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见(三)

    前几日和谢融之的那番颠鸾倒凤,她这几日入睡后老是能梦到那样的场景。

    她都怀疑自己的三月春到底有没有解,怎么还是想着和谢融之的那些事,不知是白雪郎君还是三月春的毒对展以慈的影响更大一些。

    “小姐醒了!”展以慈唯一的侍女冬霜听着榻上窸窸窣窣的响声,拿了药膏进来。

    冬霜恭敬地跪在脚床上,“奴婢为小姐先敷药膏吧?”

    展以慈刚醒还有些迷糊,听了冬霜的话,将里衣解开,露出嫩白的肌肤。

    她的腰间有着清晰的指印,颜色由青到紫,也不知道那看似柔弱的瞎子使了多大的劲,才能把她的腰掐成这样。

    颈下也有几处吻痕,水红色的痕迹过了好几日都还没散去。

    冬霜见了展以慈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触目惊心的痕迹,不满道:“那郎君也真是的,将小姐的身子作弄成这样。”

    展以慈趴在榻上,由着冬霜将药膏敷在自己有青紫痕迹的地方。

    展以慈口鼻埋在锦被里,说出的声音闷闷的:“突然毒发,我只好用他解了毒。”

    冬霜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怪嫡小姐,她心肠也太坏了,给小姐下这么狠的毒。”

    展以慈蒙在锦被上,轻笑:“冬霜,你怎么敢说嫡姐的不是?不要命了。”

    冬霜给展以慈敷上药膏,将炉子搬得近了些让展以慈能暖和几分,“冬霜跟着小姐,自然是以小姐为主。小姐肌肤娇嫩,这样的痕迹,这……要何时才能养好?”

    展以慈回忆了前几日的荒唐,虽然痛,但还是挺快活的,当然是在她自己动手之后,那小瞎子什么都不懂。

    “冬霜,他还什么都不懂呢,不要对人太过苛责了呀。”

    隔着床纱,冬霜的脸颊被火炉烤得泛红,被展以慈故作老练的语气逗笑:“小姐这话说的……那小郎君日日在房间里,也不出来,我去送药时见着他人也恹恹的。”

    展以慈招了招手,冬霜拿过一旁里衣给她穿上。

    说起谢融之,展以慈还有几分兴致,她还没见过谢融之这样既有傲骨,又能在她面前服软的男人。

    京城那群世家子,那鼻孔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谢融之这一点和那群人一点都不像。

    他还说她心善,这真是她听过最有趣的话了。

    她像个讨巧的小孩向冬霜炫耀,“冬霜,我给他取了个新的名字,展无雪。”

    展以慈一双眸子水亮亮的,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偶的小女孩,天真烂漫。

    冬霜认真为展以慈穿衣,应承道:“小姐取的名字很好听。”

    展以慈脸上的笑容更甚,“你也觉得好听吧?展无雪和纪无思的名字也很相似呢。”

    “小姐不是说……展无雪,是个富贵子弟吗?若是让他知晓……”

    展以慈笑着解释:“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把他当成我们的客人吧。”

    待她回到京城,暗中探查一番,若是谢融之的身份高,那她就弃了纪无思。若是谢融之身份低下,或他就是个骗子,那放在身边做个小仆也未尝不可。

    谢融之生得貌美,放在身边,还能起到一个观赏的作用。

    展以慈转念一想,“京中身份高于靖远侯世子的人,貌似还挺多,几个国公之子、王爷之子,还有皇宫里的那两位。可是到边城来的,是不是只有太子殿下啊?”

    “郎君体弱,怎能与身强体壮的太子殿下相比?小姐忘了,咱家老爷就是太子的先生,老爷曾说太子身高九尺,身姿魁梧,气势甚伟,和这郎君半分相似也无。”

    冬霜越听展以慈的话越觉得恐惧,展以慈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

    冬霜还是祈祷捡来的这个小瞎子是个普通的士人门客,如今能让展以慈安稳嫁给纪无思已经算天大的喜事了。

    “这样啊,身高九尺,我看展无雪也差不了多少呀!”

    冬霜颤抖地给展以慈梳妆:“……”小姐语出也太过惊人了些。

    冬霜伺候展以慈用完药膳后,将侍卫闻来寄的信放到展以慈手边:“小姐,闻来寄回的信。”

    展以慈将信展开,浏览一番后,将信丢在地上。

    “等着,等着,又是等着……”

    冬霜捡起信纸,扫过一眼,见展以慈眉心间的那颗红痣娇艳欲滴,说到:“小姐,这是好事啊,闻来说不出三月就能来接我们回京了。”

    侍卫闻来将她们安定在此之后,又回边城寻了展家人,却没想到所有人都已经逃到越州去了。

    如今纪无思带领十万将士驻扎越州,却没有想将边城夺回的意思。

    展以慈不懂朝堂之事,她只是厌恶他们,连逃命都不告诉她一声,如今却又让她在庄子上等着展家安顿好后再来接她。

    太可笑了。

    展以慈也不再顾忌什么,他们就能轻易舍下她,她难道还要守着这副身子可怜巴巴等人怜悯吗?

