的向前一冲——
“幽灵小姐,等——!”
她的一只脚越过了边界。
没有任何冰霜出现。
你的手还滑稽的举在空中……你刚才想要阻止她。
你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疼痛了。
她迅速的将另一只脚也向前挪动,安全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世界突然安静了,你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她又向前一步,有些蹒跚。
一步又一步,她向你走来。
最终走变为跑,然后——
她抱住了你。
“……”
你也紧紧回拥她。
她是温暖的,用鼻子亲昵的蹭着你的脖子,用脸颊在你的脸上摩擦。
你小心不用自己的手再冰到她。
她依靠在你身上,很虚弱。
你用额头蹭蹭她的头发,算是一种安慰。
已经没事了。
“欢迎”
你有些哽咽。
“欢迎回家”
你想,这可能是她现在最想听的话。
“嗯”
她靠着你便带走你身体中刺骨的寒冷。
或许该说是灵魂。
她细绵的呼吸吹散了你耳旁的碎发,给你带来了一丝痒意。
“……谢谢你”
你又将她抱紧一些。
“对不起”
你摇摇头,感觉到鼻子也酸了起来。
“我……我可以就保持这样吗?就一会儿……你很……熟悉,很安心。”
“嗯,可以。”
她又把脸颊往你身上蹭,喃喃说着什么。
你听不清。
你只是紧紧抱着她,没有再说别的。
【尾声】
“这外面变了许多,我上次站在这儿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了……”
“这儿曾经是什么样的?”
“哦,很普通,就只是普通的神树枝叶罢了,神树很大,我原本可以在它覆盖的范围内随意活动,被锁在那个空间也是创世神的一时兴起而已。”
“原因呢?”
“又来?求知欲旺盛的家伙。这和外面世界的……黑油?呃……工业有关。”
“哈?”
“你们创造出了机械,这很好。但这让保守的家伙产生不安,于是他把我关在那里”
“那空间原本就是工作间,不过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一直待在那儿。”
“说到底,轮回这个事,就算我不在那里它也会自动进行。只是创世神,他希望我一直呆在那里让他安心罢了”
“……无限期的加班?唯一的娱乐是……自娱自乐?”
“很好,小少爷,不错的总结能力。”
“这……听上去像是无良的工厂主欺负工人”
“哈,哈哈……哦,你还是那么幽默。对了。你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能走回家吗?”
“呃,明显不能。”
“别贫嘴,我会带你回去的。”
“……真的?”
“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吃一些东西,你有些虚弱。你会料理吗?”
“……读过对应的内容,但没动手做过。”
“那就去学。我记得东边有个区域,那里有不少动物,我帮你抓一只,但你得负责料理,不能所有的都由我来做。”
“嗯……”
“当然,作为谢礼。睡觉时你可以靠在我背上,我会帮你保持体温。”
“我……呃……我会的。”
……
“幸好你回来了,幸好你是个傻瓜”
“呃?”
“虽然迟到了很——久——很——久。”
“抱歉,迟到了两天。”
“不止两天好吗……算了,你也不知道”
“?”
“那么我们出发吧”
阳光用不同往日的方式照耀下来,与他们以往所见的都不同。
在少女漫长的生命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阳光,却没有一种像这样……如此温暖。
看着太阳升起,而小小少年靠在少女的背上休息,一切都是如此安静美好。
时间过去了太久,已经将少女接触过的认识的人、物化为泡沫。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少女认识的,还活着的,但是——
这个小小少年,在这里。
多年前送出的神树树枝,又被他带回到了少女身边。
少女想和他在一起,这一次她不想再远远看着。
少女希望他的人生平平安安。
至于“少女”……
等他走了,少女也会陪着他的魂魄回到神树吧。
或许对于男孩还给少女的时间,这样用有点浪费。
但是,休息只能是休息,不能是放纵。
她,终究还是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