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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知是否心有触动,段淮寒潭般的眸子锐利了几分。

    元遥苦笑着,遥想元青弘即位这几年,他一直深处北漠边陲,整日与黄沙兵革为伴,一心击退外敌,哪知皇城之中、金殿之上,天子昏庸无道,朝堂决疣溃痈,百姓苦不堪言。

    很快到了公主府,元遥先送段淮回到春和院,再三嘱咐他好生养伤过后,刚要离去,却被他拦住:

    “我有话跟你说。”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元遥不由跟着心里一紧,命下人关上了房门。

    壶里是二人进屋前下人新沏的茶水,微烫,段淮倒了茶推到她面前,严肃道:

    “茶楼那几个死士所用的箭镞,是莱城精铁所锻,这种精铁冶法独特,并未普及民间,仅送往京畿重地,当前多为禁中皇室所用。”

    元遥静静听着,许是她的神情太过平淡,段淮又道:

    “所以那日的刺客极有可能……是宫里或者皇室中人派来的。”

    段淮有一瞬的犹豫,但仍是明明白白地告知了她。

    元遥轻抿了口茶,瞳仁颤动几瞬,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一般。

    她该想到的,段淮会去查这件事。

    元遥放下茶杯,手却仍然捏着杯口:“有劳你告诉我这些,我知晓了。”

    沉默与夜色交融,屋内陷入沉寂,只有灯芯的火苗不住地摇曳着,光影四乱,如同不定的心绪。

    尽管元遥的目光一动未动地凝在桌面上,她也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始终盯着自己。

    “你是不是早便知道了。”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难免让人生疑,更何况段淮还称得上是了解她。

    元遥私心不想让他掺杂太多,于是回避了他的话,左右而言他道:

    “也许刺客是冲着牧舟来的,你也看得出来,现在朝事纷乱复杂,说不准触犯到了谁,便要对他赶尽杀绝。”

    段淮没接她的话,只静看着她。

    这话兴许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他与那些死士交过手,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元遥。

    不知过了多久,段淮才开口:

    “若是还有下次呢?”

    元遥顿了一顿,微不可察地运了个稍长些的呼吸,慢慢地斟酌道:

    “我倒没什么,府里也有守卫,就是怕再受牵连你,不若还如先前所打算的,你搬回段府,这最为安全。”

    “元遥。”段淮似有愠怒。

    其实从前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也从来不像杨仪舒她们规规矩矩喊她“公主”,而是跟着靖元皇帝唤她的乳名。

    可是这回重逢以来,像是特意为了提醒二人间的生疏似的,再没那般唤过她。

    “你觉得我同你说这些,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我知你是念着以前的情分,可段淮……”元遥神色难辨,眼睫低垂道:

    “你我二人今后的交集只这一年不到,你无需在意我,更无需为我费心查那些事情。”

    段淮的担忧有道理可循,就算元歆月不会再派人伤她,但世事难料,难说日后会否还有危险。

    再者说,段淮在她身边,很多事情筹谋起来,势必有所束缚,不如以前便利。

    这样想来,若能与他分居二地,自是更好的。

    元遥清楚段淮的为人,他既已与她成亲,不论内里愿意与否,他都会担起责任,同她到公主府居住是如此,危险面前舍身救她也是如此。

    只是细细寻思即知,这些于他而言,都只是平白增添的负担。

    既然如此,那便由她再提此事。

    许是伤口开裂的缘故,段淮脸上的血色渐逝,元遥亦是一直惦记着他的身子,怕耽误久了,影响他歇息,看着时辰差不多便打算离去:

    “你再考虑考虑,我就先不打扰了。”

    快至立冬,夜里已然有寒风侵肌之意。

    元遥开房门的霎时之间,冷气扑面袭来,她担心寒气进屋,忙要关上房门,突然听见一直不语的段淮出声:

    “元遥。”

    他笑了声:

    “你当真没有心。”

    ————

    一天当中最冷的,还莫过于子夜时分。

    茶楼一事一出,公主府内多了比以往近一倍的守卫,尤其是元遥住的观风院,段府来的侍卫几近都被段淮安排在了此处附近。

    “将军,”闻风见段淮过来,颔首禀报道:“今夜未发现异常。”

    段淮点点头,随即往院内走去,隔着门窗,瞧见屋里没有半点光亮,漆黑一片。

    看来她已经入睡了。

    他和前些天一样,翻身坐在檐廊凳上,背靠着廊柱,一腿垂于地面,另一腿屈起支着手肘,静静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这时的风较先前小了许多,但仍是砭人肌骨,剌得人脸颊生疼。

    段淮却不知道冷似的,神情严肃至极,显得整个人更加凌厉,令人望而生畏。

    巡视四周片刻,他不自觉地将目光凝在几步之外的门扇上,思索着元遥方才的模样。

    她知宗室有人要害她,她甚至想用闫牧舟来混淆视听。

    这说明有些事,她不想让他知道。

    莱城精铁能用于私卫死士,想必此人地位了得。

    说不准就是血缘上,同元遥最亲近的人。

    究竟是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害她性命?

