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许是生病了的缘故,慕圻的声音比平时更沉,还带着点病态的喑哑。

    他皮肤本就偏冷白,这会输着液,吊瓶中的药水顺着透明软胶输液管,“滴答滴答”的淌进慕圻青色的静脉里,黑眸平淡,只是在望向她的目光中,藏着隐隐闪烁的光芒,脆弱又惹人不禁泛出心疼。

    见岁云伸出手,平放在他的双眸正上方,堪堪挡住他眼中的视线,遇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后,白皙手指略无措地颤了颤,缩了回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兔子,抿着唇要收回手,透着轻微的可爱。

    生病中的他,瞳眸中夹着丝诧异。

    缓缓,漫着一抹笑。

    慕圻淡淡又克制的一声哼笑,懒洋洋地从胸间漾出,眉眼疏朗,慵慵懒懒的。

    徐徐,他抬起一只手,单手撑在脑后,头微往后压着,俊逸的面容清冷卓越,眼尾的笑却是淌着暖意。

    她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伸手想去摸人家脸,结果他刚好醒来撞见。

    岁云忽地有点尴尬,她这算不算是偷吃人家豆腐被对方抓现行?!

    慕圻的笑很突然,摸不着头脑。

    岁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慕圻的嘴唇血色很淡,还有点干,岁云深吸一口气,想着也不能干站着,得找点事做。

    她走到窗边的饮水机前,用纸杯给慕圻接了杯热水,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缝洒在杯中的水里。

    水平静无波澜,光暖洋洋的。

    霎时,像是青山绿林中,圈住了光的平静湖面。

    身后的视线太过灼热,似乎从她转身那一刻就一直盯着她,偌大的房间内,他的眼里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

    岁云莫名愣怔瞬,腕骨不自觉晃动,滴滴水珠自杯中钻出,落在她轻颤的指尖上。

    适才一路的狂奔和担忧,见到面的那一刻,说不出的大石放下了般的松了口气。

    这些,岁云说不出又反常的情绪。

    疑惑之余。

    她又不禁微带茫然地仰面望向窗外。

    她转过身,一抬眼,对上慕圻投过来的目光。

    岁云以为,在她扭过头后,他好歹会掩饰般将视线瞥向别处。

    没想到。

    慕圻会不加任何掩饰,大大方方的,单就望着她。

    岁云蓦地有种错觉。

    就好像,他的眼里只能装下她了一样。

    强压住心中的震动,岁云将纸杯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木质的硬实感不仅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在她瞄见柜子上熟悉的保温盒后,令她更加心乱如麻。

    中医研究所门口碰见周润韩的时候,除了告诉她慕圻生病在校医室这事,有的没的叨叨了半天,她还从话里捕捉到其他信息。

    一些,她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

    她那天吃的那碗海鲜粥其实是慕圻学了好几天自己煮的,螃蟹也是他跑了好几家海鲜市场对比,周润韩在此期间还一直担任“小白鼠”。

    前天慕圻翘了组会,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忙活到一下午才刚好踩着饭店回来,也因为没带伞,只顾着护怀里的保温盒,淋了一场雨,当晚就感冒了。

    然后第二天又继续绕了半个津南市去买岁云朋友圈发的炸酱面,周润韩死活拦不住,再第三天,不用周润韩拦,话还没说出口,慕圻连门都没走出去就发烧晕倒了。

    ……

    岁云胸口闷闷的,呼吸的时候轻轻泛着疼的感觉,神情复杂。

    她好像知道答案,但是,又不敢去继续戳。

    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

    一向坦荡的她,这一刻,难得的不坦荡起来。

    扭扭捏捏的,不知为何的,如同套了个乌龟壳在外面,严防死守。

    不肯探出头,也不给外面敲壳的机会。

    头顶慕圻的视线实在很难忽视,岁云措辞了半天,罕见的语塞,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了句,“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慕圻闻言,忽地脸色一变,神情严肃,歪着头垂下眼,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

    岁云顿时心咯噔一下,摸不准慕圻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太好?

    沉默了半天,慕圻忽地转过视线,专注地盯着岁云,黑眸不着痕迹地望向她清丽的脸庞。

    眼睛很亮,透透的,像是水做的玻璃珠子。

    慕圻没忍住在脑海里想着之前岁云笑起来的样子,无论真心还是敷衍,她的笑容都是清澈的,整个人说不出来的闪闪发光。

    或许岁云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她的眼里永远有着光亮,心里好似有一团火炬。

    站在那里,耀眼的不再是穹顶的太阳。

    她本身就是一道光。

    又温暖,又美好。

    令人慢慢地、不受控地就想伸手去碰,去抓住。

    慢慢的,到最后,舍不得她从指缝间溜走。

    他想。

    曜光为什么要走呢?

    皓月,耀阳。

    不管是黎明,亦是黄昏。

    即使未曾谋面,也终会相见。

    于黄昏黎明时,日月同辉,溺于星河煦光。

    “不太好……”

    慕圻语气放低,尾音拉得有些长,怅然的叹息中似乎夹杂着软绵绵的无力难受。

    岁云一下脱口而出:“哪里不太舒服?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岁云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唇动了动,神色慌忙地要喊校医。

    紧接着。

    慕圻弯起唇,直勾勾地望着她,黑眸深邃:“你对我笑笑,估计就好了。”

    顿了下,他还意味不明地补了句:“真心的。”

    “……?!”

    岁云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圻,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这话,是从慕圻嘴里说出来的?

    慕圻这话,好像是在故意逗她。

    慕圻单手撑在脑后,悠悠懒懒的,冷然的眉眼中透着点不太正经的笑意:“不亏,我也对你笑。一笑还一笑,如何?”

    慕圻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弧度上扬,心情看起来十分的好,气色也比适才好了不少,看着倒不像是个病人。

    医务室的暖气开得很足,待久了,人恍若都软酥酥的,脸颊泛着红,好像热懵了,不太真实。

    岁云在慕圻含笑注视的目光下挣扎了半天,迟疑瞬后,竟真僵硬地扬唇笑了笑。

    又忽地想到慕圻那句“真心的”,岁云僵硬的肌肉莫名放松下来,眉眼舒展。

    渐渐地,笑意真实又清澈。

    少顷。

    她听见慕圻嗓音又轻又低,缠着上扬的尾音,滚烫着有意无意的撩拨。

    “很好看。”

    乱了乱了,真的是乱套了。

    她以为胜券在握的报复,兜兜转转,似是“报复”到她自己身上了。

    一切,都脱轨了。

    雪山不冽,月亮溺在星河中。

    月亮只想做一个人的月亮,他想亲吻太阳,和他虔诚的信仰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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