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被丢出严府是唐非橘没想到的,攻略对象被人抢了去做夫婿是她更没想到的。

    就单论现在的剧情偏差程度,别说蝴蝶振翅了,就算蝴蝶刮风也刮不出这种效果。

    唐非橘顶着头脑风暴被严夫人逐出严府,没有好言相劝也没有破口大骂,一脸茫然地接受了自己被人“请出去”这个事实。

    困在府中要去做严夫人夫君的路行止一时不慎被严夫人甩了个定身符在身上,离开前唐非橘只能看到关上门后路行止和严夫人并肩而立。

    没找到解药的唐非橘搓着胳膊站在冷风里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站了半天也没想到个所以然。

    好在林岁月和周礼遇行动快,只三四日就把剑送回去且回来找到了她。

    御剑而行地两人落地只看到她一个,站在紧闭的严府大门前背影萧瑟。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人?”林岁月扯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了暖:“为何站在这里不进去?手里连个暖炉也没,还有你的包袱呢?”

    唐非橘吸了吸鼻子,下巴一抬指向一米开外在地上孤零零躺着的包袱,脸色微红嗓音带着哭腔:“被赶出来了,本来想趁着她闭关就威逼利诱那婆子套解药的,没想到那女人临时出关了。”

    周礼遇皱眉道:“路公子呢,你们没在一起?”

    “本该一起被赶出来的。”唐非橘说着翻了个白眼;“谁能想到这位夫人搞见色起意那一套,非要留着路行止当夫君才肯给解药。”

    “你们答应了?”

    唐非橘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她抓住林岁月递过来的暖炉,身上裹着暖烘烘的厚斗篷,柔润的毛绒塞了一整个脖子:“我不同意,他宁死不屈,所以我们俩一个被扔了出来另一个被强制留下去当夫婿了。”

    林岁月:“……”

    居然是因此。

    “我们先回去,先去最近那个客栈,严夫人喜怒无常,如今贸然回去除了送死几乎没区别。”

    林岁月没了脾气,左右看这荒郊野岭也不能让她就在这儿睡上几天,恰巧来的路上她特意看过就近的客栈镇子,谈不上远的距离,御剑半个时辰就能到。

    冷风贯耳的唐非橘抱紧自己怀里的包袱,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微掀起一条缝看着下面的距离,一只手臂环着林岁月的腰死死不放手。

    常年修行御剑的林岁月被她这模样逗笑,伸手揽住她的手臂抓紧,让她的后背能贴着一点自己,安抚唐非橘发抖的身体:“别怕,很快就到了。”

    唐非橘指尖用力到发白攥着包袱布料,咬着牙道:“我不怕,只是不太适应。”

    “好。”

    苍白的解释在林岁月眼中根本不可信,她摸摸加快速度,在唐非橘脸色苍白快要吐了之前落地到村子里。

    脚终于踩上土地后,唐非橘觉得那种虚浮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后面周礼遇低声和林岁月说了几句话,临走前眼睛不经意扫了她一眼。

    唐非橘抬头看到林岁月递过来的蜜饯,摆了摆手让她塞了回去,虽然没吐出来,但现在吃东西对她而言和催吐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岁月顾及她的身体,犹豫一会儿:“你身子弱,严府的事交给我和阿遇便可。”

    面色发白的少女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折射出摧残的光芒:“不,我也要去。”

    “刀枪无眼,若是伤着你我和唐太傅如何交代。”林岁月正色呵斥她。

    唐非橘抿着唇,低头从包袱衣角拉出了一跳浅色洗干净的手帕。

    ——那是在唐府之时自己用后未曾还给他的。

    *

    严府。

    女人褪下浅淡的素衣,穿上一身艳红色的锦绣对襟长衫,衣摆处缀金祥云纹稳稳落在下摆。

    她慢悠悠把房间内的蜡烛全部点上,不耐其烦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门外拖拉声骤然出现,老妇人的声音打破了空气的寂静,带着怨恨不满夫人的行为,却又敢怒不敢言:“夫人,那修士知道那位大人的事,您千万多加小心!”

    烛台边的严夫人闻言看了一眼坐在木椅上不失风范的少年,屋外带着恶意的声音并未让他有一点情绪。

    “我知道,你退下吧。”

    屏退妇人后,严夫人卸下那副威严模样,眯起眼睛靠坐在路行止对面的椅子上,似是闲聊般随意。

    “一副中毒多年的身体如何能活得下去?你也是够狠的,拿自己的身体以身试毒。”严夫人说:“真是比你母亲还疯。”

    路行止蹙眉,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感到了久违的恶心:“她不是我的母亲。”

    “好好好,虽然你不不承认。”严夫人眯起眼睛,撑着脑袋回忆起了往事:“但你们还真是相像。

    天冰宫少主是个疯子,天冰宫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每日生活的小心翼翼,拘谨的害怕着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因他们的少主,是个疯子。

