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始了。
宁储颜缓缓入座。
少焉,帝王帝后穿着龙袍凤衣出现在大殿上。坐在上方的华贵老太太看着两人,眉开眼笑。
宁储颜刚拿起一个糕点还没吃,坐在另一旁的宁钧广突然道:“七弟不该和谕王坐在一起吗?”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能够听见。
宁储颜眉心一跳,她抬眼看向对面的闻人翊,闻人翊也看向了她。
皇帝声音也有些不悦:“七儿,怎么不去和谕王坐一起?”
宁储颜起身,微微欠身:“父皇,并非是儿臣不愿与谕王做在一起,只是儿臣觉得谕王似乎不太喜欢儿臣,故离谕王远些而已。”
这番话别有用意,她没看见闻人翊看向她的表情。
只见皇帝有些苍老的容颜上眉梢微皱,这时坐在一旁的太后开了口,“依哀家看,小七你还是坐谕王旁边得数,别惹你父皇生气。”
宁储颜垂下眼,朝太后躬身,“全听祖母安排。”
在闻人翊身旁落座后,就是送礼环节了。
宁储颜优雅的喝着茶,直到一幅书法被呈上来。
来了。
宁储颜放下茶盏,盯着那幅卷轴一般的书法作品。
“殿下为何只盯着那幅书法看?”闻人翊倏忽出声,将宁储颜吓得抖了一激灵。
她剜了一眼闻人翊,道:“少管。”
“皇上赐给本王的王妃真凶。”闻人翊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
只听报礼人道:“皇上,太后娘娘,这份礼物没有署名。”
众人哗然,切切道:“什么人送礼这般行事?”
皇帝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监递过来打开。
小太监照做,打开后他瞳孔一缩,脸上尽是惶恐,他的手开始发抖,声音也跟着发颤:“皇……皇上,这……这这……”
皇帝蹙眉,不悦道:“快说。”
“墨迹什么,快念。”太后冷眼道。
太监抖掉了这份书法作品,“扑通”跪了下去:“奴才……奴才不敢念……”
什么内容竟然不敢念出来,众人眼神皆注视在地上只露出一点墨迹的卷轴上。
帝王不悦:“展开。”
宁氏江山,难长青,时机成熟必将倾。
待看清上面的字后,众人皆是一惊。除了宁储颜。
当然宁储颜注意到,她身旁的谕王也并不惊讶于此。
“谁写的?”帝王一字一顿道。
无人吭声,因为这卷轴无人署名。
帝王勃然大怒,都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太后手捏成拳头,在抖,她吼道:“查,给哀家查!”
“都给朕押起来!”皇帝补了一句。
“且慢!”宁储颜突然道,闻人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祖母,儿臣备的礼物您还未收。”说罢,宁储颜从怀里拿出一折叠好的纸张。
见状,太后恼怒:“七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宁储颜,你在胡闹什么?”皇帝也颇为气愤。
宁储颜的脸上出现一抹笑,“祖母息怒,父皇息怒,原本儿臣准备的不是这份礼物,可当看见这东西,”她眼神停留在卷轴一瞬,“儿臣想,儿臣有必要更换寿礼了。”
她将写满了字的纸张递给小太监,眼神凛冽:“念。”
等念完后,她才道:“父皇,怎么样?”
看似天真的表情,实际上面前的小皇子心机很深。
纸张上的内容是有关这份卷轴的来历。
“哪来的?”皇帝问。
宁储颜哪会告诉他这是她自己写的,只是说:“闲逛时,捡到的。”
虽然这次变故帝王没有杀人,但是依旧将权臣软禁在了皇宫。
宁储颜回到了自己出宫嫁人前的住所,房里落了层灰,她用手捻了捻。
静默了一阵,她笑了,若查明真相的速度够慢,就是红妆十里,一国公主远嫁和亲。
“宁氏江山,难长青,时机成熟……”
“必倾之。”
宁储颜轻嗤道,声音很小的念了出来。
的确难长青。
“如今朝局重文抑武,若打起仗来,吃败仗的一定会是大梁。”
宁储颜转头,“谁。”
看清来人后,脸色瞬间不好,她淡漠道:“谕王来本宫这儿有何事?”
