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深更半夜醒,寂寥无人。

    唐非橘套了个从扶盈那顺来的夜行衣,跟在刚关上门的老婆子身后。

    瘸腿的妇人走的很慢,在夜色中缓慢移动着,和前两天的速度没一点一样。

    从第一晚路行止拦下她后,耐不下心的唐非橘往身上塞了几张符纸,也不管能不能用,匕首都贴身带在身上,整装齐发开始在院子里闲逛。

    若是遇到管家婆婆就随便找个借口给糊弄过去,就算再大的怀疑那婆子也没法找自己的事。

    严府在外地名声一向是深居简出,神秘不可探查,每每来次探查的无论是强盗还是官兵只来不回,在外已是消失亡命之人。

    但唐非橘并不这么觉得。

    她无聊闲逛时会拉着身边走过的侍女聊天,得到明确拒绝后又故作焦急:“你可见过李大人来此?他来了足足三月依旧没消息,李大人家人特地让我来寻他。”

    侍女手臂上挂着锦绣布料,一个眼神没分给她从她身边跨过去,窈窕身姿渐远。

    “……”

    呼出一口气热气,唐非橘害怕暴露拿手捂着嘴,亦步亦趋跟在老婆子身后,左转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小院子。

    放眼望去是一片废墟,和唐府堆积杂物的一个院角差不多,衣柜桌凳一个比一个缺胳膊少腿儿,月光之下朦胧地带着几分美感。

    荒凉之气直冲脑门,任她再傻也能看出这老婆子大半夜来这肯定没什么好事。

    似是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的婆子聪腰间掏出一串珠子,叮呤咣啷的声音顺着关门声被隔绝在内,门外听不见的唐非橘扒着门,握着袖子里的匕首贴近门板。

    屋内悉悉碎碎的声音没来由地从门缝飘出来,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大动作,似是打翻了一个瓷器,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在对谁忏悔。

    “错了,错了,主人的……都杀……好了。”

    低低的呢喃话语中呆滞几句听不懂的他国话语,挟着冷风送进她勉强能听清的耳中,如咒语环绕。

    唐非橘凝神,侧身绕到另一侧的小窗,抵着墙壁在阴影中看着那婆子施法般从袖子里逃出一个坠着红珊瑚的拨浪鼓,放到面前的托盘里。

    桌上托盘内放置了很多东西,其中并无食物但小玩意许多,拨浪鼓和风筝纸人在盘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但前方供摆神像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像是祭奠,但又完全不是。

    往常祭奠人会燃着三根香再前面,还会叠些金元宝什么的,但仅有那几个托盘在那不伦不类地摆放着。

    她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方式,也从未见过。

    黑夜侵蚀遮盖住她的身体,月光缓慢移动照耀住她腰间古铜色的令牌,闪烁出浅淡的月光。

    遭了!

    唐非橘眼疾手快把衣裳放下盖住令牌,转身从阴影中到了另一个拐角,身段轻盈动作不大,很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中。

    她长舒一口气,静静等待两分放下一半心下。

    应该没事了。

    捏着黑袍衣角清瘦的指骨放松半点,轻松转身回去的少女手伸向呼啸漏风的门板。

    正待此时!

    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破门而出,不由分说刺到她面前,唐非橘猛然惊住,下意识侧身退到巷口处,伸出的干裂的手掌缩了回去,门板上留下一个破开的大洞。

    唐非橘抽出匕首横在身前,只恨自己只带了个匕首,没把路行止那柄剑也给顺出来。

    门后老婆子粗哑的声音阴森森说:“你这丫头真是敬酒不出吃罚酒!”

    说完就要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朝她扑过来,难看的死鱼眼终于有了动静,隔着门板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唐非橘眼疾手快,握着匕首眼睛眨也不眨用力甩出去,短小的匕首直冲她裤腿去,破风而入扎了进去。

    “啊啊!”

    老婆子哀嚎一声,弯腰蹲下身捂住不断往外留着液体混着一块一块东西的血。

    一个个咣叽一下砸在地上,滚落两圈又开始向四周咕涌。

    唐非橘蹙眉看不清那是什么,而等到雾散云开月光照亮他们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由胃里直往外冒,压也压不住。

    居然全是虫子!

    “你……血里是蛊虫?!”

    她惊呼出声,怪不得路行止的毒这位严夫人能解,原来也是个玩毒的!

    想起这些日子和这个婆子还有那些侍女说过的话,曾近距离接触过,唐非橘就已经浑身冒汗了。

    这婆子不是正常人,那整个院子还有几个正常人?!

    ……不对,应该是还有几个人!

    婆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见捂不住伤口索性不捂了,起身狰狞脸要来抓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丫头,老婆子今天就杀了你下酒菜!”

