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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暗房阴森寒冷,只有寥寥数支烛火莹莹发光。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长得蛮好,娇俏秀丽。只是现在一身狼狈,珠钗斜在发髻,罗裙也沾上了泥沟。

    近百年来,凡界百家仙门,为昆仑山马首是瞻,即便有人心有不甘,不愿趋于人下,也得顾忌着煜昆山强横的地位和权力。

    把墙角里的妙龄少女绑回来的人,正是煜昆山的掌门——谢奎。

    谢奎身居高位,法力深不可测,凡界修士之中,无一人能与他匹敌。

    如今他却亲手从外面绑回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若传扬出去,定会掀起一阵波涛汹涌的舆论。

    谢奎冷冷地墙角往瞥一眼,目光转向身旁端坐的女子时,温柔顿生,不失庄严:“阿满,你将自己一锁就是七年,七年光阴,与我们修士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关着躯壳无妨,万不可把心也一同关起来。”

    娄满闻言,沉默半响。

    若从化形开始算,她今年二十五岁,本是一截断藤,在南山峰的玉泉中吸收了上万年天之灵气,终于蜕化成一个仙婴。

    她并非人类,一晃七年过去,相貌始终没有丁点变化,只是言谈举止比以往稳重了许多。

    即使身边坐的是万人敬仰的煜昆山掌门,娄满也没有太多敬畏之意。

    她悠闲地抿了口茶,推脱道:“师叔,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为何将此等重任托付于我。”

    谢奎依旧温和,笑着道:“你不必自谦,我知晓你的能耐,而且这次派你前去,实为散心,并不是真的要你去操劳。最重要的是,你与刘解忧性情相似,若是换做别人,怕是会露馅。”

    性情相似,这倒有意思。

    娄满对眼前这个五花大绑的小姑娘不甚了解,她好奇地问:“她与我怎么相似了?”

    谢奎道:“刘闻对她颇为溺爱,惯得娇纵蛮横,与你不像吗?”

    娄满脸色微沉,并不接话。

    谢奎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手里化出一个叶子形状的玉吊坠,送到娄满面前。

    送礼三分笑,谢奎道:“这是你师祖留下的化形玉,我已命人将它雕刻成你仙叶的样子了,化形术或许会被识破,但这化形玉,准保万无一失。”

    娄满表情稍缓,状似无意地撇开眼,问:“您这是赠我,还是借我?”

    “当然是赠你,不给你给谁?”

    谢奎说着,忽有片刻恍惚。

    他按下心头那丝微如尘埃的悲痛悔意,面色如常,将化形玉放到娄满掌心里。

    娄满笑着收下,原本略显刻薄的眉眼轮廓,变得温婉随和。

    自从娄寒离去,谢奎再没踏入朝露殿半步,多年未见,娄满好像还是他记忆里那个骄傲张扬的少女。

    都说孩子像父母,这话不假。

    娄满被娄寒抚养长大,耳熏目染,也沾了娄寒几分性情,不过娄寒行事作风没她出格。

    她轻轻摩挲两下指甲大小的白玉叶,目光瞥向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双唇轻启:“说来造孽,分明是爹做恶,为何要儿女偿还。”

    语气中带有一丝怜悯的可惜。

    谢奎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刘闻阴险歹毒,他女儿也不逞多让,如此下场,也不算加害了她。”

    娄满眸色一动,缓缓看向谢奎。

    她这个掌门师叔一路把煜昆山带到百家门派之巅,手里也不见得有多干净,现在怎么好意思正气凛然的苛责别人。

    娄满面不改色站起身,移步到刘解忧面前,屈身蹲下。

    迎着刘解忧愤恨的目光,她伸手拔下刘解忧头上的金簪,尖头寒光闪闪。刘解忧瞪大眼睛,吓得嘴唇发抖。

    “我是单鹤谷谷主之女,你们要是伤了我,我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明明是句吓唬人的话,她说的磕磕绊绊,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娄满轻飘飘瞥一眼。

    金簪刺进指尖,一滴血珠浸出来。

    娄满点了点指尖,将那滴血珠提出,随后滴在化形玉上,猩红的血液融进白色玉石,生根蔓延,变成一片红白相间的玉叶。

    做完这些,她慢条斯理将金簪插回刘解忧发间。

    刘解忧口不能言。

    娄满能猜到这人心里的恐惧。

    她缓缓道:“你别怕,若是你对你爹做下的恶事,全然不知情,我师叔也不会枉害你性命。”

    刘解忧泪眼婆娑,生死攸关时,竟连自己亲爹都顾不上了,哽咽祈求:“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没做过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刘解忧说破天,谢奎也不可能现在放了她。

