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纪嘉禾劝她少喝不明来处的水以后，乐汝对任何事情都小心了许多，除了训练队食堂的饭以外，学校和爸妈带的东西一概不进嘴。味道虽是寡淡了些，倒也是值得。
晋安省队平时参加的大大小小的比赛不老少，乐汝归队没几天又要去上海参加比赛，这次是四省联赛，她也只能向学校请好了假，向班主任李老师保证流血流汗不掉队，收拾行囊，随队出发。
魔都上海。
上海队非常厉害，也是全国的游泳训练高水平标杆，这里设施一流，人才济济，乐汝来过很多次，其实每次心里都不畅快。
她看不惯在那里参赛的各地运动员的傲气，更多的是总有技不如人的难受。乐汝身高168cm，不错吧，但是放到游泳专业人员里，这是短板，像个小矮人，和平均172cm的姑娘们比起来，她真是五短身材。
划水距离比不过人家，所以一切长距离项目她都不行。好在她爆发力好，速度快，这来自短跑爸爸的遗传，短距离优势强。划水距离短？那你划一下我就划两下，还能输？
所以，白条猪给她起了个无比黑旋风的名字：小钢炮！
真真是难听到家了，哪有叫女生钢炮的，关键还小。
一周的时间，五天的赛程，这次来参赛的乐汝心情不一般，从上高铁的那一刻，她就心事重重。她怕，怕这是最后一次来上海参赛，怕以后只能以观众或游客的身份前来。
这次，她带上了《了不起的盖茨比》，希望能够看得到那束绿光。
“这要求如此谦恭，使我感到震撼。他已经等了五年，还买下一座公馆，待在里面发放星光给碰巧路过的飞蛾，只为了某一天下午某个人能‘顺便过来’，看看一个陌生人的花园。”
太感动了，太感动了，盖茨比太坚忍了，看到这里，耳边白晓于、钱倩倩、廖俊博的嘻嘻哈哈声走远，耳边老聂和沈家湖的鼾声也走远，乐汝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心里难受。
她觉得自己就如盖茨比一样，心中有个难以向人述说的祈求，这个祈求就像盖茨比心中的黛西一样，他无比努力，无比上进，只希望黛西某一天能恰巧路过发现他，回来头来看看他。可他也怕，也怕最后发现黛西竟是那么的虚妄、缥缈、自私。
这种患得患失感折磨着乐汝，让她痛苦。
“这个牌子的肌效贴不错，买多了，分给你。”
这个清冷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是坐在她前面的纪嘉禾。
“什么？”乐汝回过神，眼里雾蒙蒙，看向纪嘉禾：“我有我有。”
这双看向他的雾蒙蒙的杏仁眼让纪嘉禾轻轻皱了皱眉头。
并没有收回递过去的肌效贴。
“好好，谢谢，我试试。”
乐汝接下肌效贴，看看前面椅背，轻轻揉了揉雾蒙的眼睛。
“嘀”微信响了。是纪嘉禾发来的信息。
“如果你在担心比赛，大可不必，你很专业；如果你在担心女队，大可不必，你很负责。”
一个一个字都戳在了乐汝心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花园有人愿意光顾。
“谢谢，你是个好队长。”
“谢谢。无意揣测，多有冒犯，不过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发放星光，谢谢有人光顾。我走过漫长的路程来到这一片蓝色草坪，梦想看上去好像近在眼前，又几乎可能抓不住。”这是《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话，乐汝觉得此时只有这句话能表达她的心情。
“奋力向前，逆水行舟，不断被击退。不能选择环境，但可以决定是否坚持。”
乐汝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她鬼使神差的发出那段话，并没有期望他能明白，只是想表达此时的心情和感受，没想到他，竟然看懂了。
“谢谢你能理解，我会调整。”
看到这条信息，纪嘉禾嘴角微微扬起，没有回复，他关掉屏幕，继续翻看手上的比赛章程。
乐汝揉了揉受伤的左肩，戴上耳机，继续翻看《了不起的盖茨比》。
耳边传来《perfect moment》的悠扬旋律。
比赛这天，乐汝贴上了纪嘉禾给她的肌效贴，倒不是说一定能治病，只是觉得这样可能心里会更放松，果然，那日的成绩有所突破，100米蝶泳亚军。
钱倩倩也不错，拿了第六。
纪嘉禾真的不负众望，100米斩获亚军，200米自由泳冠军，他游出了自己的水平，果然是黎指导口中的天才少年，少年老成，能力一流。