    唐非橘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下酒菜的一天,眼皮一跳把倾斜过来的木板重新踹回二人之间。

    婆子被木板阻隔,满心戾气在重重阻碍下达到顶峰。

    一道剑光闪过,穿透模板直奔婆子命门,怎料她反应也快,后退数步与追月剑纠缠起来。

    唐非橘自觉躲到一个小角落里看戏,眼睛在她裤腿上转了几下,看到绿血混着蛊虫涌出,流了一地覆盖木板。

    身边不知路行止何时到来,伸手扳着她的肩膀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没受伤?”

    唐非橘呵了一声,拍拍手臂扬眉挑衅:“身强体壮,好着呢。”

    她转头看向被打的节节败退的老婆子,自觉手里的药瓶子,又塞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跟着她来?”她问。

    意料之中的质问,但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他印象里的唐家三小姐在面对他的时候似乎从未这么平静过。

    路行止不由自主笑了一下,被唐非橘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抿直唇角:“你前两日逮着一个人就闲聊,除了打探消息我想不到其他。”

    唐非橘滞住。

    你别说,他说的还真是对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实在不好受,唐非橘没了和他打趣的兴致,索性直接不理他。

    月光倾泻落尽屋里,妇人浑身鲜血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挪着身体往后躲避着追月剑的进攻。

    唐非橘踏进屋里,鞋底踩爆了一只蠕动的蛊虫,爆出一小滩鲜血。

    “你是这个府邸的管事,知道的肯定多。”她提着裙子站在老婆子面前,月华落在她卷翘纤长的眼睫上,融着稚嫩莹白的皮肤映出一抹光彩。

    妇人吐出一口血,瞪着双眼宁死不屈:“我不知道!你们问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别想从我这套出一点东西!”

    唐非橘嗤笑一声:“你知道别的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散神香的解药在哪,你家夫人是否真的是有?”

    “散神香?那可是世上少有的剧毒,你要这个解药,莫非是中毒了?”

    夫人两只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又不确定说:“不对啊,你这也不像是中毒的征兆。”

    唐非橘冷着脸,用力朝她身上踢了一脚,伤口又涌出不少血:“中毒不中毒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解药。”

    “解药……哈哈哈哈。”妇人狂笑起来:“那样珍贵的解药,我家夫人怎会让我等知道!你找不到的!”

    一声粗吼吼得唐非橘脑子疼,她退后示意路行止上前,自觉又乖巧:“我问不出来,你来,反正都是为了解药来的。”

    被使唤的某人没同意也不反驳,幽深低沉的目光看了他两眼,抽出追月剑插进那妇人腹部。

    她哀嚎一声,惊飞檐上落脚栖息的飞鸟,满脸惊恐地想要后退。

    可路行止不给她这个机会,抽出灵剑不等她反应又刺了进去,又是一声爱好响彻云霄,唐非橘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

    路行止垂眸冷言冷语:“你家夫人勾结乱贼谋反,若是让她知道,你们又能活几时?”

    妇人面色刹那惊恐,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夫人……你到底是谁!”

    路行止拔出剑:“你当真不说?”

    夫人抖着唇瓣不敢继续说下去,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游走。

    她今日怕是要葬在此地了……

    “吱呀”——

    “公子若是有事大可直接来问我,何苦为难她这一个管事婆婆。”一道轻淡的女声由身后而来,贯彻寂静的氛围。

    唐非橘回眸,打量一眼款款而来的女人。

    女人一身素衣,头上简单用一根发呆束起,弯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灰色的没有光泽的眼睛,唇上涂满口脂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倒是一副好皮相。

    路行止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平常惯用的小白花笑容,嘴里却吐出极其恶毒的话:“为难?夫人言重了,若真是为难,她就得是独首见你了。”

    “……”

    严夫人眯起眼睛,庄重不失威严。

    “你在威胁我?”

    她踱步越过唐非橘到路行止面前,腰间的铃铛声声悦耳,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忽然转口:“你很眼熟,我似乎见过你。”

    路行止嘴唇紧抿,避开她的目光侧头胡乱看着不知什么地方。

    “我们不曾见过。”他硬邦邦说。

    “当真?可你眼熟得有些可怕……”

    严夫人从他握剑的手看过,暴起的青筋在她眼中并不什么可怕,相反倒是让她又凑近了些。

    “黑紫色,面容憔悴发白,面门发黑毫无血色,典型的中毒之相。”严夫人绕着她转了一圈,地上地蛊虫察觉到她的靠近自动避开,整齐划一的动作有些滑稽。

    严夫人笑了,笑容中闪过一丝阴毒:“你中毒了,她也中毒了,两个身负剧毒之人居然也敢闹我严府。”

    事情走向逐渐不利,唐非橘扬声打断:“今日举动实数无奈,我与路公子来此只是为了解药,若是夫人肯赠,哪怕千金我也买!”

    怎料严夫人却笑了起来,指尖轻轻搭上路行止的肩膀,笑容妩媚动人:“千金?我要那千金做什么……我要他。”

    唐非橘:“……什么?”

    素白的衣衫垂落与另一个素白交叠,严夫人半靠在路行止身上,握住他的手臂竟让他无法动弹分毫,她笑嘻嘻往下答:

    “我要他来做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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