    娄满站起身来,暗房阴冷,她不欲多待,即刻向谢奎告辞。

    顶着清风兆阳,娄满深吸一口气。

    谢奎的住处离朝露殿有些距离,娄满凝神捏指,足下生出数十仙叶,将她拖起载入空中。

    风景依旧,亲人以矣。

    看着脚下翠绿,娄满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多时回到朝露殿,三进院的大宅子,内置华贵典雅。

    进了自己的卧房,娄满抬手召出仰天镜。

    她将化形玉中的血珠取出来一半,吊坠的鲜艳瞬间褪去一半。

    血珠悬浮在空中,娄满咬破手指,让自己的血与刘解忧的血相融。两滴血融合成一滴,缓慢地飘入仰天镜。

    娄满盘坐在床上,闭目念决,镜面红光一闪,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像看了出大戏一样。

    时间有限,娄满只是草草过了一遍刘解忧的记忆。

    她大致了解,原来刘解忧是刘闻的私生女,十岁时被刘闻接回单鹤谷,虽然是私生女,但比那几位有名分的公子小姐更得宠。

    一切的一切,归结于刘解忧的母亲。

    刘闻并未娶妻,却另有姬妾五人。

    他言辞凿凿,自诩只爱刘解忧的母亲,也时常在刘解忧面前念叨。

    刘解忧对此十分得意,把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得罪个干净。

    娄满一盘算,发现这姑娘果真得罪了不少人,不然也不会遭人报复,被推下悬崖,又被谢奎摄了来。

    如今倒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娄满下了床,在梳妆台前坐下,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子,穿上化形玉做成的吊坠,挂到细白的脖颈上。

    捏了捏指,蓦然变成别人的样貌。

    她照着菱花镜,眼睛一眨不眨,别扭地摸了摸陌生的面孔。

    *

    深夜,娄满又去了一趟关押刘解忧的暗房,刘解忧早就昏过去了,她换上刘解忧衣裳,盘上刘解忧的发髻,摘了歪歪斜斜的珠钗,胡乱往自己头上插。

    最后只剩一对耳坠没拿。

    耳坠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带别人的好。

    而且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一对小小的耳坠吧。

    娄满做完一切,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想,既然谢奎是在悬崖下面捡得刘解忧,那她是不是也得跳一回崖,而且还要营造出学艺不精,跳个悬崖都摔成重伤的结果。

    没等天明,娄满便独身前往谢奎所说的峭壁,她怕疼,墨迹了一刻钟,终于一咬牙跳了下去。

    跳崖不是第一回了,但为了作死而跳崖,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离地面还有几米的地方,娄满收回法术,后背磕到一个树桩,稀里哗啦地从峭壁上滚下去,血肉模糊。

    忍着疼痛,娄满龟缩到一个石洞中。

    静静等了一日,终于等到单鹤谷的人前来寻她。

    两眼一抹黑,假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身在刘解忧的寝殿。

    床边的侍女见她睁开眼,连忙上前问:“小姐终于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娄满拨开额前碎发,开口已经是刘解忧的声音,有气无力,低声呢喃道:“我怎么浑身都痛得厉害,是不是摔断了骨头?”

    侍女观她脸色,小心翼翼说:“小姐放心,已经接上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郎中说了,需得养上一段日子才能大好呢。”

    娄满闻言点点头,动作艰难地扯被子,侍女见状连忙上前两步帮她掖好被角。

    娄满弱不禁风地咳嗽两声,开口把人打发出去。侍女巴不得,也没多问,欠身退去,将门阖上。

    到了傍晚,刘闻来此探望,这位不苟言笑的一谷之主,面对女儿时,简直变成了无可挑剔的慈父。

    他在这陪了好半日才走,交代娄满一定要好好修养。

    刘解忧的体质羸弱,本就不如寻常仙修,只比不会法术的凡人强上一些。

    娄满心中郁闷。

    她还要施法让自己别好得别太快。

    耽误些时日倒没什么,反正谢奎说了,她只需从中协助便好。谢奎四年前就派人潜伏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进展依旧微乎其微,她耽误些日子也不打紧。

    只是身上有伤不能治,硬生生碍着疼,实在叫她苦不堪言。

    刘解忧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没积攒下人缘,探望的人寥寥无几。

    娄满躺了好几天,清闲的不行,就连刘解忧的师父师兄都没来叨扰。

    娄满乐得自在,就是不知身陷桎梏的刘解忧作何感想。

    刘解忧的贴身侍女有两人,一个叫珍儿,一个叫玲香。

    刘解忧一开始见到的是珍儿,珍儿胆子小,为人拘谨,平时没少受刘解忧的气。

    玲香不同,此人虚伪谄媚,拜高踩低,一贯高呼主子,很得刘解忧心意。

    床下不了,日子照过。

    自从来到这里,月亮圆了两回,娄满才能让自己渐渐好利索了。

    吃过晚饭,她百无聊赖坐在院子里看书,珍儿在一旁给她做枪手,抄写教书先生派下来的文章。

    玲香在她身旁摇着团扇,笑意盈盈道:“主子,眼看您身子大好了,不如咱们今晚出去找点乐子,也好寻欢解闷,去去这些日子的病气,您看如何?”

