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一会儿就醒了，榆花告诉我，都尉回来了。

    “现在还不是散值的点啊。”

    “会不会是小姑奶奶告状去了。”榆花紧张地说。

    我一拍胸脯，豪迈道：“怕个啥，榆花。天塌下来我顶着。”

    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大笑，随后，结实的脚步声踏进屋子，吴浮芸坐到床边，轻轻捏住我的鼻子：“你顶住？你有几个头来顶，我给你几桶墨水，你怕是要去开染坊了。”

    榆花看到吴浮芸回来，担忧地看我一眼，一溜烟跑掉了。

    我一晃头，甩开他捏我鼻子的手。“夫君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可是听说了什么？”可是我见他并无愠色。

    “嗯。管家都与我说了。”

    小姑奶奶的确派了人去找吴浮芸告状，谨慎的他听完并没有偏听偏信，回来又问了管家和几个仆妇，将事情理了个大概，去宽慰了小姑奶奶几句就算了。

    “我还以为,你要来找我说我几句呢。”

    “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差劲？”

    我摆手道：“没有没有！”

    “她可能真的变了。或许是太苦了，唉。”

    “她苦，她就要我们和她一样苦。凭什么，她苦是你曾祖父还有她那些没良心的兄弟害的，我们三个无缘无故，招她惹她了，要这样折腾我们！”我气呼呼地说。

    他看着，叹了口气，“桔子，我觉得有个官挺适合你的。”

    “什么？”

    “御史。”

    “你嫌我话多！”

    “我说的是实话。”

    他掀开被子，脱了鞋钻进被窝。

    “明天下午京城里的人就到了，你要不呆在屋里不要到处走动，等她走了吧。”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絮絮地说了一些话，眯着眼睛睡着了。我想下床去厨房拿点糕点，却被他拉住了手，拽也拽不开。我只好躺着，和他贴着睡着了。

    半夜，我梦到逃难的经历将我惊醒，我睁开眼看到枕边的吴浮芸才想起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他忽然勒紧我，嘟囔着：“新月公主，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看来，他也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吧。

    小姑奶奶走后不久，将军给吴浮芸放了十天假，让他回京城和父母团聚。

    吴浮芸自己在前头骑马，我和青姬绯咏坐马车，马车颠簸行了两日，忽然，车厢外间人声嘈杂起来，我掀开一角窗帘，看到街上车马喧嚣熙攘繁盛，我知道，已经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会来这里。这条街，正是在这条玄武大街上，几个突然出现的大人改变了我的命运。

    马车在玄武大道行了一段，转到一条不太热闹的街上，在一个小院落门前停下了。

    车夫道：“青娘子，桔娘子，到地方了。”

    这是吴浮芸在京中常年租的小院，因为青姬的歌姬身份被吴府中人厌弃。吴浮芸就租了这么个地方单独安置她，偶尔回京团聚的时候，吴浮芸只带着绯咏、小野回府中过年。

    我和青姬下了马车，吴浮芸走过来，两手分别握住青姬和我的手，叮嘱了几句，上马走了。走的时候，绯咏掀开车帘子，得意洋洋地望向青姬和我。

    “桔子，你看她得意的。”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榆花走向大门，拿着钥匙解开了上面的铜锁。

    “都是小老婆，有啥可得意的，我们不理她。”

    这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中间一个正房，两个各两间厢房。除了我们几个女子，还有吴浮芸留下的两个年轻侍卫。他俩是吴浮芸的心腹，成天板着脸，我也没怎么和他们说过话。

    青姬并没有带侍女小蝉、小苏过来，她也让她们回家过年去了。她把正房让我我和榆花，我推辞不过，只好从了。青姬睡一间厢房，两个侍卫睡另一间。

    院子已经被人提前打扫过了，有现成的被褥茶具，厨房里也有备好的米面。院子正中央有口水井，井边种了一棵高大的苹果树，叶子落完了，但枝头还挂着累累红苹果，果子看着不大，我于矮些的树枝上摘了一棵，十分脆甜。屋檐下有一只木梯子，应该就是用来摘苹果的。

    歇息了一会儿，我玩心大起，拉着榆花就去摘苹果。我让榆花给我扶着梯子，我爬上去摘，刚爬两个台阶，厢房里的两个侍卫就跑出来，严肃地让我下来。

    我不肯，就抓着梯子和他们僵持着，在厨房煮面片汤的青姬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温眼劝我：“桔子，下来吧，你要是摔伤了，他们是没法和都尉交代的。”

    我耷拉了脑袋，不情不愿地爬了下来。

    青姬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面片汤，汤里有肉末和不少咸菜，十分爽口，让我沮丧的心情好了不少。

    榆花第一次来京城，雀跃地想拉我一同去大街上耍耍看看，我们两个刚走到门口，又被两个侍卫堵回来。“都尉吩咐，桔娘子只得于此小巷活动，不得上大街去。”

    “为什么！为什么？一次也不行吗？”榆花帮我求情。。

    “算了，榆花。我再去喝碗面片汤吧。”

    “那好，我们就小巷子里逛逛，行吗？”

    “那我们得有一个跟着你们。”侍卫道。

    “走吧，桔子，我们去胡同里走走也行呀。”榆花挽着我的胳膊。

    “算了，我不想去了，我去喝汤。”我沮丧地说。

    “都尉为什么这样呀？”

    唉，自然是怕我被认出来呗。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颗银子。 “你去呗，我给你二两银子，你买点吃的玩的回来。”

    榆花推开银子。“那我也不去了，我也喝面片汤。”

    还好纸笔什么的带来了一些，我就教榆花写字打发时间。

    她学的快，很多常用的字，都已经熟了。

    琤琤琮琮的琵琶声从隔壁传来，宛如流水清泉。榆花停顿的笔尖：“青娘子，弹的可真好呀。”

    我们累了，就在同一张床上睡着了。

    早上，榆花醒了，开门正要去井边打水，刚开门，我就听到她啊了一声。

    “怎么了？”我走过去看，门口堆了两个箩筐，箩筐里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红色的苹果。是那两个侍卫，他们夜里帮我们把所有苹果都摘完了。

    “夜里那么冷，他们居然就摘完了。”

    我有点后悔，不放我们出去玩的时候给他们看了冷脸。毕竟，是他们的都尉吩咐的，他们也是按命行事。

    于是，偶尔我和榆花就在胡同附近转两圈。这里住的都是做点糊口生意的小老百姓，不过很有过年的样子，家家都贴着红对联，有钱一点的门口还挂两只喜庆的红灯笼。

    只两日，榆花便不怎么和我出门了，成天拿那个梯子架在围墙上看对面的院子。