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过来告诉我，都尉已经快到了，让我去门口迎接。
“知道了。回来就回来吧，我就不去接了，有青姬在就行了。”
“这……不合规矩，桔娘子。”
“这规矩对我没用，有什么事我自己担。
管家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夹了一块猪蹄到榆花碗里：“吃，万一过两天吃不到这么好的伙食了。”
榆花点点头，直接用手抓起一块肉往嘴里塞。
不多时，吴浮芸静悄悄地站在了门口。他一身利落的骑装，穿着皮靴，一语不发，脸上神色复杂。
榆花低下头，紧张地拉拉我的袖子。
“榆花，你先出去吧，我和都尉有话要说。去吧。”我把榆花推搡着赶走了。
吴浮芸走到我身边坐下，“新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等不了，我也忍不了。”
他声音低低的：“我娘死了，我就这一个奶娘了，就一个。”
“她又没死，少了舌头罢了。”
他单手掐住我的脸，“你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打死儿子，又割了她的舌头，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分别？”
我站起身一把推开他的手：“这是他们应得的，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就要付出代价。”
“我会回来处理的，会给榆花一个公道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狠毒？”我尖叫着掀起桌布，将饭菜扔到地上。“你管我这叫狠毒?那他们呢，榆花十四岁，才十四岁！”
“我说了我会罚他们的。”
“怎么罚，有这层关系在，你顶多把他们打一顿，还能怎样？我告诉你，我只后悔我下手不够狠，我就应该让你那个奶娘又聋又瞎又哑才解气！”
“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就应该把你送回铜矿去！”
“你送啊，我会怕你吗？”
“杀仆是要流放三千里，你就不怕吗？”
“不是可以拿钱赎吗，你付呗。”
“你杀了我奶娘的儿子，要我给你出赎罪钱？”
“难道让我出吗？我哪来的钱，还是你把我送给皇帝先讨一笔赏，然后治你一个包庇罪。”
“你这个疯子……”
“你把这些不被你控制的女人都叫疯子。”
“孟新月，你为什么处处都要和我争。小时候是，现在也是。你凭什么，你以为你还很高贵吗？”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不想说话。”
他扣住我的肩膀，“这是我家，要走是你走，你凭什么使唤我？”
“你放开我，我恶心你，我讨厌你，我看到你就恶心，你放开我！”
他抓住我的肩膀越来越紧，把我往床上拖。“恶心我，我今天就恶心你了。”
“不！”我低头咬住他的胳膊，咬紧了牙。他旧伤才愈的胳膊被我生生咬出血，闷哼了一声，把我甩到床上。
我嘴里都是他的血，我咧着血红的嘴哈哈大笑。
“疯子。”他抬手要打我。
门被叩响了。
“爷，舟车劳顿，我房里煮了党参鸡汤，过来喝一碗吧。”是青姬。
“不喝！”
小野的声音跟着响起：“都尉，别罚桔子。都是我动的手，我的主意。”
“滚，你们两个都滚。”
“爷——”
“都尉——”
吴浮芸不开门，他们两个就一直在外面叫。
吴浮芸还是抵不过他们的执著，走过去开了门。
我听到青姬娇软地喊了一声夫君，抱住了他，软磨硬泡将他带走了。
榆花哭肿着眼睛，从隔壁屋跑过来，抓起我查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桔子，好多血，他打你了？呜呜呜……”
我拿衣袖擦了擦嘴。“不是我的，都尉的。去，给我拿杯水漱漱口。”
榆花将水喂到我嘴边，呜咽着哭着。
“害，没事。还好青姬来了，虽然咱们和她没什么交情，她也这么帮我们，欠了人家一个人情了。她人怪好的。”
管家一会过来，笑着让我和榆花收拾东西。
“怎么了，赶我们走啦。”
管家摸摸胡子，“非也，都尉大人说，桔娘子性子太烈，去山上修身养性一阵儿会好些。”
“出家？”
“非也，只是住在那里。大人说了，让我盯着您，除了必要的衣服，别的金银细软一概都不许带。”
“呸，我稀罕他金银细软，走就走，我还不乐意呆这个破地方，告诉他我看不见他不知道有多开心。”
夜里，初冬的第一场雪如期而至，下了两个时辰。窗外，白雪皑皑一片，青云山已经被冰封住了。
这是我们到尼姑庵的第二个月。老旧的禅房中，我和榆花瑟瑟发抖，听见屋外寒风呼啸，就像山中饿鬼在咆哮。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窝在薄被里取暖。刚来的时候，这里四处都结着蜘蛛网，床上的灰厚得让人打喷嚏，窗户上的纸也是漏风的。
我和榆花用抹布擦洗了屋子，又拿一些晒干的树叶、破木板将漏风的地方堵了上去。最让人难受的是饭菜，一天两顿，一人一碗，只有豆芽青菜豆角。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样的清汤寡水让我和榆花好一阵子才适应。
“桔子，好冷啊。”
“废话，外面都下雪了。”
“我们只有秋天的衣服，现在下雪了怎么办。”
“我想想，要不这样，你比较瘦，明天我带在屋子里盖着被子，你把你的和我都衣服都套上，你去捡一些柴火在屋里里烤着。记得捡干一点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