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还残留着慕圻留下的余温，灼烫得她一双明眸斥了水，满目柔光。
听见慕圻在她耳边的低语，缱绻徘徊，一声一响。
话音的低沉，混着门外传进来的悠扬钢琴声，悦耳婉转，尾音淌进耳内，穿梭至心底。
似询问--
亦是，虔诚祈求。
眼中的迷迷糊糊淡去不少，逐渐恢复清明，她唇角勾着笑，手被慕圻紧紧用力握住，不重不轻的力度，宽大的手掌又刚好能够桎梏住她。
她动弹不得，抬眼所及之处，尽是慕圻。
--也只能是他。
他面上平淡，端得还是矜贵无所欲的神明姿，薄而冷的唇泛着淡淡水光，漾在水光下熠熠生辉，点点水色弥漫着遮掩不住的欲和渴求。
楼道幽静，只余头顶的一道灯落在两人脚边，拉出长长两道影子交缠在一起，任凭风吹光影，亦无声重叠。
慕圻，你的欲望是什么呢？
慕圻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没入她发丝间的根根修长手指，一下下摩挲，动作轻而缓，紧盯着她的眸，扑簌的黑睫，不经意间溢出的是浓浓的情和紧张。
这会儿，岁云发现，刚才有那么一瞬恍若大脑缺氧住，迷惘却又忍不住贪恋刹那异样快感的可不只是她。
看起来游刃有余，不问人间事的那个人，先乱了。
恍惚间，错着慕圻低语响起的是方瑜兰那日在她耳边的话。
--你可以看看他的眼睛。
慕圻的眼睛，黑又清澈，若无垠黑夜，若添上冷月，仿佛就是那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望向你，可眼里并未有你，连影子都未曾留下。
可现在呢。
岁云对上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黑眸，似连眼角眉梢都无法在容下他人。
深色的瞳孔里，烙印着她的身影。
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
是她，全是她。
岁云扬了扬下巴，咧开嘴，轻轻笑出声。
他的欲望--
是她。
无需慕圻回答，他的眼睛告诉了她答案。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他的眼里全是你的样子。
不要问答案是什么。
因为喜欢本身就是答案。
喜欢无解，无药可救。
爱你是我本能。
即使我知，可能棋盘皆输。
但偏偏，遇见的是你。
于你，我束手无策。
慕圻看着岁云的眉眼。
她也同样在看着他。
她在笑，是真心的笑。
她没有说话。
这个笑容甚至也略莫名其妙，可蓦的，慕圻紧绷着的身子，心底盘旋笼罩的担忧和紧张却不由淡去不少。
慕圻的唇有些发干，有点渴，似是需要欲望去填补。
岁云看向慕圻，唇角扯着笑。
缓缓地，不紧不慢地朝着慕圻靠近。
距离一点点缩短，慕圻也似有所感的一动不动。
岁云另一手悄然攀上慕圻的胸膛，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指尖轻点游走。
岁云眼中的笑越来越热，也越来越亮。
最后，顿在慕圻的心口处。
下一瞬，岁云笑着又抵住了慕圻的唇角。
她的掌心，他汹涌的心跳是为她。
她鼻尖，他冷冽气息萦绕的炽热的也是为她。
一切都是，为她。
岁云没有回答。
她的唇抵在他的唇。
她是他的欲，她就是答案本身。
无需回答--
可，爱要宣之于口。
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慕圻仰起头，加重了岁云似是挑逗的轻轻一吻，沉稳持重的黑色西装微松，敞开的白衬领下是滚动性感的喉结，白皙冷欲的脖颈不再只是生人勿近的倨傲，还有他的爱欲。
谁说神明无情。
有爱亦有欲。
岁云就是慕圻的欲，是月亮唯一的太阳。
久久，直到门外走廊响起散场时人们离去的脚步声，逐渐由安静变得喧闹。
慕圻听见岁云的声音，说得有些慢和轻，尾调夹着淡淡的似水柔情，格外的动听，也该死的令人心动。
伴着再次加快的心跳声，岁云的话终是落在慕圻的心口处。
她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而是道。
“这是在和我表白？所以，我这是把我们青大医学院的慕神追到手了？”
少女佯装疑惑，清眸中又是截然相反的调侃笑意。
慕圻勾了勾唇：“是。是表白，也是追到手了。”
“不过--”
慕圻顿了顿，眼中的笑意不减反深，声音似也带着些自我打趣。
“岁女神确定认真追过我？”
岁云忽然语塞，明知是慕圻在戏谑自己，却还是有些心虚。
有吧……最开始的还是挺认真的吧。
岁云撇了撇嘴，像是在被宠爱着的小孩子在无理取闹，略带埋怨地瞅了眼慕圻。
不是在表白吗？
怎么忽然翻起旧账了。
这还真是令岁云有些无话可说了。
慕圻抬起手，拇指覆在岁云唇边，清冷的指骨落在女孩温软的唇上。
就这样盯着岁云看着，唇边漫不经心的笑很好看。
看到女孩略幽怨的眼神，慕圻没有任何恼意，只是笑中的温意更多了几分。
半晌，岁云有些别扭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慕圻低下头，嗓音轻淡：“你猜为什么最初我不理你。”