闻人翊眉梢一挑,“你是本王亲眷,自然得待在一处。”
“……”
“本王倒是觉得那匿名者写的是事实,当今皇上拥兵自愎,由于招募令,朝廷更是养出了一群废兵。”闻人翊道。
宁储颜心下了然,兵将离心是抑制了武将谋反的可能,但对国防却是极大的威胁。
上一世她死后大梁与赫尕国打仗,九战只有三捷,最终大梁惨遭灭国,主要原因出在招募令。
如今大梁看似繁荣和平,但皇帝治国无方,朝廷更是黑暗腐朽,宁储颜似乎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七殿下,在想什么?”闻人翊已经找了一根凳子,坐上去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宁储颜。
宁储颜拂袖,“少管。”
“本王可不信,那是捡的,殿下真是让人惊艳。”闻人翊把玩着桌上的小玩意,声音轻轻的说道。
宁储颜盯了他片刻,随后背身离去,只留给闻人翊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天色渐晚,宁储颜正欲回自己的寝宫,却遇到了宁钧广。
宁钧广拦住宁储颜的去路,道:“七弟,巧。”
宁储颜可不觉得巧。
“何事。”她道。
“祖母寿宴那件事我不信你手里只有那一点。”宁钧广语气高傲。
宁储颜歪头,“五皇兄可是想立功?”
李钧广心道:废话。
如今皇帝还未立下太子,谁都想争这个太子之位。
但谁都知道,最小的皇子即宁储颜是没有机会了。
“实在抱歉啊,五皇兄,纸张上的,即我所知全部。”宁储颜万分抱歉的样子说。
晚风吹起她耳鬓的发丝,她动手整理了一下,今晚的风吹的人有些冷意,宁储颜无意的摩挲着手指。
“五皇兄,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宁储颜道。
等走远了,跟在宁储颜身旁的疏毓才开口道:“五殿下对殿下您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好。”
宁储颜点头,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带有蔑视,不就是嫌弃她身为一个“男人”,更是一个皇子,竟然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吗。
她感觉额头上突然一凉,抬眸一看,后知后觉才发现下雨了。
“殿下,属下去取伞。”说罢,就利用轻功瞬间移动。
根本不给宁储颜回答的时间。她只得退到墙边避雨。
雨势愈来愈大,宁储颜寸步不能行动,她的半边肩膀已经湿了。
“王妃。”
宁储颜抬头,是秋霞。
秋霞握着一把伞,另一只手里提着饭盒子。看来是刚去膳食房取饭了。
秋霞将伞移到宁储颜旁边,道:“王妃,走吧。”
回到寝殿已然戌时。
宁储颜发现落了灰的寝殿已经被打扫干净。
闻人翊在木桌旁边看着书,只不过那书宁储颜越看越眼熟。
她上前夺了去,眼神瞟在内容上,竟是她写的日记,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久到她自己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写的。
“谕王,这样乱动别人的东西是很没教养的。”宁储颜将书本放好,说道,全然没有一个好脸色。
闻人翊手撑着额,他先命秋霞将饭菜摆好,才悠悠道:“本王无聊紧了,随便找的一本。”
“吃吗?”闻人翊对着宁储颜道。
宁储颜看了看菜样,随后回了榻上。
闻人翊动了筷,他说:“你衣裳都湿了不换?”
宁储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是想换衣裳,但更害怕暴露。
谁知闻人翊又说了一句:“殿下,你我都是男人,顾忌什么?就因为你嫁给了本王?”
宁储颜漠然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宁储颜看了看屏风,是能挡住,但是她还是顾虑闻人翊。因为她里面的束胸带也湿了。
她只得心叹倒霉,用帕子擦拭。
闻人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宁储颜注意到木桌旁时,只剩下碗筷和未吃完的菜。
这是给她留空间?
管他呢,先换了再说。
宁储颜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青色的衣裳,将身上湿衣褪下,束胸带也解开了。隔着屏风,就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
闻人翊是掐着时间点进去的,宁储颜刚好换好衣裳,只不过,她的东西还没开始收拾。
见人进来了,宁储颜有些慌忙的将衣裳揉成一团。
闻人翊见状,唤:“秋霞。”
秋霞推门而入:“奴婢在。”
“拿去洗了。”闻人翊指了指榻上凌乱的衣物。
话落,宁储颜慌忙接话:“不必,本宫的衣物不喜欢外人碰。”
闻人翊挑眉,“湿的不洗也不晾,是想放到发霉?”
宁储颜凤眸睨了他一眼,“少管。”
一切归于平静,烛光摇曳之间,闻人翊似乎一愣,但又很快恢复无常。
宁储颜散了头发,已然躺在榻上准备睡了。
“谕王,你自己找地睡,本宫不习惯与别人同榻而眠。”睡前她不忘说道。
闻人翊并未吭声,夜深了,蜡烛也要燃到尾了,他撑了撑额头,眉梢微皱。
看来今夜是个不眠夜了。
竖日一早,宁储颜醒来就看见桌上小酣的闻人翊。
她心道:这人这样睡了一晚?
宁储颜随手翻了一件薄毯子,脚步很轻的给人盖上。
欲走,手被牢牢钳住。
酣睡的闻人翊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他那犀利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她。
这个眼神让宁储颜想到了那天闻人翊处置下人的神态。
“闻人翊,干什么,放手。”宁储颜亦盯着他。
闻人翊像是仔细端倪了一番宁储颜,才陡然松手。
“失礼了,七皇子。”闻人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