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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4 反转

    刚才瞥见向贞,红英一下子就想起了夜来后晌向贞的话,她说:“柳向贞的爹是大地主大资本家,是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大坏蛋,他的老婆更坏,那一年,俺村遭了洪灾,庄稼没收成,俺娘领着俺和弟妹出去要饭,要饭的太多了,后来就要不着了,妹妹饿死了,剩下俺娘仨三天都没吃一口东西,俺病了,下着雨,俺们来到了向贞的亲爹家,她家是高门大户,俺娘就用半口袋棒子把俺卖了,给她家当丫鬟,从这以后俺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受着压迫和剥削,吃着猪狗食,干着牛马活,还要遭到那个地主婆的毒打,那个地主婆拧着俺的耳朵,採着俺的头发,把俺的头往墙上撞,她还……她还……每天都打俺……每天都打俺……”地主婆拧着耳朵打她是事实,她说得很流畅,但后边要编造的话,红英想不起来了,再看看向贞,期望能像刚才一样想起夜来后晌准备好的话,可是这次却不灵了,脑子里又空白一片,只好重复“每天都打俺”这一句。

    见红英停顿了,台下开始窃窃私语:“这就是柳向贞的娘?平时看着向贞挺好说话,挺老实的,还有这么刺毛的娘?”

    旁边有人反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下来会打洞,她向贞是装的吧。”

    “这个地主婆太坏了。”

    “地主婆还有好东西?这样的坏蛋就该千人骑、万人糙,吊起来打、绑起来枪毙!”

    红英听不下去了,突然冒出一句:“她不是向贞的娘!”声音很高很清楚,几乎是声嘶力竭,社员们听着像是晴空炸了一声响雷,开始是懵了,全场寂静,紧接着是嚓嚓地议论:“地主婆不是她娘?”“那向贞是谁生的?”“她是私孩子?”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听得更清楚,见台下乱了套,二楞子高喊:“甭乱吵吵,听徐红英说。”

    社员们兴奋起来,努力竖起耳朵听,过去的大家族男男女女的花花事儿很多,他们最愿意听这样的故事,寻求一点儿刺激。

    红英却又结巴了,夜来后晌的话都乱了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差了,脸憋得通红,吭哧了半天,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革委会主任急了,问:“徐红英,你说柳向贞她娘不是她娘,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吞吞吐吐地干啥?”革委会主任问得很拗口。

    红英反应过来,说:“向贞是小老婆生的。”

    果然是这样,社员们又开始交头接耳,革委会主任看了一眼二楞子,意思是整顿纪律,二楞子立刻领会,站起身,冲台下厉声喊:“俺看谁还在吵吵,谁在吵吵?徐红英接着说。”

    红英这次没管社员们的反应,她继续说:“向贞的亲娘是那个地主婆的陪嫁丫鬟,后来就成了向贞的娘了,那个地主婆也欺压向贞和她娘,有一次,俺见着地主婆把向贞娘按在地下,用鞋底子烀她那个地方,骂她是扫货,浪比。”

    台下发出嘘嘘地怪叫声和嗤嗤地笑声,红英知道自己说了很不好听的话,赶紧刹住这个话题,补上一句刚才想说的话:“那个地主婆也打向贞,拧着向贞的耳朵打……”

    红英感觉和后晌准备的岔了道儿了,赶紧住了嘴,她实在想不出再说啥,直愣愣地站在台上。

    台上台下似乎刚听得上了瘾,准备听下文更精彩的部分,红英却不说了,有人就喊:“说呀,说呀。”

    红英为难地看看主席台,低声说:“没了。”

    革委会主任也没听过瘾,但也看出这个徐红英确实不是发言的料,就说:“让柳向贞自己交代她的反动家庭历史吧。”

    二楞子马上宣布:“徐红英下去吧,下面柳向贞坦白交代她的□□家庭和□□罪行。”

    红英终于松了一口气,登登登地跑下台,一气儿跑到福来和旺生坐的地方,气喘吁吁地问:“俺是不是说差了,会不会找咱的麻烦?”

    其实旺生和福来坐在一队最旮旯的地方,离主席台很远,红英刚开始的发言他们是听得清的,没啥问题,至于后来的,台下开始嚷嚷,内容也就听了个大概,至于对错,是主席台上的人说了算的,福来只好安慰她:“没事儿,不会把咱咋样的,就是忘了临下台的时候喊口号。”这是夜来后晌一再强调了的,不管前边说得咋样,只要后边高喊“领袖万岁”“无产阶级、文化

    大、革命万岁”“打倒反、革命”等口号,自己就是站在无产阶级一边的,就没事儿了。

    可是偏偏忘了,红英懊悔死了,平时看着挺能咋呼的,咋上了台就不中用了呢?真是狗肉丸子拿不上桌。懊悔也晚了,她拍拍大腿,又恢复了以往的泼辣劲儿,说:“爱咋着咋着吧。”

    此刻的向贞已经走到主席台桌子前,对公社和大队的领导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大方而又谦恭。革委会主任贾胜利眼睛聚起了光,敏锐地看出这个妇女和下地干活的妇女不一样,有一种城市妇女的韵味,个子不是很高,线条匀称,偏瘦但不干瘪,衣裳合体,不像家庭妇女那样穿的松松垮垮,棉□□耷拉到膝盖上,夹袄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看向贞的脸,乍一看,没啥特别之处,面色黄白,但眉眼清爽,长长的眼睫毛让她的眼神有了一种灵动感,贾胜利心里有些痒,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娘的,资产阶级的小姐就是受看。”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说:“柳向贞,老老实实交代你那个大地主大资、本家的历史问题。”