白条猪男子200米蛙泳第三，老聂女子200米仰泳第四，沈家湖800米自由泳前八。
最后一日的项目是接力，男队女队的接力都不是很理想，关键就看这次的男女4*100混合泳接力了。
根据黎指导的安排，这次接力顺序为：第一棒仰泳聂宜君，第二棒蛙泳白晓于，第三棒蝶泳乐汝，第四棒自由泳纪嘉禾。有意让两位队长压棒。
这场比赛异常凶险，敌人太强，老将失手。
聂宜君第一棒仰泳转身时，蹬边竟然脚滑，生生慢下了五米远，后半程奋起直追但也收效甚微，这让乐汝脑袋嗡了一下，虽然只有五米，但是追起来很难。
站在池边，乐汝肉眼可见的肌肉紧绷。直到老聂和白晓于安全交棒，乐汝才稍稍缓和心情。
白晓于虽然和乐汝有“仇”，但不可否定的是白晓于的专业还是很专业的，他将距离和前一名拉短了一米，轮到乐汝了！
起跳，入水，滑行。她太爱这种感觉了，好像自己已和一池碧波融为一体。这碧蓝的池水仿佛蓝色天鹅绒的天幕，一次次甩臂溅起的水花也好似化作其间的繁星点点，流畅的打腿动作让她如海上畅游的海豚一般，自由酣畅。
灵性的水流随着腰腿荡开，头部出水那一刻，虽然隔着泳镜，隔着水雾，但也依旧感受到了她的气势如虹。
岸上的她成熟稳重，开朗有趣，水里的她让人放心，气势惊人，这也是她带领女队多年的原因。
滚翻、蹬边、继续加速，丝滑衔接，看着真让人享受，白晓于也不禁感叹：“老乐真是稳如老狗。”
纪嘉禾早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乐汝触壁，乐汝在水里远远的看到他，心里竟涌起一阵感动，泛起一种柔软，她不知这因何而起，也不知归于何处。
这种莫名的，淡淡的情感就是这样默默的产生了。当你发现一个人他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触及到你灵魂的一角，那么这个人便永远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对待的人了。
交棒，纪嘉禾腾空入水，乐汝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只看到他打腿的水花。“快快快！队长冲啊！”岸上是小白的嘶吼。
“加油。”乐汝也在心里默念。
已经上岸的乐汝看着返程冲刺的纪嘉禾，手心都捏白了。快了快了就快到岸了，岸上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期盼着纪嘉禾的最后冲刺，就差一点，快呀，就差一点啦！快快快！上海队已率先到达，其余三个队还在你追我赶，有望拿第二！屏住呼吸，到啦！
第二！
触壁的纪嘉禾摘下眼镜和泳帽，撑着水线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大，你太厉害了，硬生生追的和第一名就差0.4，我服了。这是咱们从组队游混合以来最好一次成绩！”
这时的纪嘉禾才微微一笑，舒展了眉目。
乐汝看着舒了眉头的纪嘉禾，第一次发现他这么顺眼。
这其实也不能怪乐汝眼光高，毕竟游泳队出帅哥这是大家公认的事情，天天和这帮帅哥一起训练，不用掏钱就能把全身上下看个98%，换谁谁免疫。
这次的四省联赛完美落幕，黎指导一直都无法消退激动的心情，朋友圈那是一条接一条的发赛场视频，给那个领导报喜，给这个家长表扬，全宇宙都知道她带的娃牛逼。
可以理解，这场开门红意味着今年的选拔赛或许能重燃希望。
去高铁的大巴上，两位队长负责清点人员，最后上车，白晓于这会正和其他兄弟抢巧克力吃，聂宜君也和黎指导坐在一起讨论技术问题，各自忙着各自的事，谁也没给两位队长留座子，两位队长也只好坐一起了。
乐汝刚要进去坐里面，腿还没迈开，就让纪嘉禾抢了先，只得坐到外边。乐汝心想：“这么喜欢靠窗坐吗？来时候也没见抢窗边啊，fun啦，让给你咯。”
“天气寒凉，窗边有风。”
乐汝没有接话，只是想到了那段话。
“大桥上，阳光透过一根根钢梁照下来，连续不断的在行驶的汽车上营造这光影交错的效果；城市在河对面升起来，一堆堆的白色一块块的方糖，全是怀着一个愿望用没有铜臭的钱造起来的。从皇后区大桥上望过去，这城市永远恍如初见，永远怀着最初的疯狂应许，许给你这世上全部的神秘和美丽。”
在菲茨杰拉德的魅力加持下，这一次联赛圆满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