    展以慈想不明白,她对这所谓的贞洁并不看重,她也并非京中守礼的大家闺秀,为什么会在这时生出一种令她厌恶的脆弱心思。

    她忽然很想有人可以抱抱她,温热暖玉般的怀抱应该能驱散这深冬的寒意。遥远天际上的金乌不会主动坠入她的怀里,但厢房住着的那个瞎子可以。

    他衣着华贵,是不是也是被人抛下的?那谢融之被人抛下时,他的眼尾会泛红吗?眼角是否会挂着水珠?

    他们或许是同样的人,难怪他的大掌能让她感到舒畅。

    展以慈越想越心动,指了指一旁的药箱,吩咐冬霜拿过,“我亲自给他送药去。”

    展以慈披着毛茸茸的披风,只露出一张娇艳的小脸,软毛托着她的一张观音面,更显眼亮唇红。她嘴角时常带着隐隐的笑意,丝毫没有被苛待的怨恨。

    她看起来就像个不通世事的孩子,娇气又可爱。

    展以慈走到谢融之门前,就见窗边绝世独立的清俊男子,身着单薄的衣衫,面颊和长指冻得通红,乌黑挺翘的睫毛上挂着结晶的水珠。

    他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看那身姿竟有些僵硬了。

    展以慈从廊下走近,他通红的耳垂动了动,听出了展以慈的脚步声,低声问:“是小姐吗?”

    他声音清冽,在这冰天雪地里又多了几分寒意。

    “展无雪,你想冻死你自己吗?”

    许是世人都对外表美好之物都有一种怜爱之心,展以慈竟然也在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悯。

    谢融之怔愣一瞬,许是习惯了展以慈一直叫他“小瞎子”,恍然间竟没反应过来展以慈口中的那个名字是他的新名字。

    谢融之润了润嗓子,垂下眸子:“我不敢死。”

    “我给你送药来。”

    谢融之闻言,无喜无悲的脸上怔忪了一瞬,几日来都是冬霜给他送治眼睛的药,那日她赐了他名姓之后,就再也没来见过他。

    展以慈拿着药膏走进谢融之的房间,她忘了告诉冬霜,这个又瞎又“哑”的郎君,手腕扭了也不说一声。

    恐怕已经疼了好几日了。

    谢融之身后有着温暖馥郁的桂花香气。

    是展以慈的味道。

    谢融之关上窗,将冷冽的风隔绝在窗外。

    展以慈见他眼神空洞,格外开恩地拉着他手,将他牵到案几旁坐下。

    许是对展以慈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感到无措,谢融之的长睫些微颤抖,抖落眼角挂着寒珠。

    “你手疼,都不知道找冬霜拿药吗?”展以慈拉过他的手放在案几上,袖袍滑落几寸,露出他清瘦细腕。

    那处还是肿着,像在手腕里藏了颗鸡蛋。

    展以慈打开药膏,敷在谢融之的手腕上,她好奇地端详着他肿起的手腕,问道:“女子怀孕,也是这样肿起吗?”

    谢融之耳根迅速爬上红晕,“……我不知。”

    展以慈拉着他的手掌不放,尽管他的手掌冰冷,较窗外冰雪还冷上几分,但展以慈却觉得舒心。

    时而戳一戳他圆润的指尖,又折一折他的指节,玩了没一会儿,谢融之的手心就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展以慈好脾气地给谢融之解释:“你这肿的手腕,下面全是淤血,肯定不是小娃娃。”

    谢融之不安地收回手,他的掌心似乎还留有她的体温:“小姐,手腕不能生孩子。”

    “……男人也不能生孩子。”

    展以慈不信,对他说着:“你失了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齐国子民皆知,齐国皇室无论男女都能生子。如今的陛下,就生了两子一女。”

    谢融之静默。

    他们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谈论生孩子的事,实在让谢融之羞愧万分。

    偏偏听面前的这女子说话,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平常和人谈论要喝什么茶一样。

    谢融之认为,从那日之后,他们本不该再有任何接触的。她为高门小姐,是看不上他一个瞎子的,饶他一命已经实属不易。

    他在等,等展以慈被家中人接走,等自己被她丢弃在这庄子里。或许她家中人知道了他与她的私情,要杀了他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他运气好一些,说不定能在这里想起自己的往事,他是不是也还有亲人?

    可展以慈偏偏来了,还来给他治病,还来与他闲聊。

    展以慈忽而靠近他,桂花香气扑向鼻尖。

    谢融之下意识往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感受到展以慈在端详他,只听展以慈问:“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谢融之沉默,他的记忆里有学过的六艺,学过的经国策略,但对于自己的身份、旧识一概没有印象。

    谢融之猜测过,他或许也是某家的郎君公子,又或许是寒窗苦读的文人,毕竟脑中那些学过的知识学问,不是假的。

    展以慈的笑声在谢融之耳边响起,“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呀,在我身边当我的……”展以慈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玩伴,不也挺好的吗?”

    她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还是可以回应她、有温度的玩具。

    玩伴,谢融之唇间反复碾磨着这个词,明明是极具欺辱性的词,但从展以慈口中说出,却觉得很平常。

    谢融之意识到不对,可已经向她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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