    娄满皱着小脸瞥了玲香一眼,她将手里的游记丢给玲香,刘解忧的神态学了十成像,训斥道:“寻什么欢,解什么闷?父亲让我明日去找师父,我哪有心情陪你们寻欢作乐?”

    玲香见状连忙认错,“是奴婢不好,考虑不周惹主子生气了。”

    娄满将她们打发走,“行了行了,都退下吧,让我自己清净会儿。”

    玲香早以习惯刘解忧的喜怒无常,与珍儿对视一眼,欠了欠身,一同离去。

    深夜,缕缕冷风吹进宫殿,皎月为地面镀了一层幽暗的纱,殿内透着些静谧的诡异。

    娄满坐在窗边的檀木塌几上,手中针线活精巧,专心致志地给新裙子绣花。

    以往七年,除去修行,她唯一聊以寂寞的事情就是鼓捣针线。

    很早很早以前,是娄寒在做这些,娄满当时还小,老是静不下心,一心往外跑,娄寒就经常告诉她针线静心。

    后来她跟着试了试,果真如此。

    没当心神不宁时,就做做针线。

    娄满咬下线头,正要换个其他颜色的线,就看见窗外忽然闪过一抹燎眼焰火,她偏头去看,余光中桌台上的红烛被点着了。

    她笑笑,心中了然,引颈探向窗外,果真看见一个银冠束发的黑袍男子倚着窗户,直直撞入她的眼中。

    来人丰神俊朗,高大挺拔。

    娄满养伤的两个月,这人造访过三次,每次都是三更半夜悄摸来。

    青年动作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窗外翻进来。

    大咧咧往娄满旁边一坐,护着红烛的动作却小心,慢慢将烛火挪到娄满跟前,道:“你怎么不多点几盏灯?摸黑缝衣服,小心坏了眼睛扎着手。”

    娄满放下针线,问:“你怎么又来了。”

    常挚往小榻上一躺,拿颗蜜饯填嘴里,端详娄满现在的相貌。

    半响,他叹口气:“看你顶着别人的脸,我还是不习惯。”

    常挚从前便和娄满交好,故友再会,尤其还在这种如履薄冰的地方,尤其故友灵力高强,必要时能护他周全。

    常挚就不由自主把娄满当成了依靠,对她的态度,比在煜昆山的时候好多了。

    见娄满不语,常挚道:“你看你,话都变少了,阿满,人总要向前看的,娄师叔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这样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娄满怔松,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晦暗不清。

    常挚看着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生就薄情却又十分好看的脸。那双凤眼尾端向上勾着,瞳色浅浅,时刻携着倨傲。

    与现在出入巨大。

    刘解忧虽性情残暴,但有一双楚楚动人又饱含无辜的杏眼,若不彰显本性,很能迷惑人。

    娄满现在低着眉眼,完全看不见从前半分影子。

    她想起什么,虚心寻问:“你在这里四年多了,可与曹冠英来往过?”

    “我和他差着辈呢,能有什么往来?”

    常挚说着,又正色道:“不过倒是也有些了解,曹冠英这个人吧,法力高深,却被迫收了两个废物徒弟。碍着刘闻的面子不能说什么,但是我想,师徒之间根本没什么情份,也就面上过得去,你只要谨慎些,就不会露馅,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化形玉吧。”

    这话不大靠谱,娄满只信两三分,反驳道:“看你说的,即使关系一般,那也天天见面吧,刘闻还好说,半个月也不见刘解忧一次,曹冠英应该比他更了解刘解忧,又怎会察觉不到身边的人被换了芯子?”

    常挚说:“你以为每对师徒都像你和娄师叔一样?与其担心他,你不如担心担心你的好师兄吧。刘解忧对他可是情深似海,痴心一片,你小心装不出来。”

    娄满还真犯了难,她活了这些年,莫说对什么人动情,就是小小动一动凡心都从未有过。

    她生为仙胎,岁月悠长,没必要和那些只有几百年阳寿的修士掺和。

    不会法术的凡人就更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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