    回京以来,段淮只觉置身一片迷雾之中,混沌不堪又危机重重,每每以为窥探到些微内里,却不知又会陷入更深的未知,仿佛一旦轻举妄动,就会有性命之忧。

    最主要的,是元遥的境况。

    他原以为当今圣上身为她的亲二叔,不会亏待于她,她仍然会是那个金枝玉叶、不谙世事的世安公主。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不知元遥性情的变化与此有几分相关,但他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并没有多好。

    正细思之时,微弱的抽泣声打断段淮的思绪,他立刻屏息凝神,侧耳静听。

    当确定声音是由房内传出后,段淮有一瞬的恍神,而后迅速起身,向东侧槛窗靠近,哭声也随之越来越近,又由啜泣转而变为断断续续的抽噎。

    几乎未有思考,段淮抬腿走向门扇,又在抬手的一瞬有了迟疑,但也仅是一瞬,接着叩响了房门。

    哭声并没有因为敲门声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元遥?”段淮开口唤她,同时又敲了两下,却是无人应答。

    他还想再敲,屋里的抽泣声却突然上气不接下气起来,段淮眉心跟着皱紧,尝试推了下门,发现并未上闩,于是道了声:

    “我进来了。”

    推门而入,他径直往声源处看去,却见元遥蜷缩着侧躺在床上,周身紧裹着被子,随着啜泣声身子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段淮走近才看清,床上的人虽面颊淌满了泪水,双目却是闭着的。

    原来她竟是魇着了,也不知做了什么样的梦,哭得这样惨。

    “元遥,元遥,醒醒,醒一醒。”段淮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将其唤醒。

    听闻陷入梦魇的人睡得都沉,但没想到沉到如此地步,他叫了几声,元遥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神情愈发痛苦,半张脸埋进枕头,仔细一看,枕头都被泪水浸湿了大片。

    段淮抬手想为她擦一擦,要碰到之时忽地顿了下,继而解开束袖,露出干净的内袖靠近她的脸庞。

    衣袖触到肌肤的一瞬,元遥下意识地缩了一缩,使得长睫上挂着的泪珠掉落在了段淮的手背上。

    段淮的呼吸一滞,低叹了声,从胸前掏出块绣着兰花的帕子,仔细地擦拭她眼下的泪痕。

    然后就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元遥的背哄着她睡。

    这招的确奏效,眼前的人眼瞧着变得消停下来,呜咽也渐渐转为了几不可闻的嘤咛。

    见她呼吸变得平缓,鼻尖也不再抽动,段淮的手掌跟着不再落下。

    于空中静止了须臾,刚要收回来,像是意识到了他的举动似的,元遥浑身再度紧绷,鼻间溢出哭腔,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一瞬急促起来。

    段淮见状连忙用手掌继续拍着,随着掌心起落,又过了一会,哭腔便慢慢减弱。

    于是他干脆换了个更好控力的姿势,认命地半跪在床边,温热的掌心持续地一扬一落:

    “倒是会折腾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月亮西垂,元遥才算彻底安定下来,月华如练一般穿过轩窗铺洒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因着刚哭过的缘由,像是无暇的白瓷瓶儿,皎洁易碎。

    段淮小心地为她掖着被子,无意中露出了其在被子下的手臂。

    他抬起她的手腕,想往里收一收,不曾料到碰触了肌肤以外的物件。

    借着月光,段淮看清了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支断了的玉钗。

    钗尾不知去向何方,只剩下玉兰样式的钗头。

    看清的瞬间,段淮脸色陡然一变,眉宇间盛满了疑惑与不解,甚至忘却了手上的动作,直愣愣的,一双眼睛在元遥脸上凝了不知多久。

    不明的情绪在他眸中逞凶肆虐,仿佛要迸出火花,气息也不自觉加重。

    良久,才归于平静,段淮轻轻掖好手里的被角,转身离去。

    才一出门,便瞧见了围在门口的守夜的下人。

    “……你们殿下做噩梦了,我进来看看。”段淮面不改色。

    沉思了片刻,他又命令道:“别告诉她我进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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