    向贞答应着,转身面向台下别的大队干部和本大队社员,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开始叙述:“俺是柳向贞,俺出生在潍县柳家庄,一个封建地主家庭里,俺爹是大地主大资、本家,他剥削压迫贫下中农,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向贞把日常批判地主资、本家反、动派反、革命的词语都用在了对爹的批判上,交代得彻底干净,公社领导看出向贞认罪态度老老实实,但他们最想听的还是她的身世。

    贾胜利说:“你交代一下你娘的问题吧。”

    向贞把嫉恶如仇的脸慢慢变得悲戚,她缓缓地说:“俺亲娘是地主婆的陪嫁丫头,很小的时候被卖到地主婆家里,受尽了她的虐待和□□,地主婆出嫁的时候就把俺娘带着了,还是伺候她,后来她生了两个儿子,俺娘就伺候地主婆和她的儿子,起早贪黑地干活,没有一点空闲,稍不如意就受地主婆的毒打,后来……后来……”

    人们竖起耳朵听得起劲的时候,向贞故意停顿下来,声音开始哽咽,有人着急地问:“咋了,后来?”

    向贞哭了,说:“后来有一天,俺那个畜生一样的爹,把俺娘□□了……”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很多人开始骂,向贞在呜呜地哭。

    故事还要讲下去,向贞定了定神,说:“这以后俺娘就生下了俺,可是地主婆容不下俺,几次都想把俺掐死,都是俺娘拼命护着俺,俺才逃脱了地主婆的魔掌,可是俺和娘一天也没有好日子过,俺娘给地主婆全家洗衣做饭,端屎端尿,地主婆把他们吃剩下的饭还有喂猪的饭给俺和娘吃,稍有不顺心,就毒打俺和娘。有一次,地主婆嫌俺娘给她做的饭不好吃,拿着菜刀追着俺娘打,一直追到村里的水井那里,逼着俺娘跳井,幸亏乡亲们说,娘要是跳了井,井里的水就不能喝了,那个狠心的地主婆才作罢,回家后还是把俺娘毒打一顿。俺那个混蛋爹上俺娘屋里一次……”

    向贞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低下去……

    台下的社员喊:“你爹上你娘屋里咋样?声音大点!”

    向贞很听话,提高了声音说:“那个恶霸地主上俺娘屋里一次,地主婆就打俺娘一次,用锥子扎俺娘的□□和那个地方……”

    向贞又哭起来,台下已经有人跟着哭……

    向贞继续说:“有一次,俺不知道咋得罪了地主婆的儿子,地主婆和她的儿子拿着棍子把俺赶到街上,劈头盖脑地打得俺满地打滚,这些柳家庄的贫下中农都能作证。在家里打得就更厉害了,地主婆拧着俺的耳朵往墙上撞,经常拿缝衣裳的针扎俺娘和俺的屁股胳膊大腿,俺娘俩的身上都有很多针扎的小眼眼儿,俺和娘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旧的伤疤没好又添新的,俺的后脊梁上还有一处伤疤呢,那是地主婆用开水给俺烫的,呜呜……呜呜……”向贞又哭了,台下心软的娘们已经是哭声一片,男人们的眼眶也湿润了。

    停了一会儿,向贞又说:“后来,地主婆的两个儿子大了,要人伺候,他们就买了红英做丫头,刚才徐红英都讲了,她也是整天受到地主婆的虐待。再后来,共产党来了,领袖来了,地主和地主婆一看大势已去,就带着两个儿子逃跑了,临走的时候,狠心的地主和地主婆把俺娘逼得上了吊,把俺卖到了徐家湾,俺就跟了后来的爹。”

    向贞紧跟着补上一句:“俺爹是贫下中农,他对俺比亲爹还亲,可是俺爹已经死了……”向贞想到死去的爹,已是泪水横流,泣不成声。

    台下的社员咒骂着豺狼一样的地主和地主婆,同情着向贞和她娘的遭遇。

    有人说:“这不就和电影里的白毛女一样嘛。”

    有人附和着说:“可不是,比那白毛女还惨呢,那白毛女还被大春救了呢,可她娘呢,生生被逼死了,这向贞也够惨的,小小年纪,就遭这些罪。”

    又有人说:“哎,这不对呀,向贞和她娘也是受压迫者呀,咋会是□□呢?”

    “对对对,不能是□□,她恨不得把那个地主和地主婆碎尸万段呢。”

    台下的议论逐渐传到台上,台上的干部们也交头接耳:“这向贞算不算□□?”

    这个问题就等着贾胜利作出决定了,贾胜利看着向贞苗条的背影,有点圆润的屁股,回忆着刚来向贞姣好的脸和眉宇间的妩媚,心中蓦然荡起一股温暖的热流,是呀,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呢,他先嘟囔了一句:“她是受压迫者,这样的情况,不能算是□□。”

    台上的人立刻附和:“对对,不是□□,她后来跟了贫下中农,就已经和发动地主家庭决裂了。”

    这句话提醒了贾胜利,他说:“柳向贞,你能和发动家庭决裂,你就不是□□,你就是贫下中农。”

    这句话等于给向贞定性了,向贞扭转身,对着主席台点点头,朝贾胜利看了一眼,贾胜利又看到了向贞眼里彩霞一样的光辉,这光辉立刻燃烧了他。

    向贞回头对着台下的社员,说:“从那个恶霸地主和地主婆逼死俺娘开始,俺就跟那个反动家庭决裂了,俺被卖到了徐家湾,俺就是徐家湾的人,俺徐家湾的爹是贫下中农,他才是俺亲爹,是俺爹救了俺,是领袖救了俺,是共产党救了俺。”

    台下有人高呼:“领袖万岁!共产党万岁!”

    干部社员都沸腾起来,口号声此起彼伏……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中,□□会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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