“……”
岁云不甘心地又问了句：“有这么明显？”
慕圻没吭声，就是笑，笑得岁云都有些恼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慕圻这么爱笑。
第一次见的时候，不是板着一张脸嘛，冷得要死。
其实，也并非是那么的明显。
岁云的“喜欢”和“追求”，确实在开始的时候令他愣了愣。
他没有喜欢过人，岁云那会儿的行为也确实很符合“一见钟情”后的心动，只是她对他的笑，总是没那么真实，多了几分刻意的心动和乖巧。
慕圻总觉得，真正的岁云绝不是她在他眼前的这样。
果然，后面的许多印证了他的猜想。
况且。
说是喜欢他，可除了早些时候对他来兴趣上劲儿那几天，后面，他的名字恍若就只成了他口中一个并无他样的名词。
同样，到了后面他真正喜欢的时候，又更加看破。
因为喜欢，所以明白。
也因为喜欢，他不舍戳破，愿意陪着她闹。
岁云找补道：“谁让你当时那么怼我，多么伤害一个弱女子脆弱的心灵。”
略带夸张和底气不足的话语，慕圻笑得认真，声音中流露出的是不自觉的宠溺：“是，你说得对，是我的错。在这里，我诚恳地向我们岁女神道个歉，对不起，我当时说话确实没太顾及到你，以后不会了。”
起初不过是个误会。
她误会了他，也道了歉。
他后面又误会了她，当着好些人的面说的话也的确略欠妥。众目睽睽，她一个女孩子，实在是有失礼貌风度。
关于他说话这个问题，他也曾多次被周润韩吐槽以后肯定注孤生。
不过再来一次的话，慕圻还是会那样说。
不那样，他后面还会有和岁云的这些事？
他愿意将一切称之为刚刚好，都早已注定。
岁云微惊讶住，没想到慕圻会突然这么认真的给她道歉，这下她倒是真的有些无措了。
是谁说青大慕神不会，这不挺会的嘛。
她合理怀疑慕圻是故意的。
“那为什么你不戳穿我？”
慕圻俯身凑近她身边，黑眸中笑意分明，眉梢间的都是跳跃的愉悦，一字一句，清清冷冷的声线中拖着慵懒和低沉：“愿者上钩。”
再者，某人那么的没良心，身边又总是有不怀好心的出现，能多个理由相处也好。
岁云错愕地看向慕圻，他眼底的认真和晃着她倒影的双眸，无一不在告诉她。
--他说的都是认真的。
他知道她不是真心，也知道她的假意，她的逃避。
明知这是一场必输的棋局，可是他还是心甘情愿。
只因为是她。
四目相对，他的指腹还停在她唇上，温热的接触，令她不由心头一跳。
岁云沉默许久，慕圻也一直安静地看着她。
没有催促，温柔地看着她。
很久后。
岁云笑了。
不再忸怩，坦荡轻松，真心实意地笑道：“好啊，在一起吧慕圻。”
她说好。
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很温柔的夹在笑中说出。
饶是在预料中，可真听到岁云回答的那一刻。
慕圻还是不由微一怔，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素来平静淡漠的眉宇间拢着无尽的温柔和光华。
岁云朝他伸出手，笑得很甜，清眸似是闪着星辉，亮晶晶的，大方又亲昵：“未来多多指教啊男朋友。”
慕圻放在岁云发间的手抬起，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亲密，另一只手紧紧回握住她：“多多指教，女朋友。”
——
慕圻牵着岁云走出礼堂，两人漫步在安静的校园里，月色清幽又意外的温柔。
许是某人的先表白，让她更猖狂了，她笑得有些坏，带点小得意地叨叨道。
“我们慕神怎么决定今晚表白了？好突然哦。”
岁云有些阴阳怪气道。
慕圻了然地同她略带得逞的笑意，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牵紧了她的手，笑中有着宠意。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慕圻很诚实地点头：“是。”
岁云唇边嘀着笑：“哟，这么怕我被人抢走啊。”
“是，但他抢不走。”他话中带着势在必得。
岁云扭头讶然看向慕圻。
“你又不喜欢林尹泽。”
“你怎么知道？”
他肯定的语气令岁云下意识一问。
慕圻也很自然地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突然的表白使她惊讶之余，不免脸上一红。
“你也喜欢我。”
慕圻又补了句。
岁云闻言，微羞恼，唇边的笑令她的反驳略显无力，只让人觉是情侣间的情趣。
“没有，你少自恋了。”
“不是说我之前是假意？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
慕圻清冷的眸中流动着温和的光芒，只简单一句，很肯定：“我就是知道。”
过去如何不重要。
最开始两人的相遇、相处，她靠近他是真心，又或是假意……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下。
重要的是如今--
她的眼里有他。
她的眼里不需要全是他，只要有他即可。
没有为何。
她是岁云，就够了。
玫瑰荆棘，可偏偏，我就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