    路棉最喜爱的就是看别人痛苦,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进水牢里,严夫人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小团子在水牢里可怜地缩成一团,但看她时的眼里并未有一丝服输。

    如同野狼一样凶悍的幼崽恶狠狠看着她,不对,是她身侧的女人,哪怕浑身是伤缩在墙脚,也依旧不藏匿那想要将路棉千刀万剐,拆吃入腹一样的眼神。

    严夫人抖了一下手里的烟杆,依旧沉浸在回忆中:“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孩子,缩在牢里像是待宰的羊羔,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血,当时我并不赞同她的做法,无论是血脉还是年龄,你都只是一个孩子,承受不住那些恶意。”

    “但少主铁了心要那般对你,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少主对你——她的亲生儿子比其他人更狠,后来我才知道,她气的恨的对象都不是你,是那个男人。”

    意料之外的,本该气愤或者痛恨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从她撕掉定身符后就乖巧沉默地任由她安排。

    不。

    严夫人在心底反驳,他不是乖巧。

    ——那是对于猎物未曾落网的沉寂。

    她笑了一下,没有止住话头,继续说了下去:“你应该从未见过那个男人吧,他曾经那么光风霁月意气风发,只因但他偏偏招惹上少主,还偏偏与少主春风一度,有了你。”

    “但那个男人何其怯懦,害怕自己的声誉受影响就抛妻弃子,独自一人回了宗门继续当他光鲜亮丽的大师兄去了,徒留少主与未出世的你。”她挺直身子死死盯着路行止,越说越恨,一只手几乎快要把烟枪给掰断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少主去寻他时将虚弱的少主扔进柴房,受尽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的□□!”

    路行止眉眼并无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他轻声说:“我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事。”

    “不!你应该知道,他是你的父亲!”严夫人嘶声吼了出来,“他不仁不义,被少主带回来后依旧死性不改,不肯承认你是他的亲身骨肉。少主何其敏感的一个人,她恨啊。恨不得食汝之肉,饮汝之血!哈哈哈哈哈。”

    发狂一样的笑声环绕在整间房屋内,听者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而言着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背叛了的小少主,还是让她同样恨之入骨的“那个男人”。

    “所以少主杀了他,将他扒皮抽筋,将他做成人彘拿丹药吊着一口气死不了,日日都带着你的东西前去牢里看她,说着她期盼的你们的未来——”严夫人柔下来的语气攸一转狠,啪嗒一声把手里的瓷杯重重拍在桌面上:“但是那个男人不识好歹,到死都还在装清高。后来啊,少主砍下他的头,送到他的师兄弟面前,亲口说出来了那个男人的恶行。”

    “……”

    平静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愤恨被调动起来,严夫人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路行止起身绕到茶壶边,长桌阻碍他的动作同时也隔开了他和女人一段距离,他拿着茶壶先是替自己斟了一杯,又给杯中干净的严夫人斟满。

    严夫人抬眼看他,记忆中的幼童已经长开了模样,干净的脸上没有扭曲的恨意,也没有令人恶心的笑意,有的只是少年平淡的情绪,还有他与那个男人极为相像的眉眼。

    他放下茶壶,壶底碰撞桌面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二人只见的沉静:“我知道这些,因为路棉在我耳边不止念叨过一次。”

    他没有再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那个女人”,而是直呼其名。

    “她总说那个男人错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路行止面色依旧泛着白,嗓音极轻;“但犯下那些事的是他们二人,若说错,她自己也跑不了。”

    “她恨那个男人,同样也恨我。她恨我与那人又六七分相似的眉眼,恨我是个本不该出生的人,恨因我她不再是路家的千金小姐,因为我和我的父亲,没人再要她。”路行止笑了一下,音色凉薄:“但恨我又能如何呢,做错的是她,她也理当承受代价。”

    “她将他们之间的仇恨发泄在我身上其实我不在乎,我也并不想再看到她。”

    严夫人一愣,路行止此次现身居然不是为了报复,她本以为路行止会记一辈子,再回来讨回儿时的不快,但没想到他说不是。

    她一下子怔在椅子上不动:“那是为何?”

    为何突然现身,为何会被云长风追上,为何会出现在归月山庄?

    云长风第一次见到路行止后,就给她传信说小少主出现了,她当时大惊以为路行止会很快找到他们,可他后来去了唐府,一路上并未追查过云长风,只当那一场交战未曾出现过。

    后来,他们去了归月山庄,那一晚庄主同样传信给她。他们遇了难,但腐尸是庄主安排的,本不会伤害他们,只要将他们恐吓回京城,只要他们不会卷入计划中就好。

    偏偏什么都不如意,他们还是来了严府,还在她眼皮子低下惹是生非!

    路行止动作很轻,将杯子挪到她面前,转身重新坐了回去,目视前方与她对视:“大抵是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她身上的毒解药只有天冰宫有,但我不想和路棉有交集,只能退而求次来你这儿。”

    “……”严夫人垂眸,指尖捏着杯壁送到嘴边:“散神香的解药是么?我有,但你们拿了解药就要离开。”

    “为何要离开?”路行止食指扣了一下桌面,“路棉作恶多端,就连你这个亲眷也要她倒台,那我再添一把火也算不了什么。”

    眼前人可谓是面冷心热,纵使她很想要路行止的助力,还是犹豫了一瞬:

    “她是你的母亲。”

    然而路行止只敛下眸子:“从十年前开始,我就没有母亲了。”

    严夫人彻底对他改观,少年小白花的形象在她眼中破碎散落,露出的是他如狼般的野心。

    *

    次日,清晨。

    红布高挂,沉寂的严府穆然变得喜气洋洋。

    严夫人提着酒壶一脚踹开门,豪放地把酒壶咣当一下放在桌上,对着无聊自己对弈的路行止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过不了几日天冰宫那群老家伙就会召我回去。昨日被我赶出去的那位姑娘我也已经派人去寻了。“

    她调笑说:“小少主若是早说心悦她,我就把人留在府里了。”

    “不用。”路行止头也不抬,在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她运气一直很好,也能照顾好自己。”

    唐非橘运气好这件事是他根据多日观察得出的结论,好比次次遇难受伤的只有他,好比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好比她好运来的总是很是时候。

    而远在客栈的唐非橘打了个喷嚏,在林岁月担忧的目光下揉了一下鼻尖,拿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严府的护卫不多,只是他们看着都怪怪的,还有那个管事婆婆,身上全是蛊虫和……”

    严夫人也很意外,以为路行止这种人都会非常偏执:“还真是信任,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千万不要走少主走过的路啊。

    二人相谈甚欢,死寂的严府久违的有了一丝人气。

    严夫人喝完酒就招呼着管事婆子把那些挂上去的红布给扯下来,好心情地拎着已经干净的酒壶就要回房间内。

    正张罗起劲的一群吓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挂下去,一个拿着喜字的丫头往上贴也不是不贴也不是,琢磨许久看向底下的管事婆婆:“大总管,还要继续么?”

    婆子面色不变,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不必往下,都收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她仰头望天,扯着干巴的唇笑了一下。

    云雾缭绕的天空透出一点缝隙,光顺着缝隙暖烘烘地洒了下来。

    彼时。

    唐非橘穿着小袄站在严府墙边,试探着伸出腿却被林岁月斥回原地:“别动!”

    她捧着包袱无奈:“我会保护好自己,真的不会受伤的,林姐姐你信我。”

    但林岁月仍旧满脸不信。

    她绝望抬起头,看向周礼遇试图让他能说些什么,但男人只挑了一下眉毛,默默转过头去。

    唐非橘捏紧拳头,就不该指望他。

    她只得妥协道:“好吧,我不去便不去,你们快去快回。”

    而心思却早已跑到了千里之外,待二人离开后找了个草丛把包袱放了进去,袖子一挽借力一旁的杨树爬了上去。

    唐非橘身材娇小,天生也没什么运动细胞,爬墙时动作既缓又慢,爬了好几次才终于上到墙头。

    她挑的这个地方位置很好,墙底下荒草丛生,几乎没什么人经过,完全不用担心有人经过。

    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严府大部分景象,刚刚挂上去的红抽段和贴了一般的喜字,让挂坐在墙上的唐非橘啧啧称奇。

    系统出现看到此等景象一惊,一问缘由心情顿时如坐过山车一般,朝唐非橘吼道:“任务对象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坐在这看戏!”

    墙上的少女不紧不慢,并不着急下去:“急什么,不会出事的。”

    “……”系统崩溃:“你居然真的有心情在这看戏!”

    唐非橘给了他一个白眼,呵斥一句让他闭嘴,坐在墙上悠闲自得。

    那位夫人连自己那般冒犯都没有动她,对于路行止肯定也不会过多为难。

    那句“我们是不是见过”明显是一句试探,但路行止似乎并不想与她怀恋过去。

    一整夜,他们估计谈的很好,只是苦了这两位要陪着她们一起演戏了。

    不消一刻钟,院中传来一声嘶哑气急的吼声,远远在墙外的唐非橘抱着手臂听了个大概。

    “快!有刺客!夫人……”

    之后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唐非橘从墙上跳了下去,贴着墙根到了一处门边,在混乱的人群中抓了一个小丫头压在身下。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丫鬟捂着嘴不敢出声,冰冷坚硬的物体抵上脖颈,下面是剧烈跳动的脉搏,只消用力一分就能狠狠刺进去。

    “啊!”

    她惊叫一声,又被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阴森寒冷的屋内没有电灯,一个模糊的轮廓伸出手,带着凉意的指尖掐着她脸颊两侧的肉,阵阵痛意迟顿传来。

    她听见有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凑到她